“我……我是說,如果我能娶瞿茼的話,孩子有七歲了……”無忌張口結舌地補救了一句。原來自己根本就沒有得到溫獰的信任。可是,現在醒悟為時已晚。 溫獰起身,瞅著他笑了起來,道:“嗬嗬,難怪瞿茼說你身份不一般,身居高位!” “什麼身居高位啊?”子青很絕望,候正府的人個個狡詐無比,自己已然落入了溫獰的圈套。嘴裡依然強詞奪理道:“瞿茼是在胡說八道。太子府被大火燒了以後,我在大梁無意中發現了她,與她根本沒有見過麵,她如何知道我身居何職?” “哼哼,看來是想死不認賬啊。”溫獰起身,瞪著無忌道:“那隻能換一個地方了,去見見瞿茼吧,見了她你就明白你的處境了。來人!” 兩個軍士進屋,朝溫獰作揖。 “把他押到審訊室去。”他吩咐道。 “諾。” 溫獰轉身向屋門外走去。兩軍士則向無忌走來。 關鍵時刻到了,好在黃豆已經散在矮桌上,子青抓起一把朝他們來了一手撒豆成兵。 就聽‘噗噗’幾下黃豆砸碎骨頭的聲音,溫獰和兩個軍士捂著胸口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跟著,無忌收起黃豆袋子起身來到門口,看了一眼院子裡的動靜。院子裡靜悄悄的,黑暗中不見一個人影。 他回到屋裡,細看溫獰他們,隻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從軍士身上搜出一把匕首,想立刻就去救瞿茼。但是,被人發覺這些死人是個很麻煩的事情,一但驚動秦軍,自己和瞿茼就難以逃出光狼城了。 在屋子裡轉了一圈,見屋子裡有一隻放置簡牘的大木箱子。 於是,他將箱子裡的簡牘拿了出來,為防止屍體血水流淌,他將榻上被褥墊在箱子底下,將人一一裝進箱子裡,然後將簡牘堆在了屍體上。粗看應該察覺不出裡麵藏了屍體。但是,細看就難說了。 不管了,能掩飾多久算多久吧,隻要能帶瞿茼離開光狼城就成功了。 關上門,他朝溫獰和萂刺曾經在門前交談的那間屋子悄悄摸去。 屋子裡黑黑的,似乎沒有人的聲息。無忌陡然有了惶恐,難道瞿茼的舅舅已經把她轉移走了? 可是,想起溫獰對瞿茼的懷疑,他是不可能同意萂刺將瞿茼帶回家去的,瞿茼一定在屋子裡某個地方關著。 他摸了一下門把手,發現已經落了鎖。用匕首去撬,發覺動靜太大,會驚動軍士。於是他繞到屋子後麵,縱身躍起抓住窗欞棍子,探頭朝屋子裡看了一眼。 屋子裡點著一個油盞,弱弱的芯火很是黯然。無忌定了定睛,才發現跪坐在矮桌邊的瞿茼,她正昂頭看著自己。 認出了是無忌以後,她笑了,調侃地朝他揮了揮手。 無忌回了溫獰的屋子,拿起一根簡牘,將它劈成薄薄的竹片,然後回到瞿茼屋子門前。 他用薄竹片捅進鎖眼,搗鼓了好一會才開了鎖。 進屋,把鎖放在矮桌上,見桌上放著一個高粱窩頭,心疼地悄聲道:“哎呀,怎麼不吃點東西呢?” 瞿茼沮喪地搖頭:“難吃死了,不想吃。” “行吧,出去以後再吃。”無忌拉她起來道:“走吧,我們先離開這兒。” 他們出了屋子,來到院墻下。 但是,怎麼出院子呢?瞿茼很忐忑。 無忌根本就不在意,光狼城裡現在秦軍不多,守衛本部大營的軍士有限,他直接帶著瞿茼飛躍出了院墻就是了。 現在瞿茼已經沒有危險,他最初的慌亂也已經過去。一個念頭浮上了他心頭:溫獰死了,沒了一個可以置樓庳死地的人,他以後就可以太平無事,安享晚年了。他算計魏國的血仇就這麼不了了之了麼?父王在天之靈能安息麼?自己挑唆溫獰質疑樓庳身份從而致他於死地的初衷就這麼失敗了? 他不甘心。 遽然,一個念頭跳了出來:何不利用溫獰的死栽贓樓庳呢? 於是,他拽著瞿茼的手去了藏溫獰屍體的屋子。 進了屋子,立刻,瞿茼蹙起了眉頭:“哎呀,這裡一股血腥味,到這裡要乾什麼呀?” “我殺了溫獰……”無忌解釋道。 “什麼?”瞿茼很意外,趕忙問道:“什麼時候?” “就是先前。”無忌走到堆著的箱子前:“我把他藏在這兒了。” “可是你帶我來這兒,乾嘛呢?”瞿茼明白了,馬上問道。 無忌瞅著她道:“我以前通過溫獰誣陷過樓庳,溫獰一定奏報給了秦王,取得了秦王信任,這才坐上候正府候正的位子。所以,以溫獰的身份是可以向秦王上奏疏的。現在時間很緊,詳情我以後再給你解釋。現在我要你用奏疏的格式以溫獰的名義給秦王寫一封奏疏。我要借溫獰的屍體再次栽贓給樓庳,為我父王報仇雪恨。” “哦,我知道了。”瞿茼答應著,跪坐在矮桌前,拿起了毛筆,卻發現墨盒是乾的,他束手無策,急急地道:“可是墨已經乾涸啦……” “不用墨,用溫獰的血寫。”無忌一邊拿開箱子裡堆在屍體上的竹簡,一邊道:“你就寫,臣溫獰在光狼城大營發現墨色聯盟夜鶯潛入在與潛伏在秦國的間諜驚蟬接頭。驚蟬就是前候正府候正樓庳。但是,樓庳察覺了臣的跟蹤,為掩飾他的真麵目,他下令隨行的武士追殺臣。臣身負重傷,躲進了屋內,現在殺手就在屋外,衛士眼看就抵抗不住了。臣特意留下這封絕命疏,請吾王明察。臣溫獰絕筆。” 說完,他扯下了溫獰內衣下擺的一塊絲布,放在瞿茼跟前的矮桌上。 “寫在這上麵麼?”瞿茼思索著行文,瞅了一眼無忌。 “對。”無忌點頭:“你寫好以後,我把奏疏藏在溫獰的懷裡,斂屍的人會發現的。” 說著,他拿起墨盒用手從地上的一灘血水中黏起血水滴在墨盒裡,又把墨盒放在瞿茼麵前。 瞿茼提筆寫了起來。秦國的奏疏都用小篆書寫,很難辨別出自誰手。瞿茼的小篆很漂亮,足以替代溫獰真跡,無忌看了很滿意,站到門後警戒去了。 小篆筆畫很多,蜿蜒曲折,不是很快就能寫完的。但是,瞿茼很沉著,一筆一劃絲毫沒有慌張的跡象,無忌很是欽佩。 總算寫好了,無忌將絲布疊了起來,藏到了溫獰懷裡,又將竹簡堆在了他身上。 出了屋子,不顧瞿茼的反對,他背起她縱身一躍出了院墻,隨後回客棧去了。 客棧附近有食鋪,無忌陪著瞿茼吃了一碗驢肉麵。 該離開光狼城了。但是,現在城門已經關了,再說黑燈瞎火的,月下根本就沒法趕路。 於是,他們回了客棧,在榻上躺了下來,等著天亮時刻到來。 “茼,睡一會吧,天亮我叫你。”無忌關切地道。 “睡不著。”瞿茼慵懶地靠在他懷裡,一臉的驚魂未定:“今天一天可是讓我心有餘悸,像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是因為溫獰麼?”他笑道。 “是。還有我的舅舅。”她很沮喪,瞅著無忌,心有餘悸地道:“我一直擔心他對你下手吶。也怪,你怎麼知道他在大營裡?” “他在大營院子門口露過麵,我跟蹤了他,沒有想到中了他的圈套……”無忌鬱悶地道。 “什麼?你是落進了他的圈套?”瞿茼很是驚恐:“我也是栽在他手裡的。” “嗯,你不是被你舅舅抓起來的麼?”無忌很意外。 “不是。其實我和舅舅的相見很順利。就像你說的,他對我突然出現很驚愕,我就按你說的給他講了一遍。他信了,帶我去了他的書亭。我看到了墻上掛著一幅戰圖,就趁機說,就是因為光狼城起戰火,擔心舅舅的安危才特意來探望舅舅的。問他:這一仗秦軍深入長平,也是一個險地,不會重蹈閼與之戰的覆轍吧? 舅舅笑了,很自信,說長平之戰與閼與之戰不是一會事。 我就裝糊塗,說同樣都是遠離秦國、都是崇山峻嶺,行軍艱難、糧草供應困難,怎麼就不是一回事呢? 於是,他就指著地圖給我講了戰局態勢、解釋了糧草供應安排……” 無忌很是意外:“嗯?這麼說,你已經把秦軍的秘密都打聽清楚了?” 瞿茼點頭:“是的。我舅舅說,攻下老馬嶺後,秦軍就將糧草後勤基地秘密設在東倉河穀附近,而對外宣稱老馬嶺是糧草基地,以迷惑趙軍。所以,秦軍斷無糧草短缺擔憂。而在行軍方麵,秦軍已經配備了大量的義渠馬,可以做到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擊……可惜,具體的作戰計劃還沒弄明白,溫獰突然就走了進來。 他皮笑肉不笑地說,‘哎呀,這不是太子府的瞿茼麼?從陰間回來啦?’ 他是鹹陽候正府老人,是候正府管家,我們共過事,沒有想到分手二十多年他竟然認出了我。我很惶恐。就把對舅舅的解釋也對他說了一遍。 但是,他根本就不信,對我舅說,一介女流,怎麼到的光狼城?分明是有人送她來的,目的明顯,是來打探秦軍作戰部署的。 舅舅醒悟,惱怒地打了我幾個大嘴巴,然後下令把我關了起來。” 無忌點點頭,原來舅舅與溫獰事先並沒有商量過,瞿茼被抓就是由於溫獰出現原因。雖然溫獰的出現實在是出乎意料。但是,歸根到底是自己思考不周密所導致的。他感到很愧疚,忍不住檢討道:“是我考慮不周,瞿茼,你遭罪了。” 她搖頭,似乎剛才的敘說與她無關:“他們審問了我,問是誰派我來的?我堅持說,我是擔心舅舅安危,特意來光狼城看他的,沒人派我。他們沒轍,就將我關了起來。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吶。”說著瞿茼故作輕鬆地笑了起來,瞅著他問道:“你怎麼也落到他的圈套了呢?是怎麼逃脫的?又怎麼殺了他了呢?” “我送你進大營的時候,衛兵就懷疑上我,向溫獰報告了……”無忌把自己被抓的過程給瞿茼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隨後苦笑道:“我還以為已經騙過溫獰了呢,哪知道他是將計就計,給我來了一手欲擒故縱,導致我暴露了真實身份。好在之前我已經拿回了黃豆,立即來了一手撒豆成兵,殺了溫獰和衛兵,隨後就將你救了出來。” 瞿茼聽著笑了起來:“哎呀無忌,多虧你還能撒豆成兵。否則我們夫妻隻能來世再見了。” 無忌很忐忑,瞿茼的笑看似沒心沒肺,卻有著濃濃的淒涼感。這也提醒他,溫獰是如此的狡詐,那萂刺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如果他察覺溫獰失蹤了,一定會下令封城搜查的瞿茼的,他不能坐以待斃,必須立即行動,不能讓瞿茼再受驚嚇了。 想到這裡,他道:“瞿茼,溫獰死了,你舅舅得到消息,一定會下令搜捕你的。而且,我看你舅舅就是一個薄情寡義的人,為了撇清與你的關係,他是不會顧及親情朝你下狠手的。所以,我們要在他察覺溫獰死之前逃出光狼城去。” “可是,這黑燈瞎火的,我們也沒有辦法出城啊?”瞿茼贊同無忌對舅舅判斷,顯然經過這次驚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對舅舅的秉性有了新的認知。 “強闖出去。”無忌煞氣頓起:“不然,呆在這裡隻有死路一條。” 說著,無忌起身站了起來,瞿茼隻能跟著他起身了。 他們去了大車鋪,無忌敲開門,取出了寄存的馬車,還另租了一匹馬。 那鋪小二很是懵逼,這三更半夜的,你怎麼出城啊?再說,月下道路艱險,趕馬車上道,遇上西北狼怎麼辦? 但是,客人很堅持,而且銀子也掏出來了,他很無奈,在馬車廂上掛上了一個大燈籠,勉強能夠看清道了。 無忌趕著馬車來到了南門,對守城的軍士傲氣地道:“奉蠻狘將軍之命出城執行任務,快開城門。” 軍士聽說奉蠻狘將軍之命,忙不迭失地開了城門。 無忌心裡很驚詫,沒有想到打蠻狘的旗號這麼管用。看來蠻狘在光狼城的名氣不是一般的顯赫啊。 馬車順利地出了光狼城。 瞿茼從車廂裡出來,想象中的廝殺情景沒有出現,她的心情大好,擠坐在車轅上,很是不解地問道:“那個蠻狘是誰?” 無忌嘿嘿笑道:“二十多年前,光狼城駐屯軍斥候營的一個隊長。現在,應該是一個將軍了吧。” 瞿茼無語,很是驚愕:“你這是狐假虎威啊?萬一這個人已經戰死了呢?” “白天我們進城的時候看見的那一隊人馬,為首的就是他。看他威風凜凜的樣子,”無忌笑著解釋道:“我判斷,他一定身居高位……” “所以你才敢這麼肆無忌憚。”瞿茼跟著他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