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祀紘第2(1 / 1)

無忌很忐忑,魏圉是在向自己示好,自己不喝了這杯酒,就接不住他甩來的麵子,有違自己緩解與魏圉和好的初衷。   迎著魏圉譏諷的目光,他無畏地喝乾了杯中酒,學著魏圉的樣子,將爵杯來了個底朝天。   魏圉得意地咧嘴笑了。   魏氏十分感激魏圉援助趙國的表態,而且與魏圉長久未見,頓感有說不完的話,她拖著無忌與魏圉喝了好多酒,相互間親切地說著話,感覺親密無間。   無忌與趙勝見魏圉答應合縱抗秦自然是十分興奮,也與他推杯換盞,喝得非常開心。   隻是交談了沒多一會,無忌就感覺混身難受,身體有點發顫、冷汗淋漓。   他知道是酒的問題,酒中有毒,自己中了魏圉的圈套。   他感覺支撐不住了。但是,為了趙國合縱抗秦大計,他不想再次與魏圉翻臉,便端起爵杯欲向魏圉告退。但是,剛剛起身就一陣眩暈襲來,他一個趔趄,穩住身向魏圉作揖道:“吾王,我很難受,感覺不好,就告辭了……”   話未說完,他如同死豬一般緩緩地癱軟在地上,雙眼緊閉。   趙勝夫婦都喝多了,見無忌倒下,都以為他喝多了,不約而同地笑著上前想拖他起來。   “讓他躺著吧,寡人會讓人給他醒酒的。”魏圉製止了他們,接著吩咐宦官道:“將特使夫婦送往後宮歇息。”   “諾。”宦官應承著,引導趙勝往殿外去:“特使這邊請。”   他們隻得跟著宦官出了大殿往後宮去了。   看他們出了大殿,魏圉走到無忌身旁,將一隻腳踩在他煞白的臉上,冷冷地道:“忘了告訴你,先前寡人下旨,讓巫師在你的爵杯酒裡抹了藥……”   無忌點點頭,想起身。可是眩暈更加強烈,他睜眼看了一下魏圉,感覺天地間在旋轉……他絕望地閉上了眼。他很憤慨,自己回魏國前魏氏是與魏圉溝通過的,魏圉是向魏氏做了安全保證的。所以自己才放下私人積怨回宮來助魏圉。魏圉卻出爾反爾毒翻了自己。是自己底估了他的卑鄙無恥程度,他就是一個齷齪小人。   魏圉將無忌的臉踩在地上搓揉了一番,感覺氣順了,一屁股坐在了無忌的跟前,嘲諷無忌道:“你不是很厲害的麼?怎麼躺在這兒像條死狗一樣?”   無忌的腦袋還在暈眩,他緊閉著眼睛,沒有理會魏圉。   見無忌躺著不哼聲,魏圉以為他慫了,得意地道:“無忌,你以為得罪了寡人,還能有太平日子過嗎?告訴你,即使你躲在信陵,寡人隻要一聲令下,魏軍的鐵騎就可以踏平信陵,將你家人斬盡殺絕。不過嘛,鑒於你能主動回大梁王宮為寡人效力,寡人可以考慮饒過你家人,不對信陵用兵。   說實在的,寡人是不願意對信陵進行清剿的,傳出去,會驚動各國諸侯,讓他們有機可乘,給魏國帶來禍害。尤其是秦王,他會乘亂趁火打劫,對魏國發難。   話到這裡,知道寡人為什麼答應趙王合縱抗秦麼?是寡人得到了祀紘的消息,他要求寡人與趙王合縱抗秦,以在諸侯中掀起合縱抗秦的輿論來對秦王施加壓力,逼迫他與趙國休戰……”魏圉沒有在意無忌是否在聽,沉浸在自己成功毒翻無忌的得意裡。   無忌的頭還在暈眩。但是,魏圉提到的祀紘,讓他的心緊了一下。怪不得魏圉與趙勝會麵時底氣十足,原來他與潛伏在秦軍內部的人聯係上了。   盡管人很難受,他心裡還是暗自譏笑起魏圉,祀紘已經見鬼去了,他為了麵子過得去,還在編謊話,這以後該怎麼圓謊呢?   疑惑於魏圉的無中生有,無意中調整了一下情緒,他忽然感覺自己不怎麼難受了,情況比剛才好了很多,可以思考問題了。   隻是他感覺自己還沒有完全恢復,身體依然在發顫、渾身冰涼,而且自己懶的理會魏圉,所以乾脆繼續閉目聽魏圉講。   魏圉還在說著:“……祀紘說,逼秦軍休戰的目的是為了對付白起,是為了打擊白起。如果聽憑白起攻擊邯鄲,他就沒有機會銼敗白起的銳氣,那對魏趙是極為不利的。反過來,秦趙即便休戰也不會持續太久,秦國是不會放棄滅亡趙國這個既定目標的,很快就會發起邯鄲圍攻戰。他到那時,他將設套白起,挑起他與秦王的矛盾,從而一舉除掉白起,為魏國除掉心頭之患。   所以,利用秦趙議和打擊白起這一步非常重要,一定要議和休戰成功。他讓寡人轉告趙王,逼趙王派蘇代去遊說秦相,說趙國願向秦國割地求和……”   聽魏圉一本正經地談著“祀紘”的計劃,無忌很疑惑,且不說是否真有這麼一個“祀紘”,他談的計劃就是自己向趙勝提議的從秦國內部去著力逼秦議和的方案。難道“祀紘”與自己英雄所見略同?   過了好一陣,無忌終於感覺自己緩過勁來了。   魏圉也察覺到他有了精神,瞅著他問道:“你怎麼看?”   無忌起身,跪坐在魏圉跟前冷冷地道:“秦趙休戰可以讓趙國獲得一個喘息的機會,是好事。可吾王告訴我這些有意思麼?臣已經不受吾王信賴,吾王還是去找魏齊商量吧。臣作為一個臣子,我就是感到忐忑,給白起設套談何容易?再說了,祀紘肯定秦國不久就會發起邯鄲圍攻戰麼?臣擔心會不會是秦國在算計魏國……”   “王弟對祀紘是一點也不信任啊。告訴你,魏國不可能被秦王算計的。除了祀紘的情報,魏國的特使須賈也帶回了重要消息,說秦王現在很器重宰相張祿,而祀紘就是張祿最重要的幕僚。張祿很重視祀紘的進言。他給白起設套的可能性是存在的。”魏圉信心十足。   “魏國特使去了鹹陽?”無忌很納悶。   “魏趙之戰大局已定,寡人派須賈去鹹陽,是想摸摸秦國下一步行動的意圖。他去秦國宰相府拜訪時見到了祀紘。他正與宰相張祿聊天。哪想,張祿見了須賈大怒,立刻就要宰了他。幸虧祀紘勸阻才饒了他一命。後來張祿讓須賈傳話,說相國魏齊與他結了怨。要求魏國將魏齊的人頭交給他。否則,秦魏兩國的關係將因為魏齊的人頭而導致惡化。”魏圉鬱悶解釋地道。魏齊長期以來一直擔任魏國相國,是魏圉器重的人,張祿點名要他人頭,讓他非常頭疼。   無忌楞了一下,魏齊是一個憨厚的人,怎麼就得罪秦國宰相張祿了?況且,張祿的話威脅的意味濃厚,是要借口挑釁魏國麼?他楞楞地道:“魏齊是魏國相國,秦宰相出麵要魏國相國的人頭,是全然不把魏國放在眼裡啊,他這未免欺人太甚。”   “可是,秦宰相就是這麼說的,沒有妥協的餘地,寡人也是頭疼得很。”魏圉忐忑又無奈地解釋道:“寡人正在思考要不要派兵圍住相國府去捉拿魏齊,又怕寒了眾臣的心,很是忐忑。唉,如果沒法子,隻能將魏齊的人頭交出去了。”   “可是,魏齊是魏國相國,沒了相國主持大局,魏國不是亂了套了麼?”無忌很為魏國人窩囊,很鄙視魏圉的做法。   “寡人不是還有你麼?”他訕訕地道。   “我?”無忌驚訝了。   “是。寡人早就想你回宮了,繼續給寡人擔任相國一職。趁著這次魏齊出事,正好把相國之位還給你。所以,酒裡下毒,沒有取你性命的意思。下毒隻是給你一個警告,你記著,你怎麼著也逃不出寡人手掌心的,以後就別太狂妄了。如若不然,以後就不隻是讓你躺著與寡人說話了。”魏圉瞅著無忌出言又一次警告道。   無忌明白了,魏圉根本就沒有放過自己的意思,隻是眼看就要失去魏齊,要利用自己彌補相國這個空缺,替魏國賣命,無可奈何之下才給自己留了一條命。   魏齊為魏國宮廷服務了一輩子,就這麼被魏圉扔給了秦國?這對魏齊來說太不公平了,他很為魏齊感到不值。   可是,自己若拒絕魏圉,不但性命難保,傳將出去,大梁必定陷入動亂之中,那時候魏國就危機了。眼下,為了保命、為了魏國的江山社稷,他必須忍辱負重。於是朝魏圉躬腰作揖道:“謝吾王寬恕。”   魏圉就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他接受自己大梁回宮,顯然是權宜之計,早晚還會對自己起殺心,自己必須時刻防備他的再次翻臉。   魏圉見無忌服軟很是得意,便於將話題轉到與趙國合縱抗秦的事情上去了:“祀紘說,眼下趙國勢弱,必須督促趙孝成王盡快派蘇代攜帶豐厚的禮金出訪秦國去拜訪宰相張祿。讓張祿向秦秦王求情。讓蘇代這麼說……”   “知道了,明天與趙勝會商的時候,臣會督促他向趙王請求立刻派蘇代去秦國。”無忌作揖答應諾道。   魏圉點頭,欣慰地鬆了一口氣,揮手讓無忌出去了。   讓蘇代所說的話與自己的分析判斷是一致的,讓無忌疑惑的是,祀紘似乎很了解宰相張祿的情況,而魏圉一直說,祀紘是在秦國軍方任職,顯然魏圉是在掛羊頭賣狗肉,祀紘隻是他的一個幌子,他在秦國宮廷另有鼴鼠,應該是祀紘第二。   張祿對魏齊的仇恨是耿耿於懷,非要他的人頭。而對仇恨的始作俑者須賈表現出天大的仁慈,沒有追究不說,還讓他做了復仇的信使。差異如此巨大的人格反差體現在張祿身上,是不可理喻的,一定有某種原因。是什麼呢?須賈是信使……忽然醒悟,留下須賈回魏國,相當於留下一個憑證,會讓當事人深信不疑。秦宰相讓魏國特使須賈帶話,名義上是讓魏圉交出魏齊的人頭,實際上是向魏國傳遞了某種信息。   奇怪的是,魏圉既然有了祀紘第二,怎麼還是顫顫兢兢恐、一副懼秦國的樣子?   這不合常理。   無忌出宮以後,趁著夜色來到了相國府。但見相國府一片死寂,士兵們警覺地戒備著院子大門,很是緊張。   無忌來到了門前,吩咐家丁道:“請告訴魏相國,信陵君無忌求見。”   “諾。老爺你稍等。”他認識無忌,一溜煙地進府通報去了。   很快,魏齊出來了,與無忌相互作揖後,兩人一起進了相國府。   “無忌,好久不見。”魏齊苦笑道:“隻是府裡人心惶惶,你來得不是時候啊。”   “我聽市井風傳,說相國得罪了秦國人,被秦國宰相索要頭顱,是怎麼回事?”無忌問道。   “唉,還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啊。說來話長。當年中大夫須賈府中有一門客叫芮叔,其時隨須賈一起出使齊國。到齊國朝堂之上,齊襄王對須賈很不屑,斥責魏國反復無常,並說先王之死與魏有關,令人切齒痛心。須賈怕直言相懟會損害魏齊兩國的關係,正矜持間,在他身後的芮叔義插話,言辭犀利地辯駁了一通。哪知道齊襄王聽完這番話,不但沒有發怒,反而派人勸說芮叔留在齊國,以客卿相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賜予芮叔黃金、以及牛、酒諸物。   回到魏國後,須賈把芮叔在齊國肆意插話,並受到齊王厚賜的情況報告了我。並認定芮叔私受賄賂,出賣情報,對魏國藏有禍心。   我聽了後非常憤怒,命人將芮叔抓來,令左右近臣用板子、荊條,嚴刑拷打,直到他直挺挺地在血泊中沒了氣息,我才讓仆人用葦席裹屍,扔在茅廁之中,以戒示後人。   但是,待到天色已晚,廁吏報稱,芮叔已經死了。酒酣中的我就命仆人將芮叔屍體扔在荒郊野外。   沒有想到這個芮叔,他竟然是詐死,居然就在那夜被人救走了。後來將自己的名字改為張祿,逃去了秦國,成了當今秦國的宰相。”   對張祿宰相的底細,魏齊這麼會如此清楚呢?想起魏圉的欲蓋彌彰,無忌懷疑魏齊是與魏圉串通好的,張祿或許就是魏圉的鼴鼠。他瞅著魏齊,很疑惑地問道:“這一切你是這麼知道的?”   魏齊苦笑道:“張祿是秦國宰相不假,天下誰人不知?但是,他的真實身份我們一直蒙在鼓裡。直到這次須賈出使秦國撞到張祿。那張祿公然叫囂要報仇,讓須賈轉告吾王,如不獻上我的人頭,就將建議秦王滅亡魏國。我才知道,張祿就是芮叔,我無意中得罪了這個小人,給魏國得來了禍害!”   無忌聽了沒有吱聲。他懷疑魏齊的說法,猜測應該是魏圉指使魏齊給芮叔搞了一出苦肉計,目的就是掩護芮叔逃去鹹陽。   如此,芮叔就是祀紘第二。   他吃了一驚,懷疑起自己的判斷,張祿怎麼可能是魏國的鼴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