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痛(1 / 1)

狼群領袖 盟情 4115 字 2024-03-19

陰暗的廢墟裡,老沃正在為自己包紮傷口。他的整條右臂斷成了四截,血肉模糊。身上有著數不清的槍傷和刀傷。   夜深人靜,惠站在一旁,精神恍惚。她的雙眼止不住地想要合攏。   一道耀眼的藍色光芒筆直地劃過夜空,隨後傳來悠長的爆鳴聲。   老沃被藍光貫穿失去了生命。   “老沃?老沃!”   “對不起我睡著了,我沒發現他,求求你別嚇我。”   “對不起,我下次不敢了,對不起……”   “惠!”   “快醒醒!你怎麼了?”   菲用力搖晃著惠。她在睡夢中激烈掙紮著叫喊著,如墜深淵。   惠終於被搖醒,她猛然坐起,滿臉驚恐。呼吸急促,內心恐懼萬分,一身冷汗浸透了衣服。   “做噩夢了?”   惠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但還是心有餘悸。   “這兒很安全,不用害怕。天亮了我帶你出去轉轉吧。”   惠輕輕地“嗯”了一聲,又睡了下去。   菲的臉上寫滿了心疼,她離開了惠的房間繼續忙手頭的工作。   天亮之後,菲將惠好好地打扮了一番,隨後二人前往了希望角主城最繁華的街區。   所有希望角的居民都是戰爭難民,他們逃離了人類的世界,聚集在一起歷經磨難建立起了這座宏偉的空中國度。   惠出生於一個不知名的難民村落。成長至今,除了武器她再沒接觸過其他與科技感掛鉤的東西。希角的科技發展水平已經達到了她無法想象的高度。   現在她正身處層次復雜道路交錯的摩天都市。地麵上車流源源不斷。天空中各種型號的飛行器沿著航道四處穿梭。高層建築之間彼此聯通,宛如迷宮。各式各樣的人造物扯地連天,遮天蔽日。   她和菲一起買了許多在她看來是奇裝異服的衣服。但菲看起來十分喜歡。她纏著惠,讓惠去試各式衣服。在菲眼裡流露出了癡迷。   惠有些無語,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詞匯來形容麵前這個魔怔了的女人,隻能看著對方在無窮無盡的換裝遊戲中迷失。   購物環節終於結束了。菲正打算帶惠去吃點東西。   就在這時,一陣禮炮聲傳來。   “我記得有家思金菜館是今天開張,老板老家就是思金的,味道肯定正宗,我帶你去嘗嘗。”   可回頭望去,惠卻消失地無影無蹤。   “惠?”   把重要人物弄丟了,菲開始有些慌張。她四處張望著,叫喊著,在不遠處的一個拐角後她發現了惠。   禮炮轟鳴不斷。   菲看見惠躲在一個綠色鐵皮垃圾箱的後麵。她的身體不停地顫抖,手中死死地攥著一把自家廚房裡的水果刀。她四處張望著,警惕著每一個有利於伏擊的地點。   “惠?是我,你別害怕,這兒很安全,剛剛那不是襲擊。”   菲一邊安慰著惠一邊緩步靠了過去。惠也慢慢放下了手裡的刀,但眼中的警惕一刻也未消散。   菲和周圍許多休假的路人士兵都感受到了惠在以極高的頻率對四周釋放探測波。   行人駐足圍觀,沒人覺得好奇或是驚訝,也沒有騷動,更沒有人拿起手機拍攝。除了那些生來就生活在希望角的人,其他人都流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大家都清楚這是戰爭在她身上留下的後遺癥。大多數人也都曾經或正在經歷同樣的折磨。隻是眼前這個人年紀不大身形文弱,卻也經歷了那無人願意回憶的人間煉獄。   菲還在柔聲細語地安慰著惠。在惠平靜下來之後,菲還是像剛才一樣熱情陽光地帶著她遊走在這和平的鬧市。   夜深人靜,奔波了一天的惠已經入睡。確認了惠已經熟睡之後菲來到天臺撥通了沃爾科夫的電話。   “她這樣真的能自己在學校生活嗎?”   “她已經不是小孩兒了,學校的事她自己能解決好。她才打仗沒幾年,慢慢就習慣了。”   “習慣?哪有人能習慣?你有睡過一天安穩覺?無非是你受得了。那些受不了的人不都瘋了?希望角的精神病院少嗎?你也想讓她進去嗎?我要是你哪怕是強迫她我也不會讓她再上戰場。”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才有了聲響。   “這是我的錯。她第一次殺人是我逼的。她下不去手我就拿她心裡的恨刺激她。狠不下心就活不下來。這些年來,她瀕死過很多次,她是靠恨才撐了下來。”   “她很懂事,我說讓她安定下來過日子,她沒說什麼。但我清楚她放不下,跟我們當初一樣。自從我們開始流浪就沒見她高興過。但那天我說讓她去軍校,她都樂成花了。”   “讓她自己選吧,老大不小了,她可能會後悔但一定問心無愧。”   菲掛斷了電話。   一樣的夜晚,一樣的噩夢。在惠的夢裡沃爾科夫再一次倒在了血泊之中。   這是在她們開始逃亡不久後發生的事。   剛剛經過一場惡戰,沃爾科夫身受重傷,他已經意識模糊,憑借著肌肉記憶對自己進行救治。   惠想要幫忙,沃爾科夫卻讓持續釋放探測能量波偵查四周,一刻也不要放鬆警惕。   惠的探測半徑是八百米左右,任何人體釋放的能量和告訴運動物體引發的能量波動都能被立即感知到。一旦發現襲擊,哪怕隻有一秒的時間反應也足以避開要害。   然而,惠和沃爾科夫已經十幾天沒休息了,長時間探測的疲憊和夜的寧靜催生了她的睡意。   敵人是一位敏銳而富有耐心的獵手。惠隻是剛剛合眼,探測波剛剛中斷,敵人的子彈就已經打穿了沃爾科夫。   那顆子彈並沒有打中沃爾科夫的頭部也沒有擊中其他要害。他沒有死,但這件事從此成為了惠的心病。   沃爾科夫是憑借運氣才活了下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興許是敵人開槍太倉促,也可能是子彈在飛行途中遇到了強烈氣流導致打偏。雖然沃爾科夫沒死但運氣總是讓人心有餘悸。   惠知道沃爾科夫完全有可能被自己的疏忽害死。自那之後惠從來沒有打過瞌睡,沒有走過神,沒有精神恍惚過。隻要醒著她的探測就一刻也不會中斷。哪怕輪到沃爾科夫接班探測,她也隻是降低探測頻率。   自那之後,每天夜裡她都會夢到一模一樣的場景。因為自己的疏忽,沃爾科夫被子彈擊中要害死在了自己麵前。任憑自己怎樣呼喊怎樣道歉都無濟於事。   戰場在她身上留下了許多烙印,這也隻是其中之一。   每當聽到巨大的聲響,當眼角撇到閃光,當看到有人把手伸進口袋,當被人無意觸碰,當與人擦肩而過感受到那人的目光時她都如臨大敵,身體條件反射般進入戰鬥狀態,仿佛下一秒那巨響便會伴隨著炮彈落在自己身旁,那閃光將會吐出一顆子彈貫穿自己的胸膛,那明明沒有惡意的人轉瞬就會讓自己身首異處。   沒有武器和盔甲會讓惠的內心充滿不安,白天出門之前她看到了廚房裡的刀,再三猶豫之後她挑了一把最好用的揣在身上。可僅僅隻有一把刀在身上還是讓她感到恐懼。   即便她清楚現在很安全,卻還是下意識地以為自己隨時會死。   人在失去肢體後仍會感到肢體存在並伴有痛感。在遠離戰火後仍然覺得死亡就在身邊從未離開。幻覺、恐懼、噩夢還在折磨著惠的精神,日復一日。   她已經離開地獄但她的靈魂還留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