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餘繼續道：“我此番下山，是要遊歷天下，在此處不會停留太久。而青蒼山眾人雖有名聲修行，卻沒有做生意的經驗。至於村民，起初大概隻能做些簡單活計，要談到經營，怕也是不行的。” 　　張鄭二人想都不想，立刻點頭。 　　看來他們也看出來了，就算是經常和人打交道的庶務長老，現在也不是做生意的料。 　　時餘又道：“所以這樁生意，早期就需要人幫忙斟酌，多看多想，隨時調整。若是生意做起來了，會往其他郡縣發展，便要在當地發展供貨商、發展客戶、處理當地各種關係，這些又需要經驗豐富之人方可。” 　　見眾人同意，時餘才道：“貴處經營得法，張員外和鄭掌櫃也都是精明強乾之人，頗有經驗。所以我想，也許張員外或鄭掌櫃有興趣參與此事，負責培訓眾人，並且參與經營。無需銀錢，僅以各位的能力和經驗入股，占二成股份，如何？” 　　二成股份，招個經理人團隊。雖然現在是兼職，但隻不過一個小小生意，也夠用了。 　　張鄭二人大驚失色，連說不可。又說了一大堆，說為仙師效勞、為平民為蒼生等等，萬萬不敢再分股份。 　　時餘暗自嘆口氣，等他們說完，才把之前對庶務長老所說的，大致又說了一遍。 　　生意若要長久，就要所有人得利方可。一味強調付出，是無法長治久安的。 　　但張鄭二人依然頗為惶恐，時餘隻好說先留二成股份給張記，若有收益就先並入公共基金，但使用權歸張記，可以隨時支取花用。 　　二人又要降股份，後來拉扯許久，見時餘態度堅決，這才答應下來。 　　時餘換了個話題，又問了一番縣裡的情況，各方勢力、重要人物性格喜好、日常收入和消費狀況等等。 　　張鄭二人認真回答，碰到不清楚的，又叫人請來佳泰樓的掌櫃，坐下細談。 　　對這些數據，這些人畢竟是行業中人，比紅狐貍所了解的要細致準確得多。時餘一邊聽，一邊在光幕上記下來要點。 　　這一番對答，直到太陽西下才結束。 　　又重整了一桌晚飯，聊些風土人情，奇人異事之類，說得興致勃勃，直到天色擦黑。 　　一邊聊一邊吃，就容易吃多。再加上一下午都沒怎麼運動，時餘覺得有些飽脹。 　　於是摸出兩盒健胃消食片給眾人。眾人見這硬紙盒、鋁塑包裝頗為精致，看不懂是什麼材質，隻當又是仙藥，就又大大謝了一番。 　　約定明天早上再來張記，教一些日常鍛煉的法子，時餘這才和郎青珞與小狐貍回邸店去。 　　時餘抱著小狐貍，和禦狼少女慢慢走。路上逗小狐貍：“今天席間說話，小七聽懂了嗎？” 　　小狐貍眨眨大眼睛，點點頭，又搖搖頭，發出小女孩般的清脆聲音來：“小七聽懂了一些，有一些沒有聽懂。” 　　時餘揉揉小狐貍的大耳朵：“哦？小七好聰明。聽懂了哪些呢？” 　　小狐貍就細聲說起來。竟然記憶力甚好，邏輯清晰地按時間順序把今天說的主題羅列了一番，又逐一說出哪裡不懂。 　　時餘說今晚為小狐貍再講解一番，又問郎青珞：“你呢？” 　　少女自信點頭：“之前你在青蒼山說過的。” 　　孺子可教啊。時餘笑笑，道：“那，有哪些還沒太懂？” 　　少女更加自信：“都沒聽懂。” 　　……所以你自信個什麼勁兒啊！ 　　聽到的都隨著點心吃下肚了是吧！ 　　時餘覺得自己的好心情都飛走了。 　　這可不行。 　　得加作業。 　　為什麼想到加作業……好像好心情回來了一點呢？ 　　晚上，時餘送走愁眉苦臉抱著作業的郎青珞，覺得心情果然好了一些。 　　便給小狐貍把白天席間對談，細細解釋了一番。 　　也算是給自己做個復盤。 　　看小狐貍聰明伶俐一點就通的模樣，就決定明天再給郎青珞加作業。 　　雖然禦狼少女也聰明，但奈何一心向吃。和學霸小狐貍對比一下，差距就出來了。 　　學渣就該多做題。 　　此乃鐵律。 　　等全都講完，天也已經黑透了。時餘打算睡覺，卻看見小狐貍蹲坐在地上的羊皮褥子上，眼巴巴望著他，像是有什麼話想說。 　　時餘心情正好，就笑問：“小七還有什麼想要問的嗎？” 　　小狐貍張了張嘴，還沒說話，眼眶就濕了。 　　猶豫道：“姥姥……不要小七了嗎……？” 　　時餘呆了一下。 　　前兩天讓庶務長老和紅狐貍回青蒼山，一是說一下縣裡的情況，二是給眾人做個加急培訓，免得仙人人設崩盤。 　　卻忘了小狐貍一直和紅狐貍一起生活，怕是沒有分開過這麼長時間。 　　一個小妖狐獨自在縣城，周圍都是人，想來心裡一直都是惶恐的。 　　能到現在才問出這個問題來，大概也是鼓足了勇氣、惶恐到了極點吧。 　　想到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時餘嘆口氣，把小狐貍抱起來，放在床上。自己也趴下來，平視著小狐貍的眼睛，慢慢說話。 　　“小七為什麼會這麼想呢？” 　　小狐貍抽噎起來：“姥姥……回去了……不要小七……” 　　時餘輕輕摸摸小狐貍頭頂的軟毛：“不是這樣的。” 　　想了想，又道：“小七以前在山上，見過有些樹長得矮，有些樹長得高吧。” 　　小狐貍抽噎著點頭。 　　時餘抽出張紙巾來，給小狐貍拭淚：“有的山是石頭的，上麵有薄薄一層土。即使是同樣的種子，長在這樣的山上，就算再努力，也因為養料不足，沒有辦法長得很高。而若是長在平地上，土層很厚，養料很多，那就會長得很高。” 　　小狐貍不解地看他。 　　時餘又揉揉小狐貍的大耳朵：“人和妖也是這樣。姥姥說小七很有天賦，我也覺得小七很聰明。青蒼山後山，就像是那石頭山，能見到的人和事不多，能學到的也不多。而這天下還有很多地方，很多事情，很多人是可以去見識一下的，能學到的會很多。我們能學到的，就像是樹所需要的養料一樣。小七本來可以長成很高的樹，但是若是一直在青蒼山生活的話，就隻能長成很矮的樹了。” 　　見小狐貍點頭，時餘又道：“那，小七是想長成很高的樹，還是很矮的樹呢？” 　　小狐貍想了想，低頭道：“小七想和姥姥在一起……” 　　……兒童教育果然不好做。 　　時餘想了想，道：“小七是狐貍，那應該知道狐貍長大後，會被媽媽趕走，對嗎？” 　　小狐貍點頭。 　　時餘道：“那麼，是狐貍媽媽不喜歡、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了嗎？” 　　小狐貍搖頭道：“不是的。姥姥和小七說過，狐貍是要自己生活的。” 　　“是啊。”時餘點頭，“所以狐貍媽媽就算再不忍心，找書苑 www.zhaｏshuyuan.com 再喜歡自己的孩子，也要硬起心腸，把孩子趕走。若是孩子回來，就把他們打一頓再趕走。這是為了孩子能更好地生活啊。” 　　……當然這也和領地有關，不過沒必要讓小狐貍知道嘛。 　　小狐貍想了想，沒有說話，隻是低下頭去。 　　時餘嘆口氣，道：“所以不是姥姥不喜歡小七，也不是姥姥不要小七了。剛好相反，姥姥明白，喜歡小七，就應該為小七找到一條更好的路。為了小七能變成更好的狐妖，姥姥雖然也很舍不得，很難過，但是也隻能放手了。” 　　自己當時狠下心斷了所有社會聯係，一個人東躲西藏，沒過過幾天平靜日子。 　　即便是再焦灼困苦、再想給家人打個電話，也隻能看著手機上的號碼，按不下那個撥號圖標。 　　當時不覺得怎樣，現在想來，卻也有些心酸。 　　便覺得眼眶有些發熱起來。 　　小狐貍微微點頭，過了片刻，小聲問了句什麼。 　　時餘沒聽清，小狐貍聲音大了一點：“那，小七能貼著你睡嗎？” 　　時餘沒反應過來：“哈？” 　　小狐貍小聲道：“以前，小七都是貼著姥姥睡的……現在，睡不著……” 　　時餘愣了一會兒。 　　所以，小狐貍原來打算說的，是睡眠問題？ 　　醞釀了半天情緒，把自己感動傷懷個夠嗆，原來全是自己腦補的嗎？ 　　……也許該回頭找本兒童心理學看看。 　　可這能用在妖狐身上嗎？物種都不一樣好嗎！ 　　摔！ 　　給小狐貍加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