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月圓殺人夜(1 / 1)

兩隻酒杯先後落在地上,碎成幾片。   有血滴在地上的聲音。   書生坐在椅上,頸上有一道深長傷口,血如泉湧,片刻間就染紅了半邊衣衫。   書生緩緩抬起左手,按住頸上傷口,伸手指著縣尉,張開嘴像是想要說話,卻隻能發出“嗬嗬”的聲音來。   嘴裡也湧出血來。   看來是動脈和氣管都被割開了。   縣尉站在桌子側麵,胸膛也在起伏不止。   腹間插著一支小小鐵箭,右手握著匕首,刃上帶血。   時餘在心裡嘆口氣。   剛才他看得分明,那書生仰頭喝酒的一瞬,縣尉猛地起身,手如靈蛇,一刀沒入書生脖子。   也在同一瞬間,書生左手輕抬,一聲輕響。   想來是袖弩之類,本來是射向縣尉胸口的,卻因縣尉起身,而射中了肚子。   這兩人倒是果斷,瞬間暴起發難,不約而同。   看書生現在這失血量,應該是難活了。可是袖弩嘛……就這幾天所見所聞,時餘對這個時代的金屬冶煉技術沒什麼信心。   感覺不像能造出強力彈簧的樣子。   縣尉在書生衣衫上抹了抹匕首上的血跡,割開衣服。   看了片刻,又咬著牙,握著短箭,一把拔出。   一聲痛哼。   那書生捂著脖子,顫抖著撲了過來。縣尉看都不看,左手反手一拳,就把那書生打翻在地。   書生趴在地上,似是無力起身,隻是抽搐不已。   時餘看縣尉手裡的短箭,果然入肉不深,血跡隻有不到一寸。應該是傷不到內臟的,就連血都沒出多少。   不知會不會破傷風?   那縣尉拿著短箭,在油燈下細看了片刻,哼了一聲,丟在一邊。脫下外袍,又從裡衣上撕下布條來,便打算包紮。   時餘見那短箭在燈光下反著光,箭身箭簇光滑發亮,似乎也經過精心保養,就知道估計連破傷風也難了。   以書生剛才表現,不應該這麼弱啊……   心裡忽然一動,道:“縣尉且讓我看看傷口。”   縣尉不解其意,但還是拉開衣衫。時餘見那箭孔周邊已經腫脹起來,便知道自己猜測不錯。   點頭道:“果然,箭上有毒。”   縣尉一怔,低頭看了一眼傷口,撲通跪在地上:“還請仙師救我!”   考慮到時代背景和技術條件……能用的毒藥應該不多。   時餘在心裡問光幕:“蛇毒?血液毒素?”   光幕顯出兩個字:【正確。】   時餘再問:“縣尉酒杯裡塗了毒?砒霜嗎?”   光幕顯示四個字:【正確。正確。】   時餘點點頭,又生出疑惑來。   不對,還是不對。   砒霜的致死量雖然不高,但若放在這樣的小酒杯裡,還是很明顯的。縣尉精細,若要讓他察覺不出來,杯中的砒霜應達不到致死量。   蛇毒也是。血液毒素初看起來嚇人,但是要起效致死,也需要三四個時辰。   書生準備了毒,但又不能馬上致死,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嗎?   再看向那書生,見他身下血積了好大一灘,已不再抽搐了。   跟光幕確認那書生的心電腦電都已消失,才對縣尉道:“縣尉請起。切莫精神緊張情緒激動,否則毒發更快。”   待縣尉坐回椅子上,才道:“縣尉和陳官人熟識,不如想想,他為何會如此?片刻之前,我等皆不知要開啟這寶藏,先要二位自相殘殺,那陳官人為何會有此準備?”   縣尉額頭冒汗,沉默片刻,才道:“在下也不知。在下與陳賢……陳友仁相交多年,竟不知他會用袖弩。”   時餘想了想,道:“縣尉莫急。此事有些蹊蹺,待我再思索片刻。”   總不能在這裡等幾個時辰吧?有沒有什麼辦法能不引人注意地乾掉他?   縣尉卻不得不急,道:“仙師可知這是什麼毒?可有解藥?我這便去醫館!”   對了,解藥!解藥是個機會……畢竟吃藥時嗆死噎死,應該也正常。   以前禦狼少女郎青珞說,她本來要嫁去的赤蛟族擅長捕蛇養蛇,也擅長治蛇毒,還賣蛇藥。   也就是說,蛇毒是有解藥的。而這解藥,會在哪裡呢?   藏在這房中某個角落?藏在書生家?藏在某個隱秘之處?   有點亂。從頭開始,再想一遍。   今天書生聽到要二人互殺,知道自己武力不如縣尉,便打算死中求活,以下毒來換一線生機……   不對。這毒的劑量不對。這兩番下毒,最好結果也就是縣尉中了不致死的砒霜,又中了不會馬上要命的蛇毒,去醫館拿蛇藥,大不了休養一段時間罷了……   縣尉麵現猶豫之色:“仙師……”   猶豫!   時餘靈光乍現。   在帶時餘去見縣尉之前,書生也是麵有猶豫之色。   當時隻是奇怪了一下,以為書生發現了自己有所謀劃……   現在想來,是書生早就動了念頭,想控製住擁有另一半機緣之人!   至於目的,無非就是逼縣尉多分些寶藏給他,再結下心結使他不敢反悔罷了。   所以書生今天本來就準備給縣尉下毒!   所以毒藥劑量才不足!   因為他不是想殺人,而是想控製住對方!   這樣看來,書生應該準備好了解藥才是……   時餘想罷,對縣尉道:“陳官人身上應有解藥。”   縣尉忙去翻過書生的屍體,摸索起來。口中還不閑著,問道:“仙師可是推算出的?”   時餘就將自己的猜測說了一番,又嘆道:“如此心腸,命中便該有此劫了。”   縣尉聽著時餘分析,手下不停,直到把書生扒了個乾乾凈凈,竟然真找到了兩個小竹筒。   也不顧滿手是血,將小竹筒一一打開,倒在桌上。   各有一粒藥丸,顏色大小相仿,拿起來聞聞,氣味也相似。   光幕上跳出一行字來:“左手的能解蛇毒,右手的有砒霜,大劑量。”   時餘一想,便明白了。那書生原來大概是想逼縣尉先結下心結,再給他解藥吊住性命;待取出寶藏後,再找個什麼借口,讓他吃下毒藥。寶藏全數入手,乾凈利落。   或者,也許隻是準備了毒藥在手邊備用罷了。   ……不過以這書生行事風格和這兩粒藥的外觀,估計前一種可能性比較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時餘仔細看了看藥丸,又再聞了聞,把右手的藥丸遞給縣尉。   笑道:“這便是解藥了。先吃這一粒,明日再吃另一粒即可。”   直接吃就好,倒不用噎死他了。   見縣尉還在猶疑,時餘道:“還望縣尉快快解毒,我等便可去取出寶藏了。”   縣尉這才點頭,接過藥丸,仰頭吞下。   時餘又讓他揉捏自己傷口附近,盡量擠出毒血。   縣尉依言而行,過了片刻似乎是覺得口渴,拿起酒壺大口喝了幾口,才又繼續。   片刻又道:“在下有些頭暈。”   時餘道:“因為情緒激動,又有些流血。不妨事的。”   縣尉又按壓了一會兒傷口,幾次三番清清嗓子,才嘶啞道:“手有些發抖。”   時餘道:“這就是腎上腺素的作用了。”   扯了一番腎上腺素雲雲,也不在乎縣尉有沒有聽懂。   縣尉點點頭,見擠出的血慢慢變紅,才鬆了口氣。   抬頭望向時餘,又似乎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伸手抹了抹鼻子,看著手背上的一抹殷紅。   聲音有些發抖:“這……”   時餘笑道:“流鼻血了。這是好事。”   縣尉不解:“這為何是好事?”   時餘答:“因為你要死了。”   縣尉一驚,猛地連人帶椅往後一竄,便已站了起來,手握匕首,指著時餘。   嘶聲道:“閣下這是何意?”   時餘笑瞇瞇看著他,安坐椅上,緩緩吐出四個字:   “字麵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