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用力甩開眾人的手,身後的無數隻手力氣太大,呲啦一聲他的衣服被扯破。 “我選大小姐。” 眾人一聽急了,他們不敢叫,就瘋狂地伸出手去試圖扯住他。阿韌沒有給身後的人們再次抓住自己的機會,他目光堅定地走向女孩,金枝搖著頭,眼淚不斷地往下流。 “很好,這就是你的選擇嗎?過來吧,帶走她,你身後的那些人馬上就可以死了。” 波娜笑得像勾引夏娃摘蘋果的毒蛇撒旦。 “大小姐,別害怕,我來了。” 阿韌伸出手去,在她即將觸碰到金枝的時候,金枝卻伸出手,嘭一聲將他推了回去:“快走開!” “……” 阿韌愣了,波那露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手裡的槍依然抵著沒有放鬆。金枝哭著說:“阿韌,不要放棄憐憫。” “大小姐,不要!” 他又要伸出手去,船長室的艙門卻慢慢關閉了,金枝哭泣的臉漸漸被擋在門後麵。 “停下吧阿韌,你身後那些人更值得拯救,不要為了救我背叛更多人,我不允許你這樣做,也不希望你背負責罵。傻瓜,下次記得要勇敢一點對我告白啊,我可是一直在等你。不是偶像,不是看門狗,是白潭韌,我等待的人,是白潭韌。” 艙門隻剩下最後一條縫,金枝露出最後一抹笑容,阿韌的手眼看就可以夠到門了。 “不要放棄憐憫,白潭韌,拯救這個世界吧,你做得到。” 再見沒有說出口,艙門無情的閉合,阿韌的手終於沒有來得及卡住門。身後的人群得救了,他們歡天喜地地抱在一起,船上響起此起彼伏的歡呼聲,阿韌的心卻已經墜入了冰窟中。 他低著頭,眼睛被陰霾吞噬得一乾二凈,隻有一行亮晶晶的淚水流了下來。他和身後的人們被無形的墻劃分為了兩個世界,一邊歡愉一邊哀默,氣氛截然相反。 隨著船長室內一聲槍響,郵輪突然劇烈一晃,人們嚇得尖叫,心情同樣沉重的羅擎天往下看了一眼,他臉色驟變:“不好了,船在下沉!” 大股的水湧到底部的甲板上,船上的人亂作一團,底部的一間艙房內,巴王陰涔涔地看著腳邊被打開的閥門:“既然我回去就得死,那你們也跟著我一起死吧!” 他仰頭看著發出雨點般亂響的頭頂,人們驚恐的尖叫聲在他耳中變成了悅耳的歌謠,巴王展開雙臂,任憑灌進來的海水漫沒自己,他愉快地笑著:“哈哈哈哈,你們這些虛與委蛇的人,都去死吧,一個也別想活下去哈哈哈哈哈!” 船上,肖蕊舉起手大喊:“都跟我來,我知道救生艙的密碼,我帶你們走。” 羅擎天捉住一個嚇得要跳海的人大吼道:“排好隊,都他媽的別亂跑,不然船沉得更快。” 阿韌雙目失神地看著麵前關上的艙門,船開始沉沒的那一刻,他聽到了槍聲。他一步步地走向關閉的艙門,徒勞地試圖扒開它。 突然一道很大的力氣拽走了他,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離艙門越來越遠,“大小姐,我要去救大小姐放開我!” 啪! 阿韌怔愣地扭過頭,扯著他衣服的羅擎天憤怒地甩了他一巴掌:“你想讓她白白犧牲嗎?不想讓她的死白費,就快跟老子走,大丈夫來日方長。” 說完,他強硬地扯著手裡不聽話的孩子離開了,黴茲看了關閉的艙門一眼,心裡沉痛得像墜了一塊鐵,但是,她還得繼續活下去,為了那個和她約定過的目標。 收繳的武器都在救生艙裡,羅擎天拿回自己的槍鳴槍威脅搶筏子的眾人,在他強硬明朗的組織下皮筏子被有序地放下去,人們一波一波坐上筏子。 就在大家快要全部坐上筏子的時候,突然有一串慌亂的木頭點地的聲音傳了過來,“快,快點!” 小稃領著底艙的人們過來了,他們跟他一樣腿上綁著代步的東西,兩三個人一起馱著實在不方便走路的人,在積極地趕過來。阿韌看到這群可憐的殘疾人看著筏子和小島的眼睛裡出現了光彩,待在底艙的時候,他們臉上一直都是灰蒙蒙的,仿佛一具具等待腐爛的木偶,現在終於有了屬於活人的一點感覺。 他看著小稃:(也不知道這個孩子怎麼說動這幫人的。) 是啊,誰不想活著呢! 但已經登船的人們不希望他們過來,他們嫌棄地看著這群可憐人,不停地沖上麵組織放筏子的人們叫,“臭死了,別帶這群人,拖慢速度不說保不齊身上有傳染病。” “筏子放不下這麼多人,我們自己都不夠坐,不準讓他們上來!” 小稃停住了腳,他遲疑地看著麵前這些健全的人們,底艙好不容易逃出來的人麵麵相覷,開始不敢再往前走,他們臉上的光一下子就滅掉了。 可憐的人,一個月前他們還是昂首挺胸的驕傲模樣,是整個城市裡最光鮮靚麗的那一群人,現在卻要拖著斷腿受別人的責辱。 “走開!” “滾回去,你們這群惡心的,蟲子一樣的家夥!” “狗就該在狗洞裡,別妄想爬上人待的地方。滾開,別把不幸帶給我們,這裡不歡迎你們。” 人們舉起手叫嚷著,驅趕著他們,麵容兇惡得像那些沒有人性的喪屍,即使他們現在還是人。羅擎天和黴茲正要說些什麼,突然—— “夠了!” 所有人都嚇得一抖,他們看向聲音的來源,那個還站在甲板上,一直低頭沉默著的紅發少年。 “真是好笑,這些人在一個月前不還是跟你們住在一個小區的住戶嗎?有些應該還是朋友吧,是怎麼說出這種難聽的話的?” “我啊,沒資格說你們什麼,畢竟我剛才也沒選你們,但是……” 少年伸出手,一把將羅擎天的槍口掰轉過來對準了甲板上攔著皮筏的人們,他的目光陰鷙得像一隻要吃人肉的鷲,“我今天就站在這裡,我看誰敢攔他們!” 憤怒的咆哮嚇得眾人呆住,阿韌輕輕踢開前麵愣住的一個男人,他本來是想攔住小稃他們的,但是被發怒的少年嚇到了。 他沖小稃抬了抬下巴,然後一腳踩住皮筏子,同時羅擎天被捏著的槍哢一聲響著再次上了膛,阿韌說:“上,一個個的上,我看哪個不要命的敢攔!” 小稃看著這一幕,從震驚到感動,他沖阿韌微微一笑,然後對著身後的人招招手:“快來,快點!” 殘疾的人們行動非常不方便,阿韌見狀踹了麵前那個還在發呆的男人一腳,男人摸著被踹的屁股,惶恐又疑惑地看著他。 “看我乾什麼,去幫忙啊!”阿韌再次罵道。 男人瞄了一下黑洞洞的槍口,羅擎天揚著脖子,一副鐵了心要站阿韌的架勢,他吞了吞口水,急忙很有眼色地招呼身邊幾個健全的人:“快快,來幫忙!” 廢了一小會兒功夫底艙的人們成功上了筏子,小稃一直在努力幫忙,等到人們全部都下去了,先下去的阿韌沖小稃伸出手,少年卻搖了搖頭。 他默默地向後退,阿韌急得就要往上爬:“你在乾什麼?快下來!” 小稃手一揮,放皮筏的繩子掉了下來,郵輪已經沉沒大半,海水漫過了少年的腰,他掀起衣服,隻給阿韌一個人看到了身體。 阿韌的瞳孔驟縮,他呆呆地看著即將沉沒的郵輪拖著小稃一點點下沉,少年原本充滿希望的眼睛裡現在寫著絕望:“阿韌,替我好好地看看這個世界吧,我沒機會了。” “陳合稃,你做什麼?” 終於看到這邊的肖蕊急得站起身,皮筏子隨之翻動,同筏子的人急忙把她再次拉坐下。小稃看著肖蕊微微笑了笑,肖蕊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回船艙裡。 透明的眼淚從天藍色的眼珠中溢出來,肖蕊的瞳孔顫縮著,她的心在隱隱作痛,他們兩個還沒來得及開始,難道就要結束了嗎? (小稃,以後……不,我們已經沒有以後了。) 她無奈地垂下頭,任由淚水一串串地砸在裙擺上。 海水浸滿了船艙,小稃被托得飄了起來,流水溫柔地掀起他的衣服下擺,少年肚子上的肉幾乎已經全部腐爛掉光了,隻剩下肋骨和一根白森森的脊椎,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碎肉沫散漫著飄在海水裡。 他看著浸滿水的,暗無天日的船艙,眼睛逐漸沒有睜開的力氣:(好想……真的去看看這個美麗的世界啊!) 皮筏子已經開始被拉動了,阿韌前麵的筏子上突然有人驚恐地尖叫,巴王從水裡鉆出來一把將黴茲扯了下去。 “該死,黴茲,快拉住繩子!” 羅擎天急忙丟出繩子,黴茲著急地去夠,巴王卻攔著她更快一步去奪,“少了一個人,這下我能上去了,我要活下去,臭婊子你等死吧!” 爭搶中巴王的手腕露了出來,有女孩驚恐地指著他的胳膊:“天哪他被咬了!” 巴王已經快要攥住繩子了,皮筏子上的人們嚇得驚叫,黴茲見狀鬆開了已經搶到手的繩子,她抱著巴王,把他往水裡麵拖。 “黴茲,你乾什麼?” “腦子壞了嗎?快扔了那個怪物上來!” 阿韌和羅擎天著急地呼喊她,可是黴茲不為所動,她抱緊巴王,兩個人的身體一點點往下沉。 “瘋女人,放開我,我要活下去,我想活下去!” 巴王奮力掙紮著,但是他越掙紮,黴茲就箍得越緊。她堅定地看著船上的人們,這一次黴茲的眼睛裡不再有畏懼:(和你的約定要食言了,但是這一次我守護了這些人,我不再懦弱了,親愛的,你會為我驕傲嗎?) 回憶溯湧,在大使館的監禁室,金枝問她:“你想跟我們走嗎?去追求你的自由。我剛剛看到大使上臺前捏了你的屁股,黴茲,你當時看起來很不喜歡那樣,但是你忍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