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1 / 1)

穢土慈悲錄 丐婭 4698 字 2024-03-19

這一次阿韌的船平安到達了西博城的碼頭,下船的時候,阿韌還在計劃著怎麼警戒周圍可能會出現的喪屍,然後逃到十三區去,結果就和肖蕊一起被船員引進了一輛膠囊裡。   “方韌先生,按照您的選擇,我們會一路護送您到達第十三社區,請您安心享受這短暫的旅途。”   (享受……嗎?)   方韌看著車窗外的風景,昔日華麗的大樓和街區現在空蕩蕩的,隻有喪屍緩慢地在其中挪動,之前絢爛到讓人眼花的3D投影已經幾乎全部看不見了,隻有城市中央巨大的西博兩個懸浮字還立在那裡轉著圈。有的商店廣告牌都壞掉了,燈一閃一閃的倔強地修復自己,試圖重新工作,但是商店的主人已經以一副軀乾被刨開的姿態,鮮血橫流地躺在了門口。   檢查空中交通的圓球小機器人依然在工作,隻不過數量減少了很多。還在運行的膠囊車數量也少了很多,反而是掛著外送箱在趕路的的無人機數量還算多,肖蕊看著這些乖乖排著隊等待交通機器人掃描的無人機微笑起來,看來這座城市裡存活的人數還是挺樂觀的,大家能夠積極的生活讓她一個醫學生感到很欣慰。學醫的人最害怕看到的就是活人喪失求生意誌,因為這是發動再多再發達的科學器械也拯救不了的事。   (媽媽,爸爸,外婆,爺爺……)   想著,肖蕊垂下眼睫,她不知道家人怎麼樣了,在郵輪和小島上時一直沒有辦法和外界通訊,從西博城離開的那時候又太急了沒顧得上。這次離開小島時通訊一恢復她就試著聯係了家人,雖然家人回復她一切都很好,也沒人受傷,甚至還給她拍了視頻,囑咐她千萬要保護好自己,不用擔心他們,但是因為沒有親眼確認過,肖蕊還是很擔心,害怕他們是在撒謊。   沉浸在自己情緒中的阿韌依然看著下麵此起彼伏的大樓,居民和商業公司大樓的很多窗戶都開著,可以看到裡麵橫陳的屍體。有的人哀嚎著,正在被兩三隻喪屍摁在窗戶上吃掉身上的肉,他哭著沖阿韌這輛正在飛行的膠囊伸出手:“救救我!”   阿韌冷漠地瞥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肖蕊則良心難安地緊閉著眼睛,也撇開了頭。   他不可能拯救每一個人,在這充滿危險的世界裡,每個人都自顧不暇,有能力的人更不可能顧及到每個角落裡的每一個弱者,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期待別人,首先自己拯救自己,這樣當你靠自己盡力跑到了有能力的人麵前再倒下時,他才會不嫌麻煩地順手拉你一把。   在這樣的世界,別人能順手拉你一把,已經是難得,所以最主要的是靠自己。   阿韌看著那些躲在窗戶後麵偷偷窺視外麵的眼睛,顯然,這些住在大樓裡等待別人救援的寄生蟲沒有這個覺悟,他們讓人感到無比厭煩。   “阿韌,不要放棄憐憫。”   金枝死之前反復說的話再次回響在耳邊,阿韌嘆了一口氣,他重新看向那些躲起來的人,手腕上的白絲帶在少年粗糙的皮膚上反復拂過,阿韌異樣的尖銳情緒被柔軟的絲帶撫慰到,他的心情平靜下來一些,發生了不一樣的變化:他得救他們,但不是現在。   因為身體的基礎性能被之前的那一口咬傷裡的病毒給增強了的關係,再加上來這裡的那艘船上有一間醫療艙,阿韌身上的傷已經好全了,隻是留下了三道猙獰的疤痕,尤其是背上的。沒有金枝和羅擎天這兩個可以安撫他的人在,天性比較暴躁的阿韌心態在這段時間也由煩躁逐漸轉變成了憋悶,無名的火氣被積壓在悶悶不樂的外表下,像一座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噴發灼燒掉周圍一切事物的火山,就連肖蕊最近都不敢和他隨便搭話。   尤其是船重新經過金枝的屍體沉海的那個位置時,阿韌身上的這種像悶雷一樣的感覺變得更嚴重了,那一陣子的他簡直是顆隻要有一點火星就會突然爆炸傷到人的手雷。   現在他正在靠自己熬過這個時期,這一次沒有人能帶他走出來,他要想成長隻能自己扛。   相對無言的一路過後,膠囊緩緩停在了十三區的大門外,那塊舊廣告牌依然在風中嘎吱搖晃著吊在大門上,隻是這次上麵濺了一些血,大門兩邊仍然拉著鐵網,不知道有沒有通電。阿韌剛下車,一群裝扮熟悉但臉並不熟悉的混混就拿著重武器湊過來攔住了路。   他們看著他的表情兇神惡煞的,阿韌要走,其中一個混混站出來攔住了他。那混混看起來26歲到28歲的樣子,長得略顯成熟,穿得花裡胡哨,像顆鋼絲炸彈,看著阿韌的表情穩重中又帶著一點輕浮,跳脫和囂張。   他的手裡舉著一根鐵質的棒球棍,棒球棍上纏著一根每隔一段距離就拴著一顆疙瘩的鐵絲,打起人來一定很疼。   因為他打扮實在太藝術了,還在車裡的肖蕊忍不住探出來腦袋,那混混兩邊耳朵上非常誇張的插滿了尖尖長長的黑釘子,留著像雞冠一樣立起來的黑色莫西乾頭,下嘴唇戴著兩隻並排的銀色唇環,左手的中指戴著一隻黑色的金屬戒指。   他的黑眼圈很重,眉毛剃掉了一隻,僅剩的那隻還弄成了斷眉。身上穿著黑夾克,夾克裡麵是白色的T恤,T恤正前麵有一個很搶眼的猛獸花紋。脖子裡像狗項圈一樣戴著一根黑色的皮扣choker,脖子側麵紋著阿韌在卞皮那夥人身上見過的紅玫瑰花紋身。   阿韌掃了一眼這紋身,心裡大概猜出了這夥人圍住自己的目的,看來這些人是報上次那些小弟的仇的。   他不屑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嗬!一幫痞子還挺有情有義。)   阿韌打量這些人的紋身的時候,車裡的肖蕊還在欣賞混混的裝扮,相比刺眼的街頭哥特藝術一樣的上半身,他的下半身就顯得規矩了許多,一條普通的黑色收口九分褲,一雙非常花的怪異短線襪,腳上則是跟衣服非常不搭配的黑色舊皮鞋。   肖蕊默默地低下頭:(看來他很喜歡黑色。)   不過她不太喜歡這個人,因為他穿得太奇怪了,看起來就很危險,讓她感到有一點害怕,還好阿韌在這裡。   “紅頭發紮成個馬尾,戴著一隻細發箍,額前沒劉海。條件基本都對上了,小子,你是不是叫方韌?”那混混舉著棒球棍問阿韌,一張口就是純正的煙嗓,但聽得出來是天生的。   他說完,還沒等阿韌回答,剩下的混混們就鬧哄哄地叫道:“不對啊刺蝟哥,那群小子說那個叫方韌的個子跟卞皮差不多矮,才178,可我看麵前的這人怎麼也得有183了吧?”   刺蝟嚴肅地看著阿韌:“總之管他是騾子還是驢,都先拉回去給大哥看看再說。”   一群混混聽罷就要上手拉人,阿韌擋住車門,不讓肖蕊下來,也不讓這些人靠近自己,他皺著眉問他們:“你們要乾什麼?”   有了上次對付卞皮那個無賴的經驗,再加上這些人剛才對自己說話也確實不太客氣,這次阿韌不再因為自己是異鄉人所以盡量忍讓了,他對他們的態度比起上次來要冷漠了許多。   他明白了一件事,對地痞和無賴講禮貌就是在縱容他們對自己做惡劣的事。   那個莫西乾頭拿棒球棍抵住阿韌的脖子,鐵絲上的疙瘩把少年的皮膚瞬間搓紅了,莫西乾頭揚起下巴問道:“別廢話,問你什麼說什麼,你名字叫什麼?”   阿韌瞥了一眼這圈混混,他們手裡都有重武器,自己一個人打不過,而且肖蕊也需要保護,於是他誠實回答道:“我就是方韌,你們找我要乾什麼?”   “嗬!”莫西乾頭冷笑了一聲,他把棒球棍往下用力一壓,痛得阿韌悶哼一聲,然後立即回頭對其他混混叫道:“可算找到正主了,把他給爺押回去,咱們給卞皮報仇!!”   “是刺蝟哥!”   混混們邊高聲回答,邊七手八腳地圍攏了上來,阿韌沒有反抗,他要想問出姐姐的事需要這些混混幫忙,他乖乖地被壓著胳膊,還沖車裡的肖蕊搖了搖頭。肖蕊鬆開攥緊的拳頭,任由混混們把自己從車裡拽了出來。   “小姐姐長得真漂亮,你叫什麼?今年多大了?有沒有男朋友啊?”   “介不介意多幾個男朋友晚上陪你一起玩啊?”   混混們色迷迷地圍著肖蕊調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有些還上手在她身上揩油,肖蕊咬著嘴唇紅著臉,她眼睛裡冒出水光,攥緊的拳頭在不斷顫抖,但是她抬起頭時看到前麵的阿韌遞給自己的眼神,又鬆開了拳頭:阿韌有自己的打算,她不能添亂。   送他們過來十三區的船員全程沒有出手幫忙,甚至連句話也沒說,跟在船上時的態度截然相反。他隻是冷漠地坐在駕駛位上看戲,等兩個人都從膠囊上被帶下去以後,迫不及待地直接調轉膠囊離開了。   “該死的……”   肖蕊小聲咒罵著,她看著連片雲彩都沒留給她們就離開的膠囊磨了磨牙,有點想跳上去把那個無情的船員的腦袋給旋轉一百八十圈。   (哪有把人莫明其妙甩來這裡就撒手不管的!)   肖蕊在心裡哀叫著,然而無論她再怎麼不願意,她和阿韌都已經被帶到了一家酒吧。酒吧在一棟老舊的磚樓內,門設在一樓的外拐角處,窄量很小,隻能容一個人進去,門口掛著一塊用發光的藝術字寫著“酒吧”兩個伽本字的黑牌子。   混混們一直將他們帶到裡麵的吧臺附近才停下,酒吧裡的燈光比較雜亂,但主調還是偏黃,環境意外的清凈。一名身材修長的青年坐在吧臺前麵的高腳凳上,他懷裡抱著一把貼著大片玫瑰花貼紙的吉他,正在入迷地閉著眼睛唱歌,混混們走進來的時候安安靜靜的,禮貌地沒有打擾他。   阿韌疑惑地皺了皺眉,他看著唱歌的青年,能讓這群鬧哄哄的家夥保持安靜的人,難道他就是他們口中管理十三區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