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回到加西亞家族宅院的波娜將一個迷你的小瓶子送去了宅院內的實驗室,瓶子裡裝著一滴黑色的液體,這就是她在地下室的時候用指甲取到的阿韌胳膊上被喪屍咬出來的傷口裡的血。 阿韌的血成分有些復雜,實驗人員說化驗需要很久,結果遲遲不出來,等不及的加西亞隻是看了初期最粗略的分析報告就興奮地奔來了這座島上。 她沒想到自己的緣分來的如此之快,阿韌竟然是特殊的,她也是特殊的!這大概是上帝祝福過的緣分,阿韌是被命運送到自己身邊的禮物。 一座簡陋的小木屋外麵,篝火像精靈一樣在被清理出來的一小塊草地上上下舞動。這裡已經離地圖上標注的那座木屋非常近了,附近稀稀拉拉的建著一些簡易的房子,似乎是有科研人員在這裡住過。阿韌他們撿了墻壁最嚴全的一幢歇腳,其餘的房子被森林給腐蝕得相當嚴重,昆蟲和植物的枝葉在裡麵伸展繁殖,長得縱橫交錯,像某個城市混亂不堪的交通路線,有些房子天花板和墻壁都倒塌了一大片,人類已經沒法在裡麵住了。 阿韌本來是想今晚就一口氣找到姐姐在的那個地方,但是鑒於他白天一直在奔波,身上還抱著加西亞,導致他腿上和背上的傷口都撕裂得更嚴重了,繃帶被染得紅了一大半,肖蕊不得不強行製止了他繼續移動的這個相當危險的想法。 羅擎天犧牲的時候沒來及得及把行李丟出來,大行李包被當時憤怒的猩猩們給撕成了碎片,但是靠著他教的野外生存技巧,大家依然可以勉強撐過這一夜。 為了避免加西亞又作妖,阿韌用廢舊繃帶搓出來一根繩子把她綁在了木屋裡。肖蕊幫她處理好了腿上的蛇毒傷之後去附近找吃的了,她不允許重傷的阿韌再繼續胡亂動彈,少年被她強行留在了木屋裡,這丫頭認真起來的時候那牛一般的力氣連阿韌都拿她沒辦法。 被留下來的阿韌跟加西亞同處一室憋悶得慌,想起金枝的死,他總是忍不住想對她那張臉揮拳頭,即使她安安分分的不說話。 他乾脆坐到了屋子外麵,肖蕊已經把他身上的傷口重新包紮了一遍,因為沒有激光縫合槍,古老療法的針線也沒有,消毒的東西也不夠,再加上阿韌的肌肉被猩猩抓得有小部分缺失,肖蕊沒辦法替他縫合。他不得不小心一點,避免傷口撕裂得更嚴重。 他現在不能大動乾戈,不然肖蕊回來看到他滿身是血的打傷了加西亞估計會直接昏過去,到時候他一個傷患拖著兩個失去行動能力的女孩子,還待在這原始森林裡,簡直就是在找死。他可不想還沒找到姐姐,也還沒給金枝報仇,自己就無意義的死了,那樣簡直太蠢了。 阿韌現在就閑了下來,他瞟了一眼身後的門縫中依然被拴著的加西亞,她似乎睡著了,頭垂著一動不動。阿韌收回目光,他雙手撐在身後的草地上看著天上不停閃爍的星星,波娜白天說的話再次回響在腦海裡。他忽然想起前幾天自己站在醫院外麵時,在天很黑,醫院裡還沒開燈的情況下,他可以清晰地看見工作臺旁邊已經死亡的護士們的臉,甚至她們嘴角淌出來的血都可以看見。還有之前用瞄準鏡看那些變成喪屍的病人,包括在郵輪上的時候,他可以在夜晚看清遠處的這座小島,以及最近自己突然變好的反應能力、聽力還有速度和力氣什麼的…… 阿韌舉起被咬過的手臂握了握拳頭,這條手臂已經不會感覺到任何異樣了,他檢測了一遍身體,數值已經徹底穩定了下來,包括身高和基礎力量在內,都比之前猛漲了一截,難道自己真的是加西亞說的異類? 他有些迷茫,為什麼他沒跟其他人一樣變異,身體反而還受到刺激再次發育了呢? 思考間,肖蕊回來了,她兜著一包包蘑菇和野草還有果子什麼的,姑娘看著阿韌笑瞇瞇地說道:“我在醫院裡的時候閑的沒事乾就把他們墻上在放的森林裡能吃的野味記下來了,因為那些病人似乎也會時不時地在周圍野食。沒想到這些知識現在還真的派上了用場,羅大哥如果在的話,他估計也沒我能乾!” 肖蕊說著原本還神采奕奕的眼神突然就灰黯了下來:“羅大哥……” 阿韌走過去接過她的包包:“我來吧。”他拿出自己喝剩的,不多的礦泉水把食物簡單清洗了一遍,然後把一顆洗得最乾凈,個頭也最大的果子挑出來遞給肖蕊,因為在金枝身邊待久了,他已經習慣了下意識去照顧身邊的女孩子。 肖蕊捧著果子慢慢地啃了起來,跑了半天她其實已經很渴了,這顆果子剛好解渴。阿韌把蘑菇和野草捋出來,又挑了一些樹枝去了皮洗了洗,然後把食物一顆一顆串在樹枝上,中間還夾著串了一些掰開的水果。 他把野食串串放在火上慢慢旋轉著烤,透過火焰,肖蕊暗沉的臉還是讓阿韌有些在意,“羅大哥當時突然用子彈把我們給推遠的時候,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的時候,立即就拉著你跑了。” 肖蕊愣住了,她抬起頭,聽阿韌繼續往下說,“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怪我,但是如果我們以後還會以這種形式合作的話,我不希望跟隊友之間埋下疙瘩。” “我……” 肖蕊動了動嘴唇,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是個性格一大半時間都很柔弱的人,已經被別人帶著跑習慣了,通常對事情的反應都是後知後覺的。 她眼眸閃動著看著阿韌:“比起怪罪,其實我更感謝你當時救了我,畢竟我和羅大哥之間感情沒熟到會為他哭的地步。你也知道,我這人有時候反應慢,會掉鏈子,所以真的感謝你當時直接就拉著我跑了,因為隻剩我自己的話我絕對反應不過來,反而會浪費羅大哥的一番苦心,隻有我的話羅大哥的犧牲會白費。” “羅大哥他很可靠,性格又開朗,有他在的這幾天雖然是在這種森林裡我也過得很開心,這樣一個像陽光般的人突然沒了,我好不習慣。” 她的眼睛裡溢出水光,聲音變得怯懦起來,身體也開始蜷縮在一起,她沒自信地看向阿韌:“阿韌……我是不是,很冷血?你,不喜歡這樣的我嗎?我……” 她最後一個字說得很小聲,以至於後麵的話幾乎是在蚊子叫,但阿韌還是聽見了,“我還有資格做你的隊友嗎?” 少年將烤好的串串遞給肖蕊,肖蕊把啃了幾口的水果放在膝蓋上,她禮貌地雙手接過串串,阿韌拿起另一串食物,他看著跳動的火焰邊烤食物邊說:“你別多想,我們和羅大哥,尤其是後來才加入的你跟他肯定沒熟到那個地步,這是事實。但你現在不還是在為不是很熟的他難過嗎?你並不是鐵石心腸。” “當時我們沖出實驗室的時候你把後背大膽勇敢地交給了並不熟悉的羅大哥,也從沒給大家拖過後腿,後來的那些意外不算,出門在外難免的。我個人覺得現在的肖蕊就很棒,你會成為這末世裡很勇敢的一名戰士,如果可以,請你繼續待在我身邊做我的隊友吧,這是我的個人請求,有這樣勇敢的戰士在身邊,我會感到很安心的。” 他真誠地看著女孩,眼眸中映照著的篝火像星星一樣重新點亮了肖蕊黯淡的眼睛,被人肯定給了她燃燒起來的力量,她又有信心了,又變得自信了,姑娘舉著串串開心地用力對阿韌點了點頭:“嗯!以後可拜托你了,我的隊長!” 阿韌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笑了笑,他也是第一次被人喚隊長,為了緩解尷尬,他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道:“我還是解釋一下吧,當時立刻就拉著你跑是因為你應該也看出來了,我跟羅大哥之間有一種莫名的默契,我了解他那種執拗的性格,因為我也是這種人。在發現他要乾什麼的時候一切已經來不及阻止了,當時……” 阿韌咬了咬嘴唇,他的臉上籠上一層陰影:“不跑就是浪費他的死。” 他很不甘心,自己好弱,又一次眼睜睜地看著重要的人在麵前犧牲,這一些都是因為他太弱了。但是顧慮到敏感的肖蕊還在,阿韌立即掃掉了臉上的陰霾,他抬起頭微笑著對她說道:“不過我也覺得,那家夥很會活躍氣氛,有他在的這幾天,不隻是你,我也覺得很快樂。” 羅擎天就像一顆會幫阿韌騰空壞心情的魔法開心果,他把阿韌因為失去金枝而心裡遍布的陰影一點一點吸了出來,在阿韌終於重新振作的時候,這顆拉他走出心理泥潭的魔法開心果卻自己崩裂開了。阿韌的心在痛,但是因為更需要照顧的肖蕊在身邊,他不能把這種痛表現出來,他必須做一名好隊長,因為羅擎天也是這麼希望的,雖然他一直沒有明說。 兩個人在外麵吃完晚餐,阿韌拿著加西亞的份給她送進木屋,打開門的那一瞬間他和肖蕊都凝固了,紗布搓成的繩子被剪成一段一段掉在地上,椅子上的加西亞不知所蹤,一旁的窗戶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打開了,有鞋印留在窗臺上。阿韌皺著眉,這鞋印是故意留下給他看的,而且來救走加西亞的是專業的人,否則以自己現在感官被加強過後的身體不可能沒聽到任何動靜。 他撚起地上的紗布搓了搓,突然神色凝重地向門外沖:“壞了,姐姐!” “什麼情況?” 肖蕊一臉茫然地跟了出去。 兩個人疾步奔到地圖指示的那座木屋,一打開門一股殘存的廉價香水味迎麵撲來,阿韌聞著熟悉的香水味麵色濃重地快步走進屋內。 木屋不大,裡麵沒什麼家具,顯得很空曠,中央有一把椅子,椅子背後是一臺顯示著滿屏雪花的電視機,香水味最濃的地方就是這裡。椅子的靠背上搭著一根女式的皮帶,皮帶隨著門口吹進來的風輕微晃動,椅子周圍有一根繩子,繩子呈圈狀散落在地上,顯然剛才還在這裡的人被帶走了,不然香水味不會殘留到現在。 阿韌撿起皮帶,他認得,這是姐姐的東西,是姐姐18歲生日的時候他送給她的成年禮物。大孔的單排扣整齊印在棕色的窄皮帶上,款式簡單又狂野,姐姐她很喜歡,總是戴著。而這屋裡充斥著的淡淡一股廉價香水味正是她會用的款,她喜歡噴在頭發裡,因為這樣可以留香很久,他總是被嗆得鼻子難受,為此還跟她吵過架。 皮帶上有很多折痕,看起來似乎有人用它栓過什麼東西。看著麵前的椅子和繩子,阿韌不難猜出這根皮帶被用來栓了什麼。 “姐姐……” 他低聲喃喃,下意識地用拇指搓皮帶,朱紅色的眉毛因為擔心而皺得緊緊的。 背後一直顯示著雪花的電視機突然呲一聲切換了頻道,嚇得肖蕊小聲叫了一下,切換過後的電視屏幕上像是在和阿韌對話般顯示著三排字: 選擇: A:東共和國。 B:十三區。 肖蕊疑惑地指著電視機問阿韌:“這是什麼意思?” 阿韌看著電視機眸色陰沉地嗤笑一聲,他用拇指反復搓手裡的皮帶:“這是讓我選啊,看來有人一直在看著我的行動。” “你打算怎麼辦?不管你去哪裡我作為隊員都跟著你。” 肖蕊迷茫地看著那兩個選項,阿韌把皮帶在手裡捏緊,他毫不猶豫地看著電視機說道:“我去十三區。” 呲—— 電視機應聲再次切換頻道,屏幕上換成了兩行小一些的字:【碼頭已經有船在等待,會根據你的選擇送你去西博城,請立刻前往碼頭。】 阿韌沒有多說廢話,他立刻調整地圖搜出小島上的碼頭,然後和肖蕊一起跟著地圖的指示路線沖出門外。看著頭頂的夜空,阿韌不禁有些疑惑,到底是誰藏在背後這樣捉弄他?或者說一直用姐姐在吊著他前進?那人要乾什麼? 國內相對安全,但是看這情況姐姐應該是又被綁回了十三區,他沒有猶豫的餘地,他必須趕快救出姐姐。 不能再讓這變故繼續下去了! 想到這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阿韌的步伐加快了。碼頭停著兩艘船,船員指示著阿韌上了人少的那一艘,肖蕊跟了過去。當他們看向另一艘船時瞳孔卻縮住了,那艘船上擠滿了病人,那些人不是被喪屍化的那些家夥,而是真的他們在醫院裡接觸過的那些好心的病人,他們沒有變異,還好好的活著。 “謝謝你們,這些船員說因為你做出了選擇所以我們現在能去更安全的地方了!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能離開這裡真的太好了!” “我們終於能去外麵看看了,而且聽說還是個沒有爆發喪屍的安全國家,大家真的都好開心,方韌先生太感謝你了!” “謝謝!” 肖蕊一頭霧水:“他們沒死?那那些變異的病人是從哪裡來的?” 她說著懵懵地扶了扶帽子:“總之他們還活著真是太好了,而且看起來都還很健康!” 阿韌咬著嘴唇,他沒有理會肖蕊,他的心裡現在很亂,像打結的麻繩一樣全部擰在一起,如果自己剛才選了回國,這些人是不是就會被送回危險的十三區?好像冥冥之中自己一直在被誰逼迫著做出選擇,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感覺像被人牽著脖子的寵物一樣。 病人們開心地揮著手,他們也一無所知的樣子,兩艘船載著兩撥發懵的人向相反的方向駛去。一無所知的阿韌心裡煩躁不安,他一把扯開頭發,鮮艷的朱紅色發絲隨著夜風肆意地舞動飛揚,像一簇燃燒的火。 他心情沉重地看著漆黑的海麵:(未來會怎麼樣?姐姐,你到底在哪裡?還安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