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賀斌看著石離不時瞄準他的轉管機槍,“已經敵我不分了嗎。” “能解釋一下嗎,小姐?”賀斌對不遠處的琳喊道,“你給他下了什麼東西?喪屍變形金剛病毒?” “隻是一種針對職業士兵的病毒,”琳警惕地說,“原材料是一段損壞人格,經過編輯之後形成一種的人格病毒,原理是沖擊義體改造者本人的意識。” “職業士兵是歷史最久的義體體係,其義體在設計時過分追求性能,導致各部件時有沖突,必須由神經係統進行統籌控製才能正常配合。” “照常理來說,本我意識喪失,職業士兵的義體就會相互阻礙,形成短期內無法排除的故障。” “你說的故障指什麼?”賀斌問,“和這小子一樣,完全發狂嗎?” “不,應該是動彈不得,絕無活動的可能。”琳眉頭緊皺,“他好像和一般的職業士兵不同……” 賀斌還想繼續說什麼,但那不停“掃視”著三人的轉管機槍突然停住,正對著弗蘭克。 根本來不及說任何話,弗蘭克的八根觸須同時像鞭子一樣朝著地麵甩出,借著反作用力,幾乎是把自己和薇薇安都給扔到了樓梯後的一處死角。 半秒不到,轉管機槍噴吐火舌,子彈幾乎連成一條激光線,追著弗蘭克和薇薇安的軌跡一路從大堂掃射到樓梯。 樓梯上的所有裝飾全部都被打碎,碎木條和裝飾石板的碎板紛飛,露出灰色的水泥基底。 賀斌看了一眼身後的大門,又看了一眼已經化身機槍堡壘的石離,他咬了咬牙,向弗蘭克和薇薇安所在的樓梯死角沖去。 他的膝蓋微曲,縮著脖子,將身體都藏在左手的防爆盾後,接近薇薇安和弗蘭克附近時便跳起來,落地時斜躺下身體,試圖一個滑鏟滑到他們身邊。 “滋滋滋滋”,一串子彈打在賀斌的防爆盾上,把他的滑鏟方向打偏,賀斌失去平衡,身體眼看著就要脫離防爆盾的掩護。 就在這一瞬間,弗蘭克伸出觸須,賀斌猛地伸手抓住。弗蘭克用力一蕩,終於把賀斌送進了安全地帶。 目標全部消失後,這個石離變成的怪物也停止了掃射,不知是不是為了節省彈藥。賀斌有點費力地從地上爬起來,迎麵看到的是弗蘭克無法相信的眼神。 “為什麼?”他問。 賀斌的情況和他們不同,他的身後就是大門,即使機槍堡壘先掃射他,他也有時間在防爆盾的掩護下從大門離開。 賀斌沒理他,他從樓梯後麵探出頭去,沖石離大聲嚷嚷:“你賽博精神病了是不是?連我都打?” 回答他的是又一輪新的掃射,打得樓梯劈裡啪啦震動不已,嚇得賀斌一縮脖子躲了回去。拍了拍身上的灰,賀斌看著自己左手防爆盾上的那一長串彈痕,還是很想罵娘。 “為什麼?這個機槍混球以前救過我的命!”賀斌道,“我不能把他扔在這裡,他這樣失控下去暴恐機動隊就真的要來了。真見鬼……喂,人工智能,你有辦法嗎?” “我不是人工智能。”琳的聲音變得著急,她很清楚,弗蘭克僅憑那件護甲外套以及觸手的移動速度,是不可能從射速如此之高的機槍下幸存的。 “我從沒見過這種情況。他裝的到底是什麼義體?” “我查過,隻查到四個字。”這是賀斌的聲音,“軍事機密。” 弗蘭克聞言愣了一下。隨即,他問道:“他有親人可以問嗎?” “好像有一個不知道是妹妹還是女朋友的人。”賀斌打量了兩眼薇薇安,“如果我沒認錯人的話……應該就是你的老板娘。” 琳聞言皺了皺眉,隨即意識到賀斌說的是薇薇安的老板娘。沒有遲疑,琳擴大入侵範圍,侵入薇薇安存於腦內的神經通訊錄。 父親,母親,蘇伊春姐姐……有了! 神經通訊的撥出本質上也是一種化學反應,鑲嵌於電子腦中生物芯片躁動起來,一股清晰的渴望從薇薇安的身體向遠處發射出去,也向控製著薇薇安的琳奔襲而來。 仿生人的欲望是如此的清澈與單純,但琳不同。透過薇薇安的身體,琳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體內的欲望與孤獨。 神經通訊接通的那一刻,琳和電話那頭的蘇伊春有了一瞬間的共感。 琳聽見舒緩的音樂聲,看見梳妝臺上的化妝品和鏡中一張美麗且詫異的臉。蘇伊春則仿佛被一麵滿是尖刺的墻壁迎麵撞上,從四肢百骸傳來的刺痛感幾乎讓她痛叫出聲。 共感的消退隻是一瞬間,就像是某種曇花一現的感情。 “……薇薇安?”蘇伊春感到奇怪和一絲異常,但她沒有表現出來,“今天不是你輪班,有什麼事嗎?” 控製著琳的薇薇安沒有說話,她隻是稍微探出頭去。血泊中那個已然失去人形的石離通過共享的視覺傳遞給了蘇伊春。 蘇伊春驚恐地睜大眼睛,緊緊捂住了嘴。 “有什麼辦法嗎?”琳平靜地問。在神經通訊中,她的一切偽裝都已經失效。她和蘇伊春就像麵對而坐的兩個人,隻是隔著一層黑色的帷帳,誰都無法觸及對方。 蘇伊春沉默著,回憶著,她突然站起身,跑向自己的臥室。 她在床頭櫃前蹲下,拉開抽屜,翻出一封藏在最底層的信。翻看一通後,蘇伊春不確定地問: “他是不是喪失了意識,然後遭到了攻擊?” 琳“嗯”了一聲。 蘇伊春的眼睛掃視著信上的文字,很快找到了答案。 “他接受的改造比較特別。這是他體內義體錯誤啟動時的故障狀態,被當成應急模式來使用。”蘇伊春說,“喪失意識之後,他體內的義體喧賓奪主。那些義體劫持了他的身體。” “有沒有辦法可以停止這種狀態?” “有,”蘇伊春道,“有一種叫錫兵解限器的裝置,不僅可以解鎖義體的能力,也可以給失去控製的義體上鎖。隻是……” 蘇伊春看向信的落款,那裡是蘇家揚的字跡:“所有安裝了錫兵解限器的操控員,都已經死在那場戰爭裡了。” 蘇伊春從信紙間抬起頭,她握緊了拳頭。 “你是誰?”她問神經鏈接的另一頭。 長久的沉默。 琳沒有回答蘇伊春,她的餘光中出現了弗蘭克的臉,他大汗淋漓、麵無血色,因為腎上腺素不受控製地分泌而大口喘息,他又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自己的口袋。琳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在弗蘭克的口袋裡,還有一瓶完全未經稀釋的“進程”濃縮原液,濃度達到常規濃度的一百倍,是為了搏命所準備的底牌。 注射之後,如果無法及時得到救治,弗蘭克自己的大腦也很難挺過這樣的藥力。 但“進程”並不能讓人變得刀槍不入,超載的義體也無法比子彈更快。 突然,琳的腦海中靈光一閃。 “警察,”琳說,“你對付過那種被義體劫持身體的人嗎?” “當然有過。”賀斌說,“義體劫持,俗稱失控,我乾警察的前十年都在和各種失控者打交道。你問這個乾嗎?” “你們一般怎麼處理這種失控者?” “失控的原因,一般都是義體安裝過度,義體反饋給大腦的信息過度,導致思維陷入混亂。我們會把他們製服然後打警用鎮靜劑。”賀斌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是一種能讓大腦活動暫時放緩的東西。” “腦功能的拮抗劑呢?” 賀斌一皺眉,他轉頭看去,薇薇安手裡拿著一瓶口服液狀的液體。 “這是……”賀斌驚訝道,“‘進程’?” 賀斌確實記得,“進程”是一種拮抗劑,原理是讓大腦對義體發送的信號不敏感,從而使義體進入超載狀態。 “進程”不會阻礙大腦對義體發送命令,隻會影響大腦接收義體發送的平衡指令。 “不不不,等一下。”賀斌被這個大膽的想法所震驚,“要是給他打了這個他更嗨了怎麼辦?” “即使義體劫持了身體導致失控,也不意味著義體繞過了大腦,自己就能夠行動。與其說義體劫持了身體,倒不如說是義體劫持了大腦。”琳分析道, “拮抗劑應當會有用,隻要讓他的大腦暫時無法接收來自義體的信號,至少能夠讓他消停一段時間。” 賀斌思考著琳的話,一個老圖靈警察的全部經驗此時在他的頭腦內盤活。 琳的想法相當大膽,在邏輯上也沒有問題,唯一不可控的一點在於,“進程”對石離的效果能否和琳的預測相一致。 這種事情沒有人能夠打包票,但賀斌突然意識到,這也許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你想怎麼做?”賀斌問。 琳沒有說話。她和弗蘭克對視了一眼,賀斌從弗蘭克的眼中讀到了驚訝,他看到弗蘭克從腰後拿出了一把槍。 琳伸手接過,她將手槍舉起,對準了她剛剛親自裝進注射槍的那瓶“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