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大夢澤(1 / 1)

小男人重生記 遊方僧 3709 字 2024-03-16

距今九百多年左右,北宋末年,川中的一座深山老廬中,有誦讀詩詞的哦吟聲傳來。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   酒賤常愁客少,月明多被雲妨。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盞淒涼北望。   ......   陳太初讀到老友蘇軾這首《西江月》的時候,自己的老友已去世多年了。這些年在深山裡清修,不問外事,甚至不知過了幾個四季輪回。隻知道門外那顆老樹的葉子,青了又黃,黃了又青。   一位多年未仿的道友悄然而至,閑談的時候忽然背起這首《西江月》,隻前麵兩句便讓他悚然一驚,如大錘轟頂,隆隆作響。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   想當年與蘇軾兄同窗共讀,秉燭夜話,又一起去了那天下之都-汴梁。其後人各有誌,蘇軾成了名滿天下的大文豪,每一首詩詞出來後便天下傳唱,而他陳太初,卻雲遊山水,最後落腳成了一名散修。   天下遊盡,又回到了家鄉川中,覓一無名深山,結廬修行。開始時常有友人來訪,帶來了山外的消息,蘇軾兄又寫出了傳唱四野的名句,後來又聽說被貶了,而且越貶越遠,黃州惠州儋州,再後來少有訪客,就再也聽不到老朋友的消息了......   讀到這首《西江月》時,已不知人間過了多少年。   人生起落如潮起潮落,繁華落盡便是滿眼孤寂,如同大夢一場,眼前盡是滿樹風葉。自己多年清修,以為心如止水,卻被故去的老友的一闕詞所驚醒。   是啊,自己這些年未出深山,日升而起,日落而息,時而望落葉而所思,時而閉目打坐養氣,時而在開墾的三畝田裡勞作以果腹,看似在平靜中升華自身。   然而,老友早就堪破,這亦不過也是一場大夢而已。   大夢誰先覺?   胸中一寬,多年清修的桎梏一朝便突破了,如潮水決堤,洶湧的溢滿陳太初的全身,一股股濁氣被他排出體外,大山裡的空靈之氣快速補入,就此循環不歇。   一聲長嘯在深山山穀裡回蕩,久久不絕。似在思念故去的老友,又似在宣泄這麼多年的鬱積。   修行便是這樣,有時候常年的苦修不如一夕頓悟。   陳太初運轉了幾遍周天,已是寰轉自如。手一伸,喝一聲“劍來”,一柄尋常古舊的長劍飛入他的手中。略用神念,手中的長劍已然不見,卻懸停在他的頭頂之上,接著一道寒光飛出,卻是長劍穿過泥墻,咻然不見。   陳太初召回飛劍,隱入靈臺,這才站起身來,自語道:“不知山外,卻過了幾個秋涼。便去看看。”   陳太初卷了一個包袱,戴了一頂蓑帽,拄著一根木杖,回頭看了一眼不知住了多少年的草廬,手一揮,草廬隱然不見,這才轉身而去。   彼時正是南宋末年,歌舞升平。   汴京,小樊樓。   陳太初雖久未出山,但年輕亦是在紅塵裡翻滾過的。熟撚的要了一壺清酒,兩個小菜,小二見是一個中年老道,想是沒什麼油水,有氣無力的應了。   陳太初清修多年,相貌倒似一個中年人,頭發烏黑,麵皮紅潤。此時正喝著一壺小酒,就著小樊樓的精致小菜,看著酒樓一旁的汴河上,大小船隻來往如梭,一船一船的貨物從天下各處趕來,填進汴京這個永遠也裝不滿填不飽的大口之中。   “哈哈,老子有錢,幾個菜算什麼,前幾日去蔡太師府吃席,一桌子有八山珍八海味,果子蜜餞又有十幾盤,那才叫氣派。”   一個富商模樣的人,跟幾個捧哏小弟在吹牛,麵前的桌子上擺著十幾個碗碟,看見賣簽菜的上樓,又呼喊著要加幾個簽菜。   陳太初暗暗搖頭,一路走來,大宋承平已久,朝廷民間均綱紀渙散武備鬆弛。待來到這座天下之城-汴京,更是窮奢欲極,尋常小販,亦敢穿著綾羅綢緞。腳下一雙“李煥記”的靴子,竟敢賣幾兩銀子,而且買不到現貨,需訂做。   民間如此,廟堂更甚。君不見,官家隻是喜歡“雨過天青雲破處”的意境,便有了家財萬貫不抵一片瓷的極品鈞瓷。   君不見,一路絡繹不絕的馬車載著精美的箱籠,不知何物,一不小心,一隻箱籠跌落下來碎裂,裡麵卻是一塊嶙峋多竅的石頭。自江南而來,一路萬裡,隻因官家喜歡太湖石。   樓下的街道忽然喧鬧,一頂四抬轎子大剌剌而過,竟是花梨木打造,綾羅裝飾,甚是華美。   “哼,不過油坊的東家而已,有幾個臭錢,也敢坐四人抬的大轎,世風日下啊。”那富商哼道,突覺眼前的菜肴統統沒了滋味,喊一聲:“店小二,會鈔了。”   那店小二見還有許多菜未曾動筷,勸道:“薛掌櫃,是不是不合您口味?這還有許多菜沒吃呢?”   那薛掌櫃橫了一眼:“沒你的事,吃不完便拿去喂豬吧。”說罷扔了一塊碎銀子在桌上,幾個人便大搖大擺走了。   陳太初嘆息一聲,看著薛掌櫃留下來那一桌十幾個菜,許多都是淺嘗輒止甚至一口未動。   民亦如此,國復如何。這富甲天下的大宋此時卻如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漢子,拿著一塊金光燦燦的黃金,招搖過市。被覬覦搶奪是遲早的事。   想到此處,心有所動,抬頭看向北方的天空,隻覺雲氣翻湧,席卷向南,不覺一驚。   捏起手訣,心中默算。片刻,嘆息一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付了酒錢,就此離去。   是夜,陳太初潛入皇宮,覓官家而不得,抓住一名小太監詢問,卻道官家去名妓李師師處吃酒過夜了。   陳太初頓覺心灰意冷,天命難違,不可阻攔。便去官家的藏寶閣隨便取了幾樣寶貝幾幅畫卷,就此離去。   在遠離汴京千裡之外的一處驛館,月光清冷,小燈如豆,陳太初展開那幅《清明上河圖》卷軸,酒閣樓臺,小巷人家,販夫走卒,人影憧憧,撲麵而來。想到這座奢華如泡影的巨城不日便會被北騎攻陷,今日繁華便是明日的一場大夢。   數月後,金兵果然攻入汴京,擄二帝北去,天下之城,就此成為歷史。   幾年後真的有一位孟元老寫了一本《東京夢華錄》。寫盡淪陷前的東京繁街鬧市,巷陌酒旗,彩燈夜市,當真如一場大夢。   陳太初則在川中某地,尋到一處湖泊。波光浮影,四麵環山,有漁人泛舟撒網,亦有農人躬耕於田,漁歌唱之,田歌相和。不遠處已是炊煙裊裊,婦人們大聲呼喝著孩童歸家食飯。   便是此處吧。   陳太初尋了幾處陣眼,埋入玉石,又插入幾枚小旗。手一揮,這處好山水便慢慢模糊,逐漸隱去,而四周山峰卻生長起來,越來越高。數個時辰後,這片湖泊及周圍數十裡緩坡和農田已然消失不見。   叮當一聲輕響,一枚翠綠古樸的印章從虛空落入陳太初手中。   赫然是兩個篆字:大夢。   ......   距今六百多年前,在天鵝座,有一顆我們稱之為開普勒-22b的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