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沒有朋友的男人挺孤單的。 許由嚴格說不是雲海市的原住民,他五歲時才跟隨父母從贛省的一家jun工國企調動回了原籍。 許由家從爺爺奶奶輩開始,就從雲海市跑到了贛省大山裡的這家製造炮彈的工廠,參與援建。然後父母也在工廠相識成婚,才有了許由。 工廠員工的籍貫天南海北,全國各地都有。經常看到的場景是,雲海口音的和東北口音的在吵架,川中口音的在勸架,然後黔滇口音的在一旁評論。 工廠在極深的大山裡,一切自給自足,醫院,電影院,俱樂部,食堂,商店,幼兒園學校,當然還有一個個家屬大院分布在山坳坳裡,十足的小社會。 許由的童年就是跟著大院的孩子,玩各種原生態遊戲,猴皮筋、跳房子、拍煙盒,老鷹捉小雞,沒人玩電腦遊戲,也沒人刷某音。 然後把附近的大山當成自己的後花園,采各種野果及一切可以吃的植物,每年都有一兩個失蹤在大山裡回不來的。 好不容易當了一兩個月幾個小屁孩的頭之後,許由就隨著父母調動回了雲海原籍。猶記得當年拉著小夥伴的手哭得那個淒慘,好不容易有了幾個小弟,正是準備在大院裡呼風喚雨大展宏圖的時候,換誰也不肯走啊。 然後,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直至工作結婚生女,都在這裡。雲海人一向看不起外地人,京城人在他們眼裡都是鄉巴佬。但許由覺得自己才是大城市裡鄉巴佬。 許由自認為在這個兩千萬的城市裡沒有什麼朋友。大學裡還有幾個玩得投機的,可惜畢業後都去了外地,逐漸也斷了聯係。 也參加過幾次同學會,小學中學和大學的。同學會嘛,大家也都知道,如果拆不散一對兩對的,也就是成了少數幾個所謂成功同學的炫耀會。在雲海這個紙醉金迷的地方,人一出生,就自然的被分成三六九等。同學會更是如此。 收入、年薪、房和車、名表、包包化妝品、甚至小三之類,都可以拿來炫耀攀比。許由去了幾次,自認為自己屬於不成功的邊緣人士,就自動把舞臺讓給成功人士,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吃。 去了幾次也不願去了。 微信的聯係人有一千多個,算得上朋友的大概也就是孫笑了吧。 孫笑和許由在軍工廠同一個大院裡長大的,比許由大一歲,許由的父母調回雲海十年之後,孫笑的父母也辭了工作帶著孫笑回雲海市了。 許由和孫笑在多年後的一次老jun工廠家屬聚會上才知道對方居然都回到了雲海。一別二十年,當年的jun工廠已經人去樓空,車間家屬樓都長滿了蒿草,學校和商場也被當地老鄉改成了牛棚豬圈,不勝荒涼。 孫笑給許由看了很多存在手機裡的老工廠的廢墟照片,一臉唏噓的跟許由解釋著這裡以前是哪哪哪。許由倒沒有什麼遺憾的,畢竟五歲就離開了,五歲前的記憶一般人是丟失的。 孫笑那時候已經一個一米八的大漢了。 孫笑沒有考上大學,在雲海混了幾年,突然找了一個比大十多歲的有錢女人,從此開始滋潤起來。跟許由一起吃飯的時候,有時候會哈出一口酒氣,自嘲道:“我就是個吃軟飯的。” 許由正想著,來電話了,巧了,正是孫笑。 孫笑報了一個酒吧的名字,說快來快來,兄弟一個人喝酒太悶。許由正好無聊得準備數星星,聞言打了個車就過去了。 兩個人東倒西歪趴在吧臺上,許由點的是“十一種孤獨”,不知道哪十一種破酒混一塊調出來的,喝一口像一把劍從喉嚨捅到胃,痛且爽。 孫笑那邊也不知道喝的什麼玩意,在一旁嘟嘟嚷嚷,好像在吟詩:一朝吃軟飯,十年老烏龜。百年彈指過,不過一坨灰。真是悲壯而落寞,深刻描繪了一個高大威猛的軟飯男無可奈何又憤懣酸楚的復雜心情。 真是yin得一手好濕啊。 許由就著詩句又一口酒下肚,感覺酒吧裡的暗燈變成了一顆又一顆的星星,將自己融化在星光裡。 沒老婆的日子也挺好,喝醉了往街邊一躺又是一夜,就是不知道第二天能不能醒來。 “那個騷女人,老子在辦公室給她杯子裡偷偷放了一顆......嘿嘿,就心急火燎的跟老子去酒店,還不用老子出房錢。” 一個公鴨嗓子在隔了幾個座位的地方響起,分外刺耳。 “這麼厲害啊,這什麼好東西,那麼霸道,哪裡能買到啊。”另一人捧哏問道。 那人更得意了,借著酒勁,聲音也大了幾分:“網上都買不到,我出差到西潘雅,找當地黑幫買的,那作用,杠杠的,讓她乾啥就乾啥,讓她穿啥就穿啥......” “王領導,你那還有貨沒,我那個女朋友,每次跟死魚一樣,能不能......” “不要叫王領導,這什麼場合,傳出去不好。要叫老王。” 老王,王領導。 許由循聲望去,不是李怡然單位裡的王領導是誰。酒意頓時全醒,狗日的王領導,狗日的隔壁老王。 許由端著他的十一種孤獨,搖搖晃晃地朝王領導走過去。 經過王領導身旁時,假裝不小心一杯酒全部淋到他的頭上。王領導大怒,站了起來,要跟許由理論。卻被許由揪住衣領,提了起來。 “王領導啊,來,喝一杯”。說著許由抓起桌上王處長的酒杯,朝他的脖領處又澆了下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誰啊,我認識你麼。”王領導以為碰上了醉鬼,拚命的掙紮起來,卻看見了許由的臉,總覺得熟悉,終於想起來了,這不是剛才說著的李怡然丈夫麼,壞了。 人一心慌,手上便沒了力氣,幾下都沒能掙開許由的手,旁邊的那位小弟想過來幫忙,卻被人高馬大的孫笑堵住,喝一聲:“有你什麼事,滾一邊呆著。” 孫笑在jun工廠裡呆了十幾年,練就了一口不怎麼純的東北話,加上他一米八的彪悍體型,脖子上的大金鏈子,寸頭,活脫脫一個澡堂看場子的。 捧哏小弟看著比他高一頭的大漢,秒慫,垂頭退在一旁。 “我是誰,他*的我是誰,狗日的,你這種人渣,老子打你都嫌手臟。” “救命啊,保安,這裡有流氓鬧事。”王處長拚命想打開揪住他胸口衣服的手,準備跑路。 許由憤怒充盈著全身,老子那麼幸福的三口之家,就被眼前的這個王八蛋毀了,可憐的許棲雲估計天天都在盼著爸爸回家,可我怎麼回得去,一看到李怡然眼前就會不自覺浮現出那天在酒店看到的場景。 亂七八糟的床,粉紅色的透明內褲,垃圾桶裡兩個...... “我*你嗎......”許由狂喊一聲,所有的一切,都被眼前這個臉色蒼白的人渣擊得粉碎,殺了他的心都有。 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王領導被臉色扭曲的許由死死拎著,接著一拳朝他臉上砸去。 拳頭停在了半空,許由蹲下了身體。 臥槽,又來了,這次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