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樣，這是看起來是一次圓滿的招聘。但後來的進一步接洽中，於大姐發現她還是高估了荷爾蒙的作用而低估了工資的重要性。談到待遇的時候，幾個原來定好的種子選手直接就不來了，這讓於大姐的臉有點掛不住。 　　好在還有淩昊，算是物超所值。復試的時候現場寫了個爬蟲程序，很快在網上找了一堆高質量的行業數據出來，一下把數據部經理韓先耀鎮住了。 　　而且淩昊不但找數據是一把好手，其它工作好像也真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都可以”，這讓於大姐好歹在老板秦秋生麵前挽回了一點麵子。 　　於大姐倒也厚道，憑借多年的人事工作經驗，她知道淩昊雖然看起來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其實真是個人才——甚至堪稱天才，值得籠絡和栽培一番。所以等他一來就投其所好，把他安排坐在韓秀兒前麵，工資不但沒砍一半，還上漲了一點。 　　當然，於大姐這樣做也是有一點自己的小心思的。她一直想把自己的表妹閔敏介紹給公司的副總李林先，但李林先好像對韓秀兒很有興趣。 　　按說這麼個小公司的一個副總，於大姐不至於這麼上心，可這個李林先不一樣，他還是李林集團董事長李富春的大公子，李林集團可是深州數一數二的明星企業。 　　所以，雖然李林先年紀有點偏大，已經三十七了，而且作風方麵好像也有些不太好的傳聞，但於大姐認為還是有較好的投資價值，況且表妹本人也挺有興趣。 　　當然，於大姐也不認為淩昊在韓秀兒那兒真有希望，她不過是順手製造些機會罷了。 　　這些事情韓秀兒倒是毫不知情的。那天招聘她忙著收拾東西，壓根兒沒注意到淩昊。當然即使注意到淩昊對自己的欣賞，她也最多淡然一笑，這種情形她早習慣了。 　　從小學五年級收到許多小紙條開始，韓秀兒就對自己的魅力有了充分的認識，長期以來她已經在這方麵培養起了足夠的自信和淡定。但韓秀兒還不至於自傲和自得，這要歸功於她的家教。 　　韓秀兒出生在一個四五線的小縣城，父親是中學老師，母親國企下崗後自己開個小店，家境還算殷實，對韓秀兒寵愛但不溺愛，平常強調最多的就是：“女孩子一定要自重自愛”，還給韓秀兒定了一條紀律“讀書期間不準談戀愛！” 　　總體而言，韓秀兒屬於那種明明可以靠顏值，卻還偏偏挺努力的女孩，在家是個乖乖女，在校是個好學生，公司是個好職員，既受男生歡迎，也不招女生反感。 　　按理說，這樣一個女孩應該過得很幸福很快樂才對。但淩昊第一眼看到她時就覺得她身上有一種東西跟自己很像，那就是——孤獨！ 　　這是一種別人很難察覺和理解的孤獨。絕大多數人都會喜歡眾星拱月、鶴立雞群、萬綠叢中一點紅的榮耀，甚至迷戀這種感覺。但對韓秀兒來說，這似乎是一種困擾，她感覺自己被設定了，這種設定並不符合自己的本心，而自己對此卻無能為力。 　　她偶爾會有種錯覺，感覺有另外一個靈魂占據了自己的身體，嫻熟地按照某種設定在行事，而真實的自己隻好一個人躲在角落，無人理睬。 　　正是這份別人無法察覺的孤獨，讓淩昊怦然心動幾至無法自拔。這是長這麼大以來，他第一次在別的同齡人身上感受到跟自己類似的這種孤獨。 　　工作實在是乏善可陳。事實上，淩昊覺得這個行業本身就很搞笑。整個公司，除了老板秦秋生自己辦過食品加工廠、開過服裝店，副總李林先在家族企業的各個崗位轉過一圈之外，一堆毛頭小子，自己都沒乾過管理工作，不知道整個組織是怎麼運作的，拿著幾本書和幾套模版，買一些行業數據，就敢去給別人指手劃腳。最搞笑的是還真有企業花錢來聽這些指手劃腳。 　　不過淩昊也沒什麼職業道德負罪感。他知道絕大多數企業聽了也不會做，做了也不會真執行，執行了也不能堅持太久。最重要的是，無論做不做，幾年後，最多二十年，這些企業都會死，百不存一。這是數據，也是直覺。 　　淩昊的主要心思還是在韓秀兒身上。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暗戀，隻覺得每時每刻都想看到她，而真的看到了，又不由自主的緊張，腦瓜運轉不靈，變得話都不會說了。 　　事實上，坐在韓秀兒前麵座位上嚴重影響了淩昊的工作效率，雖然這個效率也已經足夠應付現在的工作，但卻讓淩昊減少了玩腦積木遊戲的時間。 　　他發現韓秀兒身上似乎有種特殊的磁場，會把自己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使自己很難專注於玩腦積木遊戲，而如果非要堅持玩的話，就要耗費比正常狀態多幾倍的腦力。 　　當然這也有好處，就像一種負壓鍛煉，恢復常態後，腦子的運轉反而明顯比以前輕鬆順暢了許多。所以雖然時間減少了，搭建城堡的進度倒沒慢下來，現在已經出現了一些非建築類的東西，比如道路、湖泊等。這讓淩昊猜測，這個城堡會不會是一個城市？ 　　那次的“靈魂出竅”事件，讓淩昊有點緊張，不知道會不會是一種走火入魔現象。他趕緊給奶奶打了個電話。奶奶聽了，卻很有點激動，問了一些細節，安慰淩昊說不用緊張，是一種“覺醒”現象，是好事。不過她也沒有解釋什麼是“覺醒”，隻是讓他以後在出現類似情況的時候不要緊張，心裡默念爺爺教的那段話就行了。 　　說也奇怪，打那以後，淩昊發現搭建城堡的進度快了很多。在完善那個奇怪小屋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似乎已經可以看到一些小屋的構造圖，這讓他可以按圖索驥地主動尋找和推演需要的部件，效率自然要高些。 　　這個小屋不像城市裡的現代建築，倒有點像動畫片或童話故事中精靈的住所，不那麼規則，就像是小孩子隨手畫的兒童畫。 　　這讓淩昊懷疑，這個小屋也許沒有固定的形狀，或者換句話說，它也許還有別的形狀，甚至是可以變形。當然，最後還是要等真正搭建完成後才會知道，淩昊對此已經有點急不可耐了。 　　淩昊對自己的愛慕，韓秀兒自然也是感覺得出來的，不過她隻是覺得有點好笑，認為隻是剛出社會小男生不成熟的一種萌動。她對淩昊這個挺勤快不八卦還什麼都能乾一點的新同事倒是不反感，但要說男女之情，那真是半分都沒有，因為下意識覺得那樣會很搞笑。至於為什麼會覺得搞笑，她卻也沒去細想。 　　因為篤定不可能會有什麼事情，所以韓秀兒也沒有刻意與淩昊保持距離以絕它念。雖然有父母的禁令，但在眾多追求者的圍追堵截下，韓秀兒在高中和大學也還是偷偷談了兩次戀愛，不過都不算深入，最後因為畢業無疾而終。所以韓秀兒認為自己好歹還是有點經驗的，完全可以把握好跟淩昊之間的度。 　　相比淩昊，真正讓韓秀兒有點兒困擾的是公司副總李林先。雖然沒有明確表達過，但公司上下基本都知道李林先對韓秀兒有意思。 　　李林先是韓秀兒的叔叔韓先耀的頂頭上司，頭上還有李林集團大公子和海龜碩士的光環。雖然年齡整整大了一輪而且作風方麵有些負麵傳聞，但韓先耀對這個頂頭上司還是挺看好的，特別是兩個人的名字中都有個“先”字，讓他覺得很是投緣。 　　跟所有禁止小孩早戀的東方父母一樣，從韓秀兒畢業第二年開始，她的父母就從嚴防死守禁止早戀180度轉為著急她的婚姻問題了。 　　“秀兒啊，婚姻是女人一輩子最重要的事情，你可得抓緊啊，女孩一過25歲就開始打折了，現在追你的人還多，可不要挑花眼了，有好的就帶回來我們看看——巴拉巴拉……” 　　這事光催小孩不行，肯定還得拜托長輩，首當其沖的，當然就是自己的親弟弟韓先耀。 　　去年春節哥倆喝酒，韓先耀就提到了他心目中的人選：“李副總在我們這裡，專門就是研究各種企業的興衰周期和各個階段的管理規律，以後一定是要接班的。大城市男人37歲沒結婚是很正常的事情，事業為先才更說明他有上進心。至於外界傳的有幾個相好，一來沒有證據，即便是真的，人家還沒有結婚，也不算什麼了不得的事啊，婚前玩夠了，結婚後才更加珍惜家庭。而且中國的有錢人，現在也進步了，受了西方的教育，講究“家族榮譽，代際傳承”，找書苑 www．zhａosｈuyuan.ｃoｍ隻要結了婚，他就算自己還想玩，他的家族也會約束他的。” 　　韓秀兒的父親沒有吭聲。作為一個思維傳統、三觀端正的縣城中學老師，他並不是很接受弟弟的說法，但好像也無從反駁，畢竟大城市來的東四，好像都會跟“先進”聯係在一起，他不想顯得太“落後”。況且知女莫若父，他其實知道自己的女兒有多傲氣，如果入不了她的法眼，一切都是瞎操心。但確實女兒的年齡擺在那裡，似乎也不能老拖著，所以最後還是決定不鼓勵、不反對，“順其自然吧！” 　　韓秀兒當然也知道李林先的身份和對自己的意思，本來也沒太在意，但畢竟一來是公司領導，二來跟叔叔有點關係，三來好像大家都在關注，這讓她感覺挺不自在。 　　在韓秀兒看來，大家對李林先優缺點的分析完全是反的。年齡根本不是問題，至於有過幾個女朋友，她有自信，如果自己願意，往後餘生，李林先就隻會有自己一個。這個自信雖然有點盲目，但韓秀兒就是有這個自信。 　　反倒是大家認為的光環，韓秀兒給的是負分。她本能地覺得，所謂的豪門也好、學歷也好，都是一個個套，她已經被套在一個人設裡了，不想再多幾個鳥籠子。 　　所以，察覺到淩昊對自己的愛慕時，韓秀兒曾經有過那麼一閃念“這會不會是自己解套的一個機會呢？” 　　不過這個念頭馬上被自己否定了，一方麵是感覺量級差別太大不具有可抗衡性，另一方麵也覺得利用一個剛畢業的小年輕有點不夠厚道，尤其利用的是對方對自己單純的愛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