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天黑星稀,夜已過半。 除了打更人的燈籠,偌大的襄城一片昏暗。 “噠。” 長春坊後院,沈醉輕輕放下手中酒杯。 自從打發了沈亮夫婦,沈醉關閉家門,先是洗了個澡,去了去全身的晦氣。 之後弄了兩個小菜,倒上小酒自斟自飲。 一來,緩解心中思緒,畢竟兩世為人的記憶,哪怕是完美融合,也得好好整理一番。 二來,報仇不過夜。 “呼。” 掌風吹滅燭火。 沈亮夫婦住在甜水巷,南平巷西南大約兩三條街。 三間大房,還帶著小院。 這是沈亮成婚時,爺爺沈厚給他們置辦的,要不然憑沈亮自己,八輩子也娶不著媳婦。 雖然沈厚相當不待見他們父子,可終究血濃於水。 一直以來,沈厚真沒少招呼沈財沈亮父子,逢年過節沒少送東西。 就算最後迷離之際,也給了沈亮大幾百兩銀子。 這地方沈醉也沒少來,每次都是來送東西,錢糧布匹。 隻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白眼狼就是白眼狼。 再說,沈亮夫妻二人倉皇而逃,一路跌跌撞撞回到家中。 緊緊鎖上家門,二人方才長長吐出一口氣。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你不是說沈醉已經死了?” 白氏依舊有些神神叨叨,嘴中一直碎碎念著。 “我明明用錘子砸死了沈醉,屍體也被扔到了亂葬崗,怎麼會活過來呢?” 沈亮也是一頭霧水,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白氏仿佛想到什麼,臉色變得煞白,眼中盡是恐懼。 “當。。。當家的,你說沈醉是不是詐屍了?” “蠢貨,詐屍?怎麼可能!怎麼。。。” 沈亮啐了白氏一臉,可隨即也是愣住了。 不是詐屍,又是什麼。 沈醉明明死的透透的,他不可能看錯。 “當家的,你說沈醉會不會來找咱們報仇啊?” 白氏越想越怕,似乎感覺沈醉隨時隨地會蹦出來吞了她。 “怎麼可能?這青天白日的。” 沈亮隻覺得一股涼氣從尾巴根升起,隻不過依舊嘴硬。 夫妻二人躲在家中惶惶不可終日,眼看大半日過去。 隨著夜幕逐漸降臨,但有風吹草動,二人全都驚慌失措。 就這樣折騰到大半夜,長時間的恐懼內耗,沈亮夫妻二人精神極度疲憊,終於忍不住沉沉睡去。 夜色越來越深,沈亮家院子外一角陰暗處,一道漆黑人影靠在墻上。 “咕嚕咕嚕。。。”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沈亮夫妻二人呼嚕聲此起彼伏,不遑多讓。 “撕拉。。。撕拉。。。” 一道道輕微的摩擦聲在房中響起,有些像蛇遊的聲音。 隻不過非常輕微,即便沒有呼嚕聲掩蓋,床上的人也很難察覺。 一點點星光透過窗戶照進房間,昏暗的地麵似乎有什麼在遊動,速度似慢實快。 黑影很快遊到床邊,之後沿著木板飛快的遊到床上。 “咕嚕咕嚕。。。” 二人打呼聲依舊此起彼伏,忽的,沈亮二人皆是伸手無意識的撓了撓脖子,渾身扭動。 “呃呃呃呃。。。” 黃褐色藤條已經分別套在二人脖子上,仿佛蟒蛇快速收緊。 “啊啊啊啊。。。” 沈亮夫妻二人猛地從睡夢中驚醒,雙手扒拉著脖子上的藤條。 隻可惜這些藤條可不是凡物,那可是木靈環所化,普通刀劍都不能傷其分毫,更別說用手掰。 隨著二人的掙紮,藤條收縮的力度猛然加劇。 不過數息之間。 “卡。” “卡。” 兩聲脆響,沈亮夫妻二人雙手無力滑落,房間裡再次陷入死寂。 又過了半盞茶時間,一切依舊。 藤條緩緩鬆開二人脖子,並且貼心的給二人蓋好被子。 “刺啦刺啦。。。” 藤條飛速退去,比來時快了無數倍。 “嗷嗷嗷。。。” 三聲雞叫,日出東方。 “包子,餛飩,麵條唻。。。” 今日天氣不錯,巷子裡的早餐鋪生意十分火爆。 趕早市的,出來遛彎的,三三兩兩圍著木桌吃著熱氣騰騰的早餐。 有的人悠哉遊哉細細品嘗,有的人狼吞虎咽爭分奪秒。 “馮伯,來碗麵,在來兩籠肉包子。” “好來,您坐,”中年老板忙著活計,頭也不抬的應和了一句。 忽的又忙抬頭,臉上笑容綻放,“小沈掌櫃,您可是好幾天沒來了,坐坐坐。”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沈醉。 兩世為人,皆是安分守己,看過無數影視和小說,也曾有過快意恩仇、血濺五步的暢想,隻可惜從來沒有真正付諸行動的想法。 凡事皆有第一次,沈醉並不後悔,報仇雪恨天經地義。 人間煙火氣,最是動人心。 吃著麵條包子,聽著周圍食客的閑談,沈醉有些躁動的心緒緩緩平復。 家長裡短,沒什麼新鮮事。 直到三日之後,還是這家早餐鋪,還是麵條包子。 隻不過,周圍食客卻異常活躍,乃至是興奮。 有大新聞。 “你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 “甜水巷那邊出人命了。” “是啊是啊,我也聽說了,”有人急不可耐的插嘴道:“聽說是厲鬼索命。” “屁話,青天白日,哪來的厲鬼。” 有人嗤之以鼻。 “房門關的死死地,夫妻二人在床上被勒死,聽說被子都蓋的好好的,不是厲鬼索命又是什麼?” “嘶嘶。。。” 聽眾隻覺涼颼颼的陰風吹過,幸好這是大早上,暖洋洋的陽光多少驅散了些陰霾。 白雲蒼狗,歲月如梭。 一轉眼,已經過了一年,一切風平浪靜。 沈亮夫婦也早就入土為安,至始至終都沒有人搭理他這個摯愛親朋手足兄弟。 吃絕戶這種事,沒幾個人願意別人來分一杯羹。 沈醉也沒興趣去給沈亮夫婦做孝子賢孫,他怕沈亮的棺材板壓不住。 至於墳頭蹦迪這種事,沈醉想了想還是放棄了,人死債消,再者他怕墳頭崴腳。 過了這麼久,長春坊也早就重新營業。 每日辰時開門,申時打烊。 這是長春坊的老傳統,幾十年都這樣。 爺爺沈厚是這麼跟他說的,人生在世,重要的是好好生活。 隻可惜,這個世界上絕大數人傾盡全力,最終也隻是為了好好活著。 前世沈醉沒有這個機會,這輩子,他一定不會辜負老爺子的期望。 夕陽西下。 長春坊。 沈醉斜靠在躺椅之上,瞇著眼睛,手上拿著一本微微泛黃的書冊。 清風吹過,櫃臺上的一摞書籍飄動,黃色封麵有三個字。 四方記。 這是一本遊記小說,裡麵既有山川地理,也有風土人情。 這段時間,沈醉看的都是這類小說,總得知道自己身處何方不是。 隻可惜,翻遍各種書籍,沈醉沒有找到一丁點前世的印跡,哪怕是地理也是孑然兩樣。 沈醉現在所在的是虞國,虞是國姓,也是國名。 虞國的都城叫虞都,有三十六府,府下有城,每府城數不同,多的十幾城,少的有七八城。 而他腳下的這座城名叫襄城,隸屬於江州府。 虞國之外還有兩國,分別是西邊的雲國,還有北邊的齊國。 而虞國南邊也是綿延無際的蒼莽大山,東邊則是無邊的迷霧叢林。 “啪。” 書冊丟在櫃臺上,沈醉站起身,美美的伸了個懶腰。 “無風無浪又是一天。” 又到了喜聞樂見的打烊時間,今日賣了兩壇酒,進賬十八兩。 “當。” 一隻碩大的黃皮葫蘆放在櫃臺上。 “臭小子,又要打烊了。” 戚老抬頭看了看依舊掛在天上的太陽,一臉怒其不爭的瞪了沈醉一眼,“什麼不學,偏偏學沈老頭的不求上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嗨嗨嗨。。。” 沈醉一陣訕笑,敷衍道:“戚老,這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又不指望榮華富貴,夠用就行。” “不求上進,”戚老一臉嫌棄的搖了搖頭,又道:“你就不想多娶幾個妻妾,多生幾個娃。” “嘿嘿,戚老,我還小,不急。” 娶妻納妾這種事沈醉還是喜聞樂見的,隻不過這種事可急不得。 “是嗎?你小子可別學人家逛青樓,要不然老頭子可要替沈老頭教訓你。” 十七八歲的大小夥子不想媳婦,戚老有些不信,於是神色莫名的教訓了一句。 “怎麼可能?” 沈醉跟貓被踩了尾巴一般,差點跳起來,“戚老,您可不能汙人清白,再說老爺子可沒過去多久呢。” 沒錯,來古代豈能不去青樓楚館見識一下,隻不過沈老爺子過世才一年,沈醉再滾蛋也不可能去逛青樓。 “過去多久都不行,那地方吃人不吐骨頭。”戚老大體還是信了,卻依舊苦口婆心的叮囑。 沈醉聽著聽著神色微動,目光不由自主的瞟了瞟老頭子下邊。 “怡香樓您老很熟?您還真是老當益壯?” “什麼?” 戚老牛眼一瞪,破口大罵,“你個小王八蛋,沒大沒小的,老夫抽死你。” 說完,掄起大巴掌就要教訓沈醉。 沈醉鬼精鬼精的,哪會等著挨抽,拿起酒葫蘆就奔裡間去了。 “您老坐會兒,我進去給您打酒。” 隻留下戚老原地吹胡子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