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唉。。。乾啥呢,乾啥呢?” 南平巷,長春坊門前。 沈亮夫妻二人搬來個梯子,正準備上去將長春坊的牌匾摘下。 沒錯,這公母兩就是想換了這牌匾,長春坊這名字他們是怎麼看怎麼礙眼。 新牌匾他們也早就做好了,沈家酒坊。 隻不過,二人剛剛準備有所行動,旁邊就來了一人。 一個老頭,五六十歲,一身灰布大褂,雖然舊了點,卻非常乾凈整潔。 老頭快步上前,一臉警惕的打量著沈亮夫妻,質問道:“你們做甚?” 沒辦法,這夫妻二人賊眉鼠眼,真不像什麼好人。 “哦,老爺子,咱這是換牌匾呢?” 沈亮滿臉堆笑回道。 他這人在街麵上廝混過裡麵,也算有些城府,再說這情況他們多少也有些預料。 “換牌匾?換什麼牌匾?” 老頭顯然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可是長春坊的常客,沒聽說酒館換老板啊。 “小沈掌櫃把酒館賣了?” 老頭一臉狐疑,“沒聽說啊?” “嗬嗬,”沈亮一臉堆笑,說道:“您老說的沒錯,沈醉的確是把這酒坊賣給我了。” 這時有人過來了,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漢子,粗獷的絡腮胡子,披著一件破舊的大褂。 “可惜了,這長春坊都開了五六十年了,我家老爺子在世的時候就喜歡在這兒打酒。” 對於沈亮的話,中年漢子倒也沒有太過質疑。 “哈哈,以後還請老哥多多光顧咱沈家酒坊。” 沈亮笑容燦爛的招呼一聲。 然而那老頭卻是眉頭皺起,一臉不善的打量著沈亮,“沈家酒坊?你是誰?” 沈亮沒想到有人追根問底,臉色多少有些難看,不過依舊擠出一絲笑意,說道:“鄙人沈亮,是沈醉的堂兄,這家酒坊原來的老掌櫃是沈某叔公。” “沈亮?” 老頭眼神有些茫然,不過沒過多久,眼中一亮,恍然道:“你是沈財那個白眼狼的兒子?” 沈亮聞言臉色一黑,一直沒說話的白氏更是暴跳如雷。 “你個老不死的說誰白眼狼呢,這是我們沈家的酒坊,關你這個老不死的屁事。” 老頭一聽頓時臉色漲紅,這時候圍觀群眾已經不少了,聞言更是一片嘩然。 這老頭姓戚,在這南平巷住了五六十年,家境不錯,隻有個女兒,已經遠嫁多年。 戚老不想惹人嫌,一個人依舊住在這南平巷,平時弄了個糕點攤打發一下時間。 老人家為人方正,古道熱腸,在這南平巷頗有威信,街麵上的男女都非常尊敬他。 場麵一時群情激憤,沈亮算是被自家娘們蠢哭了。 你這是來做生意?還是來結仇的? 眼看著圍觀群眾開始蠢蠢欲動,弄不好就是一場好打,打了也是白打。 沈亮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抬手一個大比兜,打得白氏一個趔趄。 接著拱手作揖,打圓場。 “老爺子,各位老少爺們,這娘們豬油蒙了心,滿嘴噴糞,大家多多包涵,回頭沈某好好收拾她。” 沈亮一邊說,一邊又從懷裡掏出一張四四方方的宣紙,麻利的展開遞到戚老麵前。 “老爺子,這是契書,沈某可是花了足足一千五百兩銀子。” “嗯?” 戚老稍稍平復了一下怒氣,瞟了契書一眼,又深深看了看貌似恭敬的沈亮。 沉聲問道:“小沈醉呢?” “老爺子,您這可就是為難我了,他一個大老爺們,腿長在他身上,他去了哪兒我哪知道?” 沈亮一臉為難之色,又道:“或許去了府城?又或許去了都城?” 戚老盯著沈亮,眼中有些寒意。 他活了五六十年,年輕時也曾走南闖北,什麼樣的鬼蜮伎倆沒見過,他幾乎可以肯定。 有貓膩。 那個小時候喜歡賴在自己攤上吃點心童子,那個偷偷給他換好酒的少年。。。 往事幕幕歷歷心頭,戚老身體微微一顫。 事到如今,他還能做什麼,又做的了什麼? 哪怕是報官又如何? 沈醉終究是姓沈,不姓戚,名不正言不順,他也無可奈何。 吃絕戶,如此而已。 戚老沉默了。 嗬嗬嗬。 沈亮心中暗笑,嘴角不自覺勾起,眼中全是得意之色,隨即對著眾人抱拳一禮。 “各位街坊,各位老少爺們,這酒坊是五十年前沈某祖父和叔公所建,向來童叟無欺、公平公道,日後,沈某自當不忘初心,還請各位多多關照。” 說完,沈亮又是深深作揖。 一時間,圍觀人群情緒也是平復不少,哪怕有些明眼人感覺不對,但也沒有過多言語。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如是而已。 這一刻,沈亮隻覺全身通透,仿佛吃了人參果一般,四萬萬個毛孔全都舒展開來。 這一刻,沈亮隻覺人生達到了巔峰,什麼洞房花燭夜,什麼金榜題名時,全都不值一提。 我等了三年,不是要證明我有多了不起,隻不過我失去的東西,我一定會拿回來。 老不死,你看看,沈家酒坊終究落到我沈亮手中。 沈亮用力的一甩衣袖,扶著梯子踏步而上。 一步,兩步,三步。 這是成功階梯,這是成功階梯。 沈亮心氣愈加高漲,手指即將觸碰到長春坊的牌匾。 “唉唉唉。。。” 一隻大手提著沈亮的腰帶,生生把他從梯子上,提溜下來。 “誰?誰?哪個王八蛋敢動老子?” 這一刻沈亮出離憤怒了,任誰即將一哆嗦的時候被人澆下一盆涼水,估計都會暴跳如雷。 “放開老子,老子要弄死你。” 沈亮手舞足蹈,拚命掙紮。 隻是他沒有注意到,一旁的白氏此時臉色煞白,腳底下已經流了一地騷水。 “兄長,忙著呢?” 一個還算熟悉的聲音在沈亮身後響起。 霎時間,沈亮臉色僵住,眼神裡充滿了恐懼。 “怎麼可能?” 腰間的大手已經鬆開,沈亮僵硬的轉過身。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俊秀的少年,隻是頭發衣服有些淩亂。 “你。。。你。。。你你你,是人是鬼?”沈亮臉色肌肉抖動,哆哆嗦嗦的說道。 “嗬,”少年輕笑一聲,戲謔道:“兄長,你希望兄弟我是人,還是鬼呢?” 沈亮打了一個激靈,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沈。。。沈。。。沈醉兄弟,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好好好,”沈醉臉上笑容愈發燦爛。 之前心中彷徨的戚老,此時也是麵露驚喜,不過還是上前,好心提醒道:“小沈醉,你這是。。。嗯,你可千萬不能被別人騙了。” 一旁的沈亮夫婦聞言頓時身體一僵。 “哈哈,戚老,您太過多慮了。” 沈醉卻是笑容滿麵的摟過沈亮肩膀,使勁拍了拍,一臉真摯的說道:“這可是我的摯愛親朋,手足兄弟,不會騙我。” “是是是,兄弟說得對,哥哥我怎麼會騙你呢。” 雖然肩膀被拍的生疼,沈亮依舊保持著僵硬的笑臉,連聲附和。 沈醉隨手從沈亮懷中掏出那張契書。 “兄。。。兄弟。” 沈亮嘟嘟囔囔的,就要解釋什麼。 沈醉卻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隨手收進懷裡,接著用袖子替沈亮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兄長看來是累了,要不先回去歇著。” “是是是,哥哥確實有些累了,這就回去,這就回去。” 沈亮如釋重負,抬腳就走,隻是沒走幾步,他才意識到似乎少了什麼。 原來白氏那潑婦已經癱軟在地。 “哎呦,嫂子您這腿腳咋回事?” 沈醉一臉關切的上前,一把將白氏從地上拉起來,還順手給她撣了撣頭發上的灰塵。 “累得累得。”沈亮連忙上前拉住白氏,強顏歡笑道。 “是。。。是。。。是,累。。。累的。”白氏也哆哆嗦嗦的附和道。 “累了就多休息,可千萬不能累出什麼好歹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弄不好可是會沒命的。” 沈亮不置可否,隻是語重心長的囑咐了一句。 “多謝兄弟關心,咱們這就回去休息,告辭,告辭。” 說完,沈亮拉著白氏就要離去。 “等會兒。” 沈醉說了一句,同時將手伸到二人麵前,“兄長,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忘了還回來了。” 沈亮臉色一僵,隨即醒悟,“對對對,你可我這記性。” 接著手忙腳亂的掏出一串鑰匙,哆哆嗦嗦的放在沈醉掌心。 “嫂子,你呢?” 沈醉抬了抬下巴,向白氏示意了一下。 “我。。。我。。。。” 白氏手腳顫抖,一時間居然沒反應過來。 倒是一旁的沈亮發現不對,也顧不得大庭觀眾之下,直接將手伸進自家娘們懷裡,麻利的掏出兩錠銀子。 “兄弟,給。” “嗯。” 一股子尿騷味,沈醉皺了皺眉頭,連忙縮手。 接著意味深長的說道:“這銀子兄長還是拿去買點好吃的,人這輩子吃點好的不容易。” “多謝兄弟,多謝兄弟。” 沈亮二人千恩萬謝,隨即快步離去,多少有些落歡而逃的感覺。 看著二人的背影,沈醉眼眸深處閃過一絲殺機。 一場鬧劇落下帷幕,沈醉給眾人賠了個不是,眾人紛紛離去,隻有戚老多叮囑了幾句。 沈醉心中感動,自然虛心接受。 “嗬。” 隨手提起沈亮沒來得及帶走的牌匾,這玩意劈了當柴燒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