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一臉訝色地看向劉宇二人,抬手恭敬道: “在下鐘正倫,這位是鄙人次子鐘祖茂,鐘某三女旬月前得了瘧癥,就連縣裡的醫師莫能醫治,二位小大夫既有能治好我小女的辦法,可否先行說與我等知道?” 劉宇知道鐘正倫不信任自己,笑著道: “鐘老爺莫急,我醫師行走江湖,靠的就是醫方對癥下藥,縣裡郎中雖診斷為瘧疾,然醫者當眼見為實,不如讓我等先行診斷,再作計較如何?” 鐘正倫聞言,倒是讓他的疑慮打消不少。 明末之時,遊醫興起,江湖的行走郎中不乏有名動天下的醫生。 劉宇說話頗有分寸,看起來不像是沒有見識的人,鐘正倫見他信誓旦旦,頗有把握的樣子,愛女心切的他心中已然有讓劉宇診斷的念頭。 但是女子閨房,他一外男如何能進? 正當鐘正倫躑躅不定的時候,後院走來一位婦人,這位婦人大約四十歲的容貌,臉色頗為憔悴,穿著一件藕色長衫,頭上還帶了繡滿花紋的抹額,一副明季婦女打扮。 “老爺,便讓這位小大夫去看吧,汝賢病入膏肓,若無醫治,怕是熬不過多少時間了。” 這位似是鐘家主母的婦女聲音聲淚俱下,不停地用手帕拭淚。 鐘正倫望見妻子垂淚,再聯想到小女兒的處境,終於軟了下來,不再堅持心中的綱常禮教。 “也罷,這位小大夫請與我們來。” 劉宇和李虎兒跟上前去,來到後進院子的左廂房門前,劉宇跟著鐘正倫夫婦進屋,李虎兒被鐘祖茂攔在了門外。 幾人繞過屏風,床榻上躺著一位臉色蒼白的女孩,約莫七八歲的樣子。 劉宇靠近了才看清楚,這名女孩蓋著厚厚的被子,臉上止不住的冒虛汗,此時正是瘧疾的發冷期,全身冒冷汗,手腳冰涼。 鐘夫人許氏見到劉宇遲遲未出聲,便在一旁提醒道: “小大夫,如何?” 劉宇這才收回目光,臉色嚴肅道:“正是瘧疾,令女已然在發冷期,若不醫治,數日後全身便會發熱,直至徹底發作。” 鐘家三人頓時變色,瘧疾之名不可謂不深入人心,就如民間所稱“打擺子”就指的是瘧疾發作後間歇性寒顫。 鐘正倫正了正衣冠,恭敬地向劉宇作揖道:“小女之名全係大夫之手,我願以十兩銀子作謝禮,還望大夫出手相救!” 劉宇臉色一變,他沒有想到鐘正倫出手闊綽,居然用十兩銀子作為報酬。 雖然到了明末,白銀價值略有下跌,但是十兩銀子依舊是一筆不小的錢。 在明末,雇傭一名長工一年的花費也才二兩多,可見十兩銀子的購買力有多強。 這也從側麵印證了鐘正倫確實是南塘村的地主階層,至少也是富農。 劉宇正色道:“醫者本就是救死扶傷,令千金此病雖難治,但是畢竟尚未處於並發之際,還有一線生機,隻是救下令千金需要一味草藥,我得上山去尋找。” 鐘正倫夫婦聞言頓時欣喜萬分,鐘祖茂當即站出來: “劉大夫,我帶你等去山上找草藥。” 鐘正倫對劉宇深深一拜:“方才多有得罪,還望大夫海涵!” 劉宇不是小氣之人,他笑道:“鐘老爺嚴重,時不我待,待我等采摘完草藥再說...” 鐘正倫夫婦登時不再言語,便讓鐘祖茂帶著劉宇前往山上采藥。 南塘村兩麵環山,南邊是石鬆崗,也稱虎頭嶺,劉宇前世跟隨長輩來過這裡走親戚,那裡山坡平緩,卻叢林密布,傳聞以前出沒過老虎,也隻有身手好的樵夫和獵戶會前往老虎崗。 鐘祖茂走在路前,對劉宇和李虎兒道:“兩位兄弟,我們還是去石鬆崗采藥?” 劉宇點了點頭:“我要采的藥非是什麼名貴藥材,尋常山溝中便能抓到。” 鐘祖茂大驚:“竟然如此容易?” 劉宇笑道:“萬物皆相生相克,寒虐雖病發急促,稍有不慎便會丟了性命,但要想治療卻並非難事,歷朝歷代皆有名醫精研這醫瘧之法。” 鐘祖茂嘆道:“原來是我等身居鄉野,孤陋寡聞了。” 劉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鐘兄弟何必感懷,我南贑雖僻處山間,文物不盛,可卻也遠離動亂,堪稱避世之所,桃花源地。” “哈哈,劉大夫說的對,我鐘氏來這南塘數百年未曾遭過大難,正是應了不知有漢,何論魏晉的武陵人了!” 鐘祖茂被劉宇一番話說的開起了玩笑,兩人關係頓時拉進了不少,幾人便在你一言我一語中熟絡了起來。 不多時,幾人來到了皇恩嶺附近,劉宇仔細觀察四周,所謂青蒿就是黃花蒿,其廣泛分布在山野,劉宇早在穿越之前就將黃花蒿的樣子記得八九不離十了,這一番觀察下,便有了發現。 不遠處的一簇花叢中,劉宇挖出兩顆形似青蒿的植物,仔細辨認了一下,旋即高興道: “得來全不費工夫,此物便是醫治寒虐之物。” 鐘祖茂見劉宇手拿之物竟是山上到處都有的野草,不禁問道:“此物便能醫寒虐?” “正是!”劉宇點頭道。 幾人拿著采摘的青蒿便打道回府,鐘正倫見幾人不到半個時辰就回來了,問道:“可是有什麼困難,如此快便回來了?” 劉宇將青蒿奉上道:“治療瘧疾的草藥已經尋到,用以此草蒿榨汁,浸入水中服用便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鐘正倫不敢置信道:“竟有如此簡便的辦法?” 劉宇笑道:“鐘老爺若不信不妨一試,此物片刻便可驗證。” “好、好、好,祖茂快去按劉大夫的方法辦!”鐘正倫連說了幾個好字,便催促鐘祖茂去榨青蒿汁。 不多時,鐘祖茂便拿著一碗青蒿汁回來。 許氏接過青蒿汁進房給鐘家小姐服藥,劉宇和李虎兒端坐在鐘家正堂之上,劉宇還神態自若,李虎兒卻顯得異常拘束。 鐘家宅院正堂大概十丈寬,進深五丈。 梁棟之上滿是精致窮極的鏤空雕花,諸如蟠桃賀壽、仙鹿飲泉、八仙過海之木刻比比皆是,令人驚嘆。 而這橫梁之下,諾大的空間中卻一點不顯得空曠,正中主座擺放著兩把烏檀木椅和一張四方桌,上掛兩幅名人字帖加上一副山林飛鳥圖,再上則是一麵古樸陳舊的匾額,上麵手書的字跡都有些褪色了,正是劉宇剛來時注意到的“月圓”二字匾,筆鋒兼收並蓄,顯然是一位書法大家的作品,如此陳設擺在堂中,盡顯文翰書香。 左右下首各放三麵桌椅,都是上好的木料所致,隻是看起來邊緣有些磨損,像是放了很長時間一般。 劉宇在一旁細細觀察,從家陳和鐘氏家人的談吐能看出,鐘家是典型的地方士紳。 鐘正倫敬陪客座,坐在了左下首,與劉宇相麵對視,幾人落座一會,待到鐘祖茂奉上茶水,他才舉起茶盞笑道:“小友看似年紀不大,卻見識廣博,小女此番若能得救好轉,我可是欠了小友天大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