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2-16作者:靈麓夜行 第409章考試正式開始 三日後。 天朗氣清,諸事皆宜。 太學府前早早聚集了數百賢才,亦有叫賣早點、文房四寶的小販,揣手圍觀的百姓。 好生熱鬧。 這般規模的考試,可謂史無前例。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從未出現過的。 上古時期,部落的統治者是通過武力競爭,或者上一任領袖禪讓。 後來家天下出現,周王朝確立了分封與宗法,統治則通過血緣來傳遞。 秦國的軍功製,可以說是當時底層百姓翻身的最好方式,通過耕戰即可獲取爵位,但秦滅六國之後,軍功爵製沒有順應時局變化,進行改良,反倒深化了百姓與統治者之間矛盾。 總的來說,底層百姓想要進入統治階級,並非易事。 因此今日太學這場考試,讓這些賢才單純通過考試,通過自己的才華,不用貴人提攜,亦不用賄賂金銀,即可獲取太學博士這個朝廷認可的官職。 毫無疑問,這讓眾人開了眼。 在那《秦末英雄演義》裡,無論是“陳江寧夜奔會稽郡,項太公問對王佐才”,亦或“昏熊心怒貶真賢臣,高皇帝喜得大將軍”,這些章節之中,君主考驗賢臣,問策基本都是一對一進行,哪怕有旁聽者,也不會插話打攪。 哪像現在這樣,有上千人共同接受考核。 甚至不少圍觀者都躍躍欲試,覺得“我上我也行”,唯獨可惜自己不識字。 隨著街上打更人走近,原本安靜的人群漸漸開始躁動起來。 太學正門前,陳洛麵帶和煦的微笑,緩緩開口,簡潔明了道:“諸位,在今日的考試之前,我簡單提三個點,希望你們可以注意。 第一,嚴禁舞弊,否則終身禁考。 第二,考試字體用隸書,字跡需工整清晰。 第三,書寫內容時注意避諱。 最後,我陳珣祝願各位順利,來年一同共事時,就得仰仗你們了。” 說完最後那句,前來應考的那些賢才倒是麵色沒有那麼繃緊,紛紛笑了笑。 接著,陳洛讓開身位,放那些賢才進入太學考試。 共計一千一百三十六名賢才,前來應考。 放在這個時代,算得上人數浩蕩了。 隻不過陳洛見過後世的中高考,單單一個學校,就聚有兩三千考生。 有著這方麵的經驗,他是熟悉無比地把賢才們分流到三十個不同的考場中,平均一間屋內是近四十人。 不過這些屋子本就是按照教室設計,每間屋子容納近百人都沒有問題,隻坐四十人,屬於保持著相當的間隔距離。 待到那些賢才全部進到太學之中,陳洛在門口繼續站了兩刻鐘,然後扭頭對著看門人道:“關門吧,接下來這張門是隻準出,不準進,在考試正式結束之前,無論是誰來了,都不準讓他進來。” “唯。”那門子趕忙點頭,背挺得筆直,虎視眈眈地目視前方。 陳洛見狀笑了笑,“倒不必這麼嚴肅,萬一有遲到的考生,好生勸慰幾句,他想進去考試,雖說不準,但也別兇巴巴地責罵人家。” 畢竟就連高考那般重要的事情,學校、老師、家長千叮嚀萬囑咐過,丟準考證的、遲到未到的,每年都屢見不鮮。 這類事情當然不可能隻在後世發生,古代的馬大哈亦不在少數。 故而真有遲到的考生,陳洛並不會感到驚訝。 當然,通融一番,讓對方進來,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規矩就是規矩。 因為自身因素違背了規矩,那麼產生的後果就得自己承當。 要是這個人遲到了可以進去考試,那麼以後有其他人遲到了,是不是一樣可以進去繼續考試呢?
到時候考場進進出出,亂成一片,方便了欲舞弊者從中穿空子。 陳洛在考場巡視一周,在每間考室的窗戶外麵,都瞧了一圈。 裡麵的賢才皆是奮筆疾書,發呆者極少,看來這些人都是肚裡有貨的。 不光逛完第一圈,他倒不打算繼續逛第二圈了,而是把考場紀律交給借調來的官吏與差役維護。 沒辦法,大冬天在屋外走來走去,實在凍人。 當陳洛回到臨時監考室裡後,先是倒了杯熱水,端著暖手。 不過他剛坐下來沒多久,李序便敲門進來。 “出什麼事了嗎?”陳洛不緊不慢地抿了抿杯子,接著出聲發問。 李序擺了擺手,“倒沒什麼大事,就是所有考場的情況剛剛統一查完,匯總到了我這,然後來給伯玉你說一聲。” 陳洛點了點頭,應答道:“唯。” 李序記憶力是不錯的,在腦海裡自己把數據整合了一遍後,匯報出來的內容非常清晰明了,“這次共設立考室四十間,應到考生一千一百三十六人,實到一千零七十八人,共有五十八人未到。 另抓出十三人替考,已移交給官府處理。 舞弊夾帶書冊者三人,已移交給官府處理。 互相抄襲者六人,已移交給官府處理。” 要知道太學初立,若是出現有人靠舞弊進入太學的事件,那對太學的信譽乃是極大的傷害,甚至會一定程度地影響到後續察舉製的推行。 陳洛在曾經的義務教育體係中卷了那麼多年,對於各種舞弊的方案可謂司空見慣。 現在他成了監察者,曾經的那些經驗倒是成了他防止舞弊出現的手段。 比方,替考這一手段,甚至國考中都不乏鋌而走險之輩。 現在的大漢沒有照片以及人臉識別這樣高端的技術,但陳洛在那些賢才報到的時候,就專門安排一名小吏,將他們每個人的特征給簡單記錄下來,如“身長約六尺半,方臉,闊鼻,眉心、嘴角有痣”。 待到分發考試牌的時候,監考人員手中有一份名單,可以核對本考室相應考生的身份特征。 要是記錄著“身長六尺半”的考生,實際上是位身長八尺有餘的壯漢,那就可以直接判定為替考了。 “方臉,闊鼻,眉心、嘴角有痣”這類標誌,則是起到輔助驗證的作用。 當然,這還隻是考前的驗證工作。 待到正式錄取,還會有專門派地方官員去當地核對,避免出現錯誤。 而且這個時代的考生,尚未像後世科舉時代那樣,擁有種種作弊的奇思妙想,發明創造各種夾帶方式。 因此陳洛現在安排的搜查方式,就足以找出絕大部分的小抄,不必像明清時期那般,還得把人扒光了才行。 在大冬天少穿兩件衣服都是受罪,若真要那麼做,恐怕不少賢才都得負氣而走了。 陳洛揉了揉下巴,瞇眼道:“這些舞弊者、替考者,全部按我們之前說的方式去嚴肅處理,我剛剛還專門強調過了,居然還心懷僥幸,那我就不必留情了。” 靠著運氣獲得超出自身實力的成績,他隻會羨慕。 可要是靠著作弊獲得超出自身實力的成績,那他內心則是鄙夷。 一個人在考場上作弊,隻會害得某一個人不能名落孫山,但這人習性不改,在官場上弄虛作假,那麼害的可就遠遠不止一個人,而是萬千百姓。 “我也是這麼想的。”李序撓撓頭,“話說,伯玉,我這沒去考試,就直接任了太學博士的位置,有些不安啊。” “啊?”陳洛一愣,沒想到對方會突然這麼說。 李序猶豫道:“而且我舉薦的那些墨家子弟,一樣是伱提前考察選拔進太學的,感覺對外麵那些正在考試的賢才們,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啊。” 麵對這個問題,陳洛思索片刻。 墨家思想中關於平等的思想,屬於他們學派的核心觀念之一。 哪怕當年陳洛糾正了墨家中諸多不合時宜的觀念,唯獨沒有動過的,就是“尚同”。 如果墨家不將百姓、諸侯一視同仁,有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階級觀念,那就失去了他們的那抹底色了。 接著,他鄭重答道:“我很高興你能這麼問,但你們的存在我向陛下提前報備過,屬於‘提前批錄取’的存在。 這是符合太學製定的章程,並未違反製度。 你看我當初進行考核的時候,莫非有故意放寬標準不成?” 李序頓時語塞。 麵對這幾個問題,他無法否認陳洛的說法。 提前考核時,墨家弟子試題的難度,比今日隻高不低。 而且就算是沒有被選中的那批人,大部分都參加了今日的考試,再公平競爭一次,甚至脫穎而出的概率不小。 更重要的一點,是墨家非常重視弟子能有進入太學的機會,派來參與考核的,都算得上李序的前輩了。 自己可沒有資格在背後對他們指指點點。 總的來說,這些墨家弟子在能力上,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他們作為提前招錄進來的太學博士,要用後世的說法類比,那麼更像靠著競賽成績直升的競賽生,而非憑借某些隻有富貴人家玩的小眾項目,拿到保送名額的藝術生。 陳洛又語重心長地說道:“李兄,我知道你這是不希望有徇私舞弊的情況出現,但同樣的,你不要隻看到獲利。 要知道權力往往與義務相匹配。 所處的位置越高,身上的責任越重。 這些墨家弟子提前成為太學博士,亦是有不少的事情需要他們協助負責。 比方剛才的考試,如果沒人幫忙的話,難道要靠我單槍匹馬監考所有考室,並且獨自負責接下來的閱卷嗎? 此類事務,皆需要他們配合我一起完成啊。” 這番話乃是諄諄善誘,把李序的思維帶去了另一個角度。 自己先是把這件事情定性,李序他們並非“走後門”,而是上報過後,符合規章製度的提前批。 有著天子背書,以及太學存在的製度,那早早招收數名墨家弟子為太學博士,這件事情就是在外不懼他人攻訐,在內乃問心無愧。 當然,要說墨家弟子有沒有占到便宜,肯定有的。 不過陳洛之所以願意這麼做,一來是那些墨家弟子有真才實學,招進太學當博士,對於未來太學的教育事業,大有裨益,那些賢才可以從墨家弟子身上學到東西;二來則是他多多少少有私心,自己與墨家關係緊密,肯定想讓墨家發展得更好,太學屬於時代向前翻湧潮頭的浪花,絕不能落下。 沉默片刻,李序依舊糾結,“我擔心的是,旁人會不會認為不公正,畢竟這次提前錄取的太學博士,唯有墨家弟子,其他學派的人都沒有這個待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日後若是心懷芥蒂……” 他這是站在全局的角度,替整個墨家考慮。 世人往往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不是說墨家不能占這便宜,而是隻有墨家占這個便宜,那就容易成為眾矢之的。 陳洛拍了拍李序的肩膀,笑著道:“別想太多,你想想啊,這提前批的名單,是需要太學內容人員舉薦才能進行考核對吧。 而現在太學內部有誰?
陛下指派我為太學之長,人事權幾乎全部交給我來負責,那麼我舉薦你來擔任太學博士,而你又舉薦其他墨家弟子來參加提前批的考核,沒有問題吧? 至於其他人怎麼想,待到日後,他們經過這場考試正式進入太學,同樣會有內推的權力。 他們若有推薦的文士,我一樣會進行考核。 那人若才華出眾,難道我會棄而不用嗎? 因此我們現在做的這些事情,沒有哪點是不符合程序與製度的。” 想了想,李序覺得確實是這麼個道理。 那些文士想要知道有一批墨家弟子是通過內推進入太學,擔任博士,也得等到他們正式成為博士之後,才有機會知曉。 可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同樣有權力舉薦合適的人才,內心的不忿恐怕就會減輕許多。 畢竟同樣有了相應的權力之後,對於其他人使用過這般權力,便不會選擇揭發或舉報,反倒會覺得他們屬於同樣的陣營。 何況墨家捫心自問,他們推舉上來的人,無愧於太學博士的名頭。 深吸一口氣,李序應道:“伯玉所言極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