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寅時。 夏子雨還在熟睡時,何方已經坐在了床邊。 不是他醒的早,而是根本沒有睡。 他不敢睡。 昨夜,他檢查檢查了夏子雨腿上接觸淤泥的部分,就發現那種黑色霧狀的小顆粒物體,許多已經滲透了毛孔,進入皮膚深處,呈輻射狀蔓延全身。 這些東西,似乎並沒有很強的毒性,如果不是夏子雨身體接觸到淤泥被侵蝕的較深,何方也許都察覺不到。 他嘗試用真氣驅除夏子雨腿上的黑霧,果然可以奏效,但是已經進入體內的那些,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驅除。 此外他還驚奇地發現,進入夏子雨體內的那些黑霧,在她睡著之後,竟緩緩地停滯了下去,就像是完全被吸收,或者是徹底依附在了經脈中。 以這種趨勢,何方估計隻需四五天,黑霧就能完全麻痹體內經脈,相當於內功被封了起來,再也無力運轉。 所以,他不敢睡,隻能不斷的運轉內功,一邊思索問題,一邊恢復傷勢。 他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這寨子中的人,每個進來的時候都是身受重傷。 能受重傷而不死,說明他們受傷的時候,應該還並未失去武功。 而寨子位於沼澤中,黑霧漂浮在沼澤上空,難免會有一些飄進寨子來被人們吸入體內。 顯然,這些黑霧就是讓他們失去武功的關鍵,入體無聲無息,幾乎感覺不到,等他們發現自己的內力慢慢消失的時候,已經為時過晚了。 就這樣靜坐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寨中的寂靜,忽然被打破了。 不知哪間屋子裡,傳出了劇烈的咳嗽聲,似乎連肺都快要咳出來了。 聽這聲音,這人一定是一個常年重病纏身之人。 何方隻默默地聽著,他沒有多管閑事的習慣。 不過聽著聽著,這咳嗽聲竟然越來越重,期間還伴隨著開門和身體撲倒在地的聲音。 更重要的是,這聲音竟然越來越近,顯然是咳嗽之人出了自己的房間,正往這個方向過來。 何方有些疑惑,病成這樣的人,難道沒有隨身帶藥嗎? 隨即就想到,這與世隔絕的寨子裡,又沒有郎中,哪來的藥。 ......嗯。 不對! 既然沒有郎中,那這個人要去哪? 何方頓時來了精神,看了眼還在熟睡的夏子雨,輕手輕腳地開門走了出去。 天氣很冷,冰涼的寒意頓時包裹了全身,他沒心思去在乎這些,朝著咳嗽聲的方向疾走過去。 很快,他就聽到伴隨著咳嗽聲一起的,還有急促的“篤、篤、篤”的聲音,似乎是有人在用木棍敲打地麵。 他並沒有疑惑多久。 因為很快,他就看到了聲音的來源。 那人是個瞎子,雙眼全白,看起來也有些歲數了,手持一根已經被摩擦發亮的實木拐杖,一邊還在劇烈咳嗽,一邊用拐杖探路。 瞎子的聽力總是特別敏銳,對未知事物的感知能力也很強,不過他此時咳嗽太過嚴重,沒走出幾步,就又撲倒在了地上。 何方皺著眉,上去扶了一把。 “先生,您咳的這麼厲害,這是要去哪?” 瞎子喘著氣,斷斷續續地道:“老毛病......犯了,咳咳咳,我得去找咳咳......去找...酒郎中拿藥!” 酒郎中? 這寨子裡竟然還有能開藥的郎中? 何方想了想,道:“先生,您先歇著,我去幫你拿藥可好?” 瞎子也顧不得這是什麼人,一個勁的點頭,拐杖指向一個方向,“那排,從南數第三間。” “好的,先生稍後。” 何方將瞎子扶到邊上,靠樹坐下,朝著他指的方向走去。 那間屋子距離並不遠,剛走到門口,就聞到了濃重的酒味,以及裡麵傳出雷鳴般的呼嚕聲。 何方眉頭微皺,敲了敲門。 他原想,一個能喝成這樣,並睡的如此深的人,必然很難喊醒。 結果他錯了。 才敲了一次門,呼嚕聲就戛然而止,傳出一個人的聲音。 聲音含糊不清,似乎他的人雖醒了,魂卻還沒醒。 “是瞎子兄來拿藥了嗎?怎麼這次還沒犯病就來了?” 聽這話,這個酒郎中顯然和瞎子已是老相識了。 “在下是他的朋友,來代他拿藥。” 屋裡安靜了片刻,忽然傳出一陣急促的穿衣聲,這位酒郎中的睡意似乎一下子沒了大半,然後才說: “既是朋友,就請進吧。” 何方推門進去,顯現在眼前的是一個胡子拉碴的老漢,看起來極為邋遢,屋裡到處都是瓶瓶罐罐,也不知道裝的是酒還是藥。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這位酒郎中隻是看起來邋遢,穿著十分講究,雖是破舊的衣裳,但洗的相當乾凈,那些瓶瓶罐罐也擺放的十分整齊。 酒郎中瞇眼看著何方,麵色狐疑:“你是誰?我怎麼沒見過你?” 何方回道:“在下是寨中新人,昨夜剛來的。” 酒郎中若有所悟,點點頭。 旋即又問:“既是剛來,怎的就成了那瞎子的朋友?” 何方笑道:“既然來了這裡,以後自然都是朋友。” 酒郎中一愣,點頭苦澀的笑道:“不錯,在這種地方,多一個朋友總是好的。” 他嘆了口氣,在墻角的瓶瓶罐罐中翻了翻,拿出一個小瓶子遞過來。 “這就是那瞎子的藥,可要提醒他別忘了付賬!” 何方疑惑道:“付帳?是指...銀子?” 這寨子既然是與世隔絕,銀子這種東西應該是無用之物才對。 酒郎中大笑:“在這裡銀子有個屁用,我愛喝酒,他會釀酒,自然是用酒付賬的了!” 何方心中恍然,忽然心中一動:“在下倒也有點好酒,從外麵帶進來的,不知能不能多交一個朋友?” 酒郎中眼睛一亮,欣喜道:“哦?我倒多年未嘗過外麵的酒了,若真要有,少俠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何方笑道:“多謝了,待我把藥送去,再來與先生品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好好,他若是犯病嚴重的話,讓他一次性吞三顆,很快便能抑製住了!” 寒意逼人。 此時的外麵天色昏暗,愈亮不亮的樣子。 何方來到瞎子身邊,把藥交給他。 忙了半個多時辰,瞎子的咳嗽終於被壓了下去,氣也喘得順了許多。 對著何方好生道謝了一番,瞎子才拄著拐杖,回去自己的房間。 何方又回到自己的屋裡,從包中翻出夏子雨買的那壺酒,回去送給酒郎中。 他不懂酒,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好酒。 不過對於一個常年生活在這種地方的人來說,隻要是沒喝過的酒,都算是好酒。 酒郎中抱著酒壺,欣喜若狂,一口氣喝了個乾乾凈凈,大呼過癮。 隨即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 黎明時,天光破曉,何方回到自己的房間。 夏子雨不知何時已經醒來,有些畏懼地縮在床頭,看到何方回來,明顯鬆了口氣。 “你去哪了?” “沒去哪,就在外麵走走看看。” 夏子雨哦了一聲,看著何方發黑的眼圈,有些心疼地問:“你...一夜沒睡麼?” “沒事,你身體感覺如何?” “嗯,比昨晚好多了。” 看著她白皙乾凈的手,何方遲疑道:“你......會做飯嗎?” 夏子雨愣了一下:“會啊,怎麼了?” “方才碰到花小姐了,她讓我們準備準備,中午在寨中為我們設宴,不妨去幫幫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