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吧九枝……” “與我血脈相連的人啊,隻在千年前……我卑鄙的靠著懸橘咒人的淵階咒符在此茍存一識,隻因摯愛還未相守一切都已成空瑢,我命腐朽……就算命裡花碎成千萬片,也沒有一片能散到天光下……也隻有在這無頭無尾的混沌裡才能偶見她最後的姿容……倘若有天你要走向世間最大的不公不平所在,或許亦是你最難戰勝的敵人,那時你一定要相信和你一同揮刀的人,要在過往數千年!而你那一刀不會隻由你一人去揮。” 甘九枝鬆開的手顫抖著握緊:“我可以做到嗎?”其實她想問的是,你也同我爹爹、兄長、無極淵的生靈或許還有娘親……一樣相信我嗎?不覺得我是個“難安”的不全乎的愚笨的不像個姑娘……該走的遠遠的尋降靈客。 “你要自信一點兒小家夥,你祖宗甘折天一身的至莽勁兒,可不會說這樣的喪氣話。” “那他會說什麼?” 皎尾的容貌在甘九枝的感知裡,是一張被困在方方正正裡的被雕刻的完全不生動的臉,仿若就算是永恒來臨的了無盡止的風雨波折,對這樣的一張臉來說都是一切無所差的死去的靜物,往後向他走來的曳襲狂亂的生機無論福禍的多招搖,都同他的曾經和現在一起被困在了完全不生動的方方正正裡,不由得任何人去聽。 這不像那道從白紙符文下傳來的脫韁的聲音。 “他會說……就這裝神弄鬼的破爛玩意兒怕一見我的金紋殺豬刀,就要嚇得哭爹喊娘的尿褲子!你爺爺我削你就跟削果子一樣!再嘎嘣一口可勁兒是汁水香甜!” 臉和聲音連不到一個人身上,這應是極其怪異的感受,但甘九枝的注意力是驢,她的祖宗甘折天是那顆她最想得到的又大又紅的果,果在哪裡,她的眼睛和腦子就在哪裡,一點兒也不往別處去。 “那我呢?” 皎尾:“……你和你祖宗真像。” “這我知道的,你奶奶我削你就跟削果子一樣!再嘎嘣一口可勁兒是汁水香甜!” 皎尾:“……你走吧。” 甘九枝立即合手禮貌道:“我爹爹告訴我別苛責自己也別強人所難,既然您對此地還有眷念,那晚輩就不好在再叨擾您了。” 皎尾:突然又想扯一會兒皮了。 “你速速離去吧,在此停留的時間長了,前方的路就不好走了,約莫再過一柱香前頭的冤階就隱去了。” “啊?!” 甘九枝和五彩葡鯽傻眼了,等回過神來後皎尾早就沒影了。 遲了有一會兒的淵王:“九九快拔樹啊!” 甘九枝再次抱緊樹乾同五彩葡鯽一起咬緊後牙槽用力。 “怎麼拔不起來啊淵王!” 淵王想了想靈光一閃:“肯定是節奏不對!我來喊哈,你跟著節奏來,九九,一二三嘿起!一二三嘿起!” …… 禁製下的空樓鏡被生咒遮擋了好一會兒,等再次能瞧見裡頭的人影時,卻是那尋靈客扛著一棵比她大了十倍有餘的樹,吭哧吭哧的往前跑的景象。 窈枳將細指柔靠著下巴,輕笑道:“倒是個有些趣子的……” 正當她笑的開懷時,一個不知從何處被甩來的生咒,措不及防的堵住了她好不容易才破開的禁製缺口。 她捂住突然傳來劇痛的後腦,潑墨般的發絲從尾處開始消散成桃花香氣,她氣急甩袖兩眼通紅的沖著那生咒罵道:“詭計多端的男人,毀我大計!” 小乖都來不及回復人身忙用嘴將錦盒拱開:“萱娘,您散了些氣得快些回到伏珠裡養息! 桃花色絲帶抽開狂烹恨意的祭體纏綿的遊入精勾細描的窩巢,餘去丟在遺忘中的一縷泊湖飄入血做的寂靜地。 “那兩萬滴人血引淵樓山給不了就給我去外麵找!這世上那麼多人總有兩萬人是該為我而死!” 小乖幻化成人形,散開著的銀色長發有幾根觸到了絲帶的冰涼:“冤行異動傷及萱娘,那兩萬個該為萱娘而死的人,就算在南之盡我也要替萱娘您將他們找出來活製人血引!以築萱娘不滅不散之真身!” 說道最後它竟是滿臉淌淚雙眼痛極,耳邊似乎還反復著萱娘強忍痛吟前最後的顫抖的泣音。 它萱娘所承受的苦痛從來都不該無名姓,而萱娘的羅裙絕不該隻傾覆於這小小的淵樓山。 “我的小乖……若力不能及,定先要保全自己。” 桃花色的心臟逐漸停止跳動直至徹底隱沒在伏珠的森穆中,沒了聲息…… “萱娘……萱娘。” 當甘九枝踏上最後一層冤階,她光潔的額頭上已然生出了薄汗:“淵王可把我給累著了。” “那可得好好補補……九九前頭有一道門。” 甘九枝從容的將樹化的蓮香調了個頭,這才看到了那道隱藏在一片黑黢黢中的不那麼黑黢黢的門,她走上前仔細觀察了一會兒才道:“這門估計得要弓著身子才能過,我到還好可這樹……呃……蓮香咋辦?” 她擺了擺頭:“總不能折成幾段吧?” “九九……你朝頭頂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她上方的淵壁是用黑色的冷鏈圈繞而成的,其間或高或低的垂掛著密密麻麻的赤青兩色飄帶,飄帶的中央是沉默著的短短的人名。 “和兩色深潭幽蓮一樣的顏色上麵……都是人名……” 淵王一反常態的不答,卻是問:“九九想要知道嗎?” “但我們已經耽擱了很長時間了。” “啊……那是得要先出去。 “可是這門兒……” 淵王提議道:“門小了不行,那就讓門大一點。” 哐!哐!!哐!!! 門背後歪七扭八附耳而聽的十一月童們,如驚弓之鳥般四散著逃離到淵乘風給它們排布好的位置。 哐!哐!!哐!!! 先是扭曲的樹根後是甘九枝穿著婚鞋的腳踏入了這片鮮有人至的土地。 枝繁葉茂的林間偶有飛鳥動而輕盈,綠草小花和彩蝶在暖風裡觸而成謠,供四五人玩樂而過的小道間歇鋪有平整的石塊,靜些時還能聽見遠處的流水潺潺。 若不是那些個藏在樹背、樹底、樹洞、樹乾中的奇怪玩意,它們的磨牙聲太過響亮,甘九枝還當真要被這派自然舒朗的景象溫吞掉本就不多的戒心。 “哪裡來的小怪物?還不快出來!”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過後,磨牙聲收了點兒,甘九枝空出的手撓了撓腦門兒,又捂住了咕嚕咕嚕叫喚的肚皮,她無意識的咽了口口水似乎聞到了醬豬蹄兒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