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好戲1出(1 / 1)

船頭已是有人寫了大大的水牌掛了出去。   今夜的這一出戲是“三氣周瑜”。其中的重頭折子戲就是“蘆花蕩”。李文茂演的張飛是這裡麵最吸睛的角色。   鏘鏘鏘鏘,哐——   但聽得鑼鼓響亮,李文茂演的張飛張開著雙手,搭著兩名手下亮相,像擔著擔挑一樣出場。   “鬼擔擔。”陳掌櫃喝了聲彩道:“李文茂不愧是粵劇名角,這個身形,這個架勢,就沒幾個人比得上!”   李春初捋了捋胡子,心說,這個李文茂倒真是銅筋鐵骨的好身板,治病不過短短一個多時辰就上臺演戲,別的不說,這一身幾十斤重的戲服加上頭麵,也難為他施展起來竟是絲毫不吃力。   但聽得戲臺上李文茂念白:頭戴草帽漁翁裝,豹頭環眼氣軒昂,胯下一匹烏騅馬,丈八蛇矛世無雙。   李春初勉強也算聽懂了這粵語念白,但是心中反是覺得李文茂不愧是一條好漢,念白之聲洪亮威猛,雖然人在空曠的河麵戲船之上,卻是能將這念白清清楚楚地傳入到每一個看戲的人的耳中。   這是多大的肺活量?這是多深厚的功底?   然後見得臺上張飛與武生裝扮的周瑜在叮叮當當地對打,還真別說,比起許多戲打得的確好看。   在陳掌櫃看起來不過是打的熱鬧,動作花俏。而在李春初看來,卻是步伐輕靈卻十分紮實,上身擺動,下盤卻是極其穩健。而且二人對打用的兵器卻是除了不開鋒,都是真家夥,打起來,硬橋硬馬。   尤其是二人對打的招術都是南少林六點半棍法的套路變化。雖然是表演,但若拿出去,卻也是可以打人的真功夫!   李春初也禁不住喊了一聲“好——”   一旁的陳掌櫃也是一邊鼓掌一邊道:“這個就是我粵地鑼鼓大戲的‘打真軍’,打得好看,也是真武功對打,精彩的緊!”   隻見戲臺上的周瑜被張飛打落馬下,被張飛一通羞辱,氣得一張隻是敷了薄粉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紅。   李春初不禁問道:“這周瑜臉怎會忽紅忽青,是什麼回事?”   陳掌櫃笑道:“仙長不知,這個就是鑼鼓大戲的變麵,要用氣功將臉色變來變去,看得過癮,等一下就是吐真血了!”   李春初不禁一驚,道:“難道還要逼得人真個兒吐血不成?”   陳掌櫃道:“仙長莫驚,這是這些演戲的老板們事前將紅色的水飲落個肚中,到這個時候便用氣功裹住從肚裡吐出來,宛如真血一般。你看你看——”   話音方落,李春初見那演周瑜的演員,雙手捧腹,裝得極是痛苦的樣子,一口,兩口,三口,但見得紅色的血霧噴吐而出,直落舞臺下麵,而周瑜的一身白色戲服,也被染得前胸紅彤彤一片。   “好!好!好!”圍觀大戲的那些伍家的人都站起來拚命鼓掌喝彩。   一時間連李春初也看得目瞪口呆,挑著大拇指道:“果然好!”   說實在的,李春初無論是哪一輩子都不曾看過這等的戲曲表演,果然這時候的演藝明星演戲比起一百多年後還真是賣力得多!   看罷了三氣周瑜這一出戲後,李春初也覺得實在是大飽眼福,趁著中間換戲的間歇,便和陳掌櫃又回到了紅船之上。   見李文茂正重新在上妝,便也不去打攪。   驀然見一艘小艇駛了過來靠船停下,隻見船上走下來兩個金發碧眼,穿著燕尾服的洋人。這兩個洋人身量甚高,加上高高的直筒禮帽更顯得有頂著船艙的感覺。   船上的人都停下手,定定地看著這兩個洋人。   這兩個洋人被瞧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不過他們也努力鼓起微笑來。這兩個洋人拿著一個很大看起來頗為沉重的箱子和三腳支架,另一個拿著一個亮閃閃的好像銀色的鍋也似的物事。   李春初也看得有有些愣神。   好半天,他才輕輕拍了下自己的腦袋,這不是照相機卻又是什麼?   一個洋人用蹩腳的粵語說了些什麼,倒是整船的人都聽不懂他的話。   “真正係雞同鴨講咯!”陳掌櫃咕噥了一句。他卻是分開眾人走上前去,開口居然是流利的法語。   那個洋人便笑了起來,過去嘰裡咕嚕朝陳掌櫃比比劃劃說了一大串,李春初耳朵尖,卻是隻顛來倒去最多的一個詞便是:raphier。   陳掌櫃點了點頭,轉過身沖船上的戲班演員道:“各位老板!這兩個是法蘭西國的人,他們拿了的東西叫raphier,就是可以把人、景色、東西都畫進去變成畫的東西,想給各位老板,尤其是剛剛演戲的幾位老板畫上一畫。不知可以嗎?”   “卻原來是畫師啊!怎地不拿筆墨,用個大箱子來畫?”鳳凰儀的班主走過來問道。眼中滿滿地疑惑。   李春初想了想便擠上前道:“福生無量天尊!貧道卻是知道一二此物,與班主分說一下可好?”   “哦,原來是神醫李仙長。”班主忙抱拳見禮。“仙長見聞廣博,與我等解說,也好讓我們長長見識。”   “不敢。”李春初客套了一句道:“此物是為‘照相機’,能清晰攝取此刻人的麵容樣子,此刻的各種景色物品,待他們用藥水沖洗出來,便是栩栩如生。此是一種機器,非我中華有之物也。”   “竟有這般神奇?”班主也是十分好奇。   “那鍋子模樣的東西叫‘閃光燈’,會於照相時候閃光,隻為照相機補充光線所用,切莫被它嚇著了才是。”   正說著,那個拿著閃光燈的洋人一個不小心不知怎麼弄的那燈驀然閃了一閃,“嘭”地一聲巨響後還冒出一股白煙起來。   隻嚇得滿船的人都叫了起來,那洋人自己也嚇了一跳,慌忙倒退幾步,卻不料腳底拌蒜,也不知踢到什麼,竟是從船上跌了下去,“噗通”一聲,在水中載沉載浮起來。   雖說這河湧的水不深,但是下麵爛泥頗深,那洋人似也不熟水性,竟是站不起來,眼看著就嗆了幾口水。   李春初看得好笑,卻是喝了一聲:“休要驚惶!”說罷,一腳將一塊木板踢落水中,他一個鷂子翻身,從眾人身邊躍出,在船幫上輕踢借力,身子便落在那木板之上。   木板向下一沉。李春初輕提一口丹田氣,身子再次飛出,掠過那洋人,他伸手一抓,夾頭夾腦就拎住了洋人的脖領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手臂一振,那百十斤的榔槺身子竟然如一個石塊一般被扯得飛了起來,落在七八步外的河岸之上。而李春初則反手又是一掌拍在水麵的木板之上,整個人在空中居然翻了個筋鬥,也落在了河岸上麵。   說時遲那時快。許多人還沒有搞清楚狀況,李春初已經是已經連人都拖了上岸來。   那個拿著照相機箱子的洋人也顧不得許多,挎著箱子飛快地通過跳板跑回到小艇之上,扔下箱子就要去對麵岸上看自己的同伴。   李春初看了看被河水打濕了的道袍下擺,卻是笑了笑,走過去扶起那個洋人,道:“你沒事吧?”   “蟹蟹,太蟹蟹你了!”那洋人眼中驚惶未定,卻是滿口都在用生硬的粵語感謝。   這時候伍家一個子弟和一個通譯著急忙慌地奔了過來。   那伍家子弟見李春初一身道袍,忙上前拱手作揖道:“多謝道長救人之德。”   李春初瞥了他一眼,道:“些許小事,不足掛齒!”說罷,撣了撣道袍上的水漬,轉身便走。   他剛剛救人心切,卻是不想在伍家露了自家行藏,自然不想與伍家的人過多交談,隻好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那伍家子弟還想喊住他,李春初腳底加快,趁著岸上有些混亂,便三步兩步閃入了紅船亂哄哄的人群當中。   對於李春初來說,李文茂卻是更為重要。   這鳳凰儀戲班裡百十個武藝不差的戲子,若是收入進洪門護劍堂下,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不是。   現在來說,這個比伍家和照相機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