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過這樣的刑罰。”
朱利爾斯的聲音卷起一陣風,惹得桌上的兩盞油燈忽明忽暗。
“在弗魔人還未遭文明開化的時候,就興起過這樣的事。他們的大汗為了取樂,會將叛逃的奴隸和寧死不降的敵人綁在馬尾上拖行至死。”
“我可從來沒聽過這種事。”唐娜說。
朱利爾斯恭維道:“那你是自己領悟了這個法子,你在刑訊的領域裡真是算作天才了。”
雖然沒明白這個地位有什麼用,但唐娜很喜歡天才這個稱呼。她忍不住咧嘴要笑,但下一刻就因為劇烈的疼痛而緊緊咬住嘴唇,身體一陣顫抖。
“別亂動。”克雷頓低沉地說。
他手上的鑷子猛地往外拔,從唐娜的左手傷口裡拔出一根棕黃色的短絲。
唐娜的左手正被他握在手裡,這隻手體積腫脹成原來的兩倍——這是少女受傷後還用這隻手劇烈運動的代價。
現在,這傷口裡還沾了不少細小的植物纖維,它們曾是繩子的一部分,直到唐娜抓著繩子,把它們送進了傷口裡,它們會阻礙傷口的愈合,必須全部挑出來。
朱利爾斯的藥水已經沖洗過傷口了,但還有不少纖維藏在裡麵。
克雷頓再次將鑷子插入傷口撥動,唐娜臉色一白,除了左手沒能抽回來,整個人都縮緊了,雙腿也收到椅子上。
男巫剛才還誇獎她,此刻又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唐娜咬著牙看向克雷頓,希望得到一點誇獎:“克-雷~頓——你為什麼不高興?明明我把路易斯帶回來,他也同意幫我們說服.嘶——”又一根刺被拔了出來。
“不,我沒有不高興,我隻是有點餓。”
克雷頓的話讓唐娜再次縮了縮,她開始擔心他會咬自己的手,畢竟它現在看起來就像一個發酵的麵團,想要咬一口也很正常。
不過這其實是個玩笑,隻是因為克雷頓的心情不佳,沒能讓其他人聽出來。
“我以為你會通過監獄守衛聯係上現在權力最大的人,然後說服他放出路易斯,這樣最安全。”
“那是你的計劃,但我的計劃更好。”
克雷頓沉默不語。
因為事實確實如此,如果唐娜沒去見路易斯,聖職現在就已經死了。
但他仍不能感到高興。
唐娜的左手沒有傷到骨頭,卻永久性地少了一片肌肉,以後即使傷口愈合,她的左手握力也會嚴重下降。
他的確答應要教導唐娜如果去戰鬥,但一想到翠緹絲養育了唐娜十五年,她毫發無損,而他不過帶了這孩子兩個月,她就受了這樣的傷,這不能不使他開始懷疑自己這個監護人是否做的妥當。
一知道她被槍打了,他立刻就趕了回來,但相見不能使傷勢減輕。
“說點什麼吧。”唐娜央求道,他的臉色簡直要讓她害怕了。
克雷頓漸漸重新長出胡茬的嘴唇動了動:
“你做的很好。”
他看起來可不像這回事,當唐娜已經知道他沒在生自己的氣,她放鬆下來。
“那個幫了你的青年呢?我想要向他道謝。”
少女趴到桌上:“他回到自己家了,他就住在河邊的水力磨坊裡。”
聽到這個住址,克雷頓若有所思。
“朱利爾斯,”他轉而喊道:“路易斯教士現在怎麼樣?”
男巫在椅子上挪了挪,回答他:“他很有精神,還沒休息一會兒就去找布萊登了。”
路易斯教士已經和他交接了所有情報,現在正試圖聯絡其他還相信自己的人去抵禦可能存在的危局,但鑒於聖職剛剛從監獄中“越獄”而出,朱利爾斯對他的努力不太抱有信心。
聖職能夠解釋自己精神失常的原因,也肯定有人相信他是無罪的,但相信他無罪不代表就要相信他的其他指控。
既然路易斯之前在失控,現在也不能證明自己完全擺脫了這種狀態,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能得到完全信任,頂多讓其他人開始思考是否存在這樣一種可能。
畢竟楚德·奧斯馬爾和他的仆人至今沒有在其他人麵前漏出馬腳。
克雷頓當然也知道這個情況,他不著急。
唐娜的所作所為給了他一點啟發,他現在有了新的想法。
“所以那個老女人是誰?”唐娜忽然問,她第一次遇到有人想要殺自己,這種感覺非常新奇,她不能不把這個對手銘記於心。
克雷頓的眼睛隻盯著她的傷口和自己活動的鑷子,好像他要是將眼睛一轉,這些東西就會自己活過來跑掉。
“我想應該是楚德·奧斯馬爾收買的兇手,我們會找到她的。”
又一根刺被拔出。
“呃啊——她看起來很痛恨我。”
“她本來可以偷偷殺掉路易斯的,但是你揭穿了她,之後還可能告發她,她當然會痛恨你了。關於這一點,每個謀殺犯其實都一樣。”
少女似懂非懂,這個解釋已經說服了她,她也已虛弱得不再想去多做思考了。
“好吧。”
隨著一根新刺的拔出,她又抖了一下,隨後轉移了注意力:“芭芭拉阿姨去哪兒了?”
她現在有了傷口,必須小心吸血鬼的注視。
“你不用擔心她,我已經差她出去辦事了,至少要明天才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