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能回答小白的問題,一方麵是因為我還沒有成熟,對人類的俗事缺乏有深度的認識,另一方麵,我也不好意思和小白深層討論褲襠裡的問題。回到孔老師家,翻來覆去大半夜,總算有所領悟了:白科真正想鎖住的,其實是小紅的心門。但心門亦真亦幻,似實又空,白科隻能退而求其次,找一個實物代替。 找到了答案,正要閉眼睡覺時,一道強光照過來。汽車停下。冷老師下了車,朝車裡揮手。小美輕輕一笑,將車開走。冷老師緊走幾步,到旁邊的一扇門前停下,將要伸手敲門時,門從裡麵被打開。 孔老師和冷老師原來是鄰居。 得知要請冷老師來家裡吃飯,朱老師提出了疑問:“為什麼不去飯店?”孔老師笑著說:“請客人來家裡,是尊重啊。”“他要是帶了東西過來,你是收,還是不收?”孔老師搖了搖頭:“這一層,我沒想到。我這就打電話給他,直接去飯店。”“你現在打電話過去,他會不會以為是我反對,才讓你改主意的?” 冷老師走進門,拍了拍手裡的兩本書:“這兩本書很好的。”孔老師看了看書,看向朱老師時,神情有點兒尷尬。朱老師笑了笑:“《紅與黑》,還有《圍城》,大作家的禮物果然不俗。”冷老師將屋子裡的人,孔老師,朱老師,還有小女生孔雅玉逐個看了一遍,問道:“你們誰是大作家?”孔雅玉笑道:“你啊。”冷老師對孔雅玉搖了搖頭,看向朱老師:“你這一句話裡,犯了兩個錯誤:第一,這兩本書不是禮物;第二,我不是大作家。”朱老師笑了笑:“沒想到大作家這麼謙虛。”冷老師苦笑了一下:“在真正優秀的作品寫出來之前,不要說大作家,就連小作家,我也算不上!”孔雅玉提醒:“那就趕緊寫啊。”冷老師看著孔雅玉,笑了笑:“我會努力的。我們一起努力喲。”孔雅玉點頭。冷老師看向朱老師:“以後,你要是再叫我大作家,我就認為你是有意損我,罵我。” 朱老師滿不在乎地一笑,將臉轉向一邊。冷老師看向孔老師:“這兩本書是借給你們的。讀完了還我。”孔老師接過書:“這樣最好。書非借不能讀也。”冷老師搖頭:“這話不對,至少,不全對。買的書,才能更好地讀,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呢。就比如這兩本書吧,因為是自己買來的,我就在裡麵寫了不少批注。雖然膚淺,但都是閱讀時的想法。” 孔老師點頭時,朱老師伸手拿過一本,翻開來看。果然,頁眉、頁邊、頁腳處,長短不一,散布著一些文字。歲月沖淡了墨香,斑駁了紙張,但那些文字,還顯露著生機,就像半老美人的細紋裡,依然流淌著曾經的風韻。冷老師瞅著那些文字,滿眼柔情。朱老師沒有看冷老師的眼睛,也就不知道那裡的柔情,將書本拋向沙發時,還不忘表明立場:“男人寫過字的書,我不看。” 孔老師心情有點復雜:首先,朱老師這話,表明她的心純意潔,這對丈夫來說,最值得慶賀;其次,這極像小女生的表白,透露著天真,可愛是不用說的,但似乎也有點與年齡不相稱的幼稚;再次,冷老師是自己的恩人,又是客人,作為主人,應該尊敬友善的,至少,不能讓客人難堪。 孔老師正尷尬時,冷老師笑了一下,說道:“文雅老師,你直率,真誠,有個性,有骨氣,在庸俗、諂媚,甚至帶有幾分醜陋的世界裡,你堅守高雅,是我們學校的光榮。”文雅這個名字有點耳熟,想了一會兒,終於明白:這個愛挑剔的朱老師,就是那個在楊柳菲嘴裡像抱窩母雞一樣的朱文雅。 “我不是誰的光榮,”朱老師冷笑著說道,“也不稀罕什麼光榮。”“一個人最大的光榮,就是不稀罕光榮。”說到這裡,冷老師將手中的那本書丟到沙發上,“酒足飯飽後,我把這被汙染的東西帶走。過幾天,去北水縣城,買兩本新的送過來。”孔老師怕朱老師再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急忙推辭:“不要買,別破費。”朱老師白了孔老師一眼,責備道:“書還沒買,你急什麼?” 幾個人正說話時,一聲叫喚平地而起,像針一樣紮進我的耳中:“哈哈!我死了。我死了!” 那語氣中的驚喜讓我大吃一驚,轉頭望過去,不遠處的路上,一個精瘦的鬼魂邊跑邊跳,孩子一樣手舞足蹈,嘴中不住地叫喊:“哈哈!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那種得意,就像死亡是值得慶賀的大喜事,不需要為之痛哭,連傷感也多餘似的。 瘦鬼往前跑,邊跑邊跳,邊跳邊喊,忽然,停下了腳步,停止了叫喊,像是想起了什麼。想了一會兒,開始左顧右盼,像在尋找什麼。想到自己的經歷,我忍不住想:“他是跟我一樣,要找個好人家嗎?”瘦鬼前後看了幾回,失望一點點增加。嘆了口氣後,臉上卻又重新生出希望來,邁開腳步,邊走邊瞧,路兩邊,墻旮旯,樹枝上,一個角落也不放過,尋尋覓覓,恨不得掘地三尺。 瘦鬼還在那邊尋找時,三位教師,還有孔雅玉已經坐到了餐桌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朱老師問冷老師:“大麗姐怎麼沒過來?”冷老師看向孔老師:“你讓我攜夫人了嗎?”孔老師有點尷尬:“我這就親自去請。”“你以為你是大領導啊,還‘親自’?”調侃之後,冷老師笑道,“已經吃過了,你還是親自陪我吧。” 幾杯酒之後,談到了小芳。說到小芳將大半個身子鉆進了墳堆裡,孔老師又後怕,又慶幸,忍不住問冷老師:“你怎麼想到要問小芳母親的?”“一個男人,大清早喝酒,女兒離家出走也不知道,知道了不光不找人,還在校園裡撒潑耍賴要賠償,”列舉了這些事實之後,冷老師問道,“這說明什麼?”朱老師和孔老師互看一眼,輕輕地搖頭。“說明他不會自我管理,也沒有人管理他。”冷老師提高了聲音,“說明他不愛別人,連自己也不愛。”孔老師點頭。“和這樣的父親生活在一起,做女兒的肯定特別孤獨。”這樣分析了之後,冷老師問,“一個女孩受了委屈,相當無助的時候,會想到誰?”孔雅玉搶先答道:“媽媽。”冷老師看著孔雅玉,輕輕地點頭。朱老師看了孔老師一眼,淡淡一笑。 “這些分析有理有據,環環相扣,”孔老師端起酒杯,“我要多向你學習。”冷老師也不客氣:“那你就好好讀書。”“可是,我一拿起書本,就犯困啊。”孔老師苦笑一下,自嘲道,“我是無藥可救了。”“有個消除困意的辦法,你願意試一下嗎?”“隻要不讓我頭懸梁,錐刺股,但試無妨。”“把生活中發生的事給寫下來,會越寫越興奮,興許別人叫你睡覺,你還不樂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