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光哈哈大笑時，警笛聲驟然響起來，嚇了我一大跳，爪子不由得停住了，一九四八年十一月三日的歷史也就定格在吳曉光張開的嘴巴上，顯出幾分怪異。 　　警笛聲停止喧叫，警車停下來。兩個警察下了車，敲響冷老師的家門。不大一會兒，警察一左一右，將冷老師夾在中間，往警車前走。冷老師大聲嚷道：“我是清白的！我的身體和靈魂一樣，清清白白！”警察並沒有乾涉冷老師的表白，邁向警車的腳步同樣沒有遲緩。到警車前，冷老師自信地說：“你們現在怎麼把我帶走的，等一會兒，就得怎麼把我送回來！” 　　孔老師放下窗簾一角，壓低聲音說：“警察把人帶走了，怎麼辦？”“警察過來，我們就不要摻和了。”朱老師指著電腦，“人又沒做什麼醜事，不要為他擔心。”孔老師想了想，說道：“他這麼大聲嚷嚷，也許是向我們傳遞信息的。視頻的事還是跟他家人說一聲好，讓他們想辦法。”“大麗姐知道這事，會擔驚受怕呢。”朱老師憂心忡忡地說，“那麼遠，也是鞭長莫及啊。”商量的結果，是給鄭校長打電話，向組織報告情況。千言萬語聚在喉嚨口，孔老師卻又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來。倒是朱老師，展現了一個數學老師的冷靜和條理，對著手機說：“冷延玉老師被警察帶走了。” 　　“怎怎怎麼回事？帶帶帶走是什麼意思？”鄭校長如此緊張，有點不像鄭校長了。“他應該是被人誣陷了。”朱老師依舊是那麼冷靜，富有條理，“領導也不用為他擔心：玉石手裡有他清白的證據。”鄭校長如獲至寶，也不結巴了：“快把證據送到派出所啊！”朱老師說：“證據是他在信箱裡發給玉石的。隻要願意，他在派出所就可以打開信箱，給警察看的。”“你說得有理。”鄭校長說，“我這就跟劉所長聯係，讓他們看到證據後，馬上放人。”“為了穩妥起見，”朱老師說，“還是讓玉石去一趟派出所，把證據交給他們，順便說說自己看到的吧。”“告訴玉石老師，天晚了，”鄭校長告誡道，“注意安全。”“就幾百米的距離，我一路小跑，幾分鐘就到了，”孔老師對著手機說，“連粗氣也不用喘。” 　　警車把冷老師和孔老師送回來，冷老師對孔老師說：“兄弟，你回家吧。謝謝你！”孔老師走了兩步，回頭說道：“別忘了給鄭校長打個電話。”冷老師點了點頭，大聲說道：“劉所長，請你告訴大家：冷延玉是清白的！”聲音不高，但在靜謐的夜晚，格外響亮。“沒有一個人，”劉所長笑了笑，問道，“說給誰聽？”“窗簾後麵有眼睛，”冷老師大聲說道，“天地之間全是耳朵。”劉所長說：“大夥兒都聽著，關鍵證據表明：冷延玉老師是清白的！”“你們抓我，是對報案人的負責。你們放我，是對法律的負責。你們是人民的好警察！”對劉所長這樣說了之後，冷老師對著遠近的窗簾說，“鬧劇已經結束，時間不早了，大家休息吧。” 　　警車開走，冷老師走進門，坐到沙發上，淡淡一笑。貓跑過來，仰起臉，眼睛裡既有關切，又有喜悅。冷老師指著貓的媚眼，一本正經地問：“看到警察，你為什麼躲一邊去了？是不是以為我真的犯了錯？”貓輕輕地叫了一聲，將滿臉委屈、滿眼淚光一同展現出來，像受了委屈卻無處申訴的孩子。 　　手機響起來。鄭校長劈頭蓋臉問：“都到派出所了，你為什麼還不把證據交給劉所長？”“因為，視頻裡有一個女人的絕對隱私。”冷老師用一半是不滿，一半是遺憾的口氣說，“而夜裡又沒有女民警值班。”“冷老師啊，你可真行，硬是讓劉所長請來了女民警。”鄭校長用一半是嘲諷，一半是欽佩的語氣說，“你是被調查人，結果，還指揮起民警來了。”“民警聽我指揮，也尊重事實，沒有冤枉我，說明他們是稱職的啊。”冷老師真誠地說，“為我的事，你三更半夜打了這麼多電話，不光稱職，還盡心盡力，我要特別感謝你！”“謝什麼。學校是個大家庭，就得互相照顧。老師遇到難事了，我這個校長不出頭，還配當校長嗎？”鄭校長動情地說，“你也不要灰心，在哪兒跌倒，就在哪兒爬起來。” 　　“鄭校長，我很感謝你的幫助，但是，有一個事實，我必須告訴你，”冷老師笑了笑，說道，“我沒有跌倒！不管是肉體，還是精神，都一直高傲地挺立著，沒有給你丟臉，沒有讓學校蒙羞。”“這個我相信。不然的話，我也不會給劉所長打電話的。”鄭校長換了話題，“你把那個視頻發給我，讓我看看你的清白能不能經得起我的檢驗。”冷老師直截了當地表示：“那個視頻不能給你看，更不能發給你。”“怎麼了？”鄭校長不滿地問，“我這個校長沒有資格審查你？”“鄭校長，你有審查我的資格，但你也是男人啊。找書苑 www.ｚhaoｓhuyuan.com ”冷老師笑著說道，“不該看的東西，還是不看吧。”鄭校長乾笑了兩聲，沒有說話。冷老師問道：“鄭校長生氣了嗎？”“在你眼裡，我就這麼點肚量？”這樣問過之後，鄭校長推心置腹地說，“明天上午，監察室要來調查。調查的對象和內容，估計與你有關。因此，我建議，你得做好準備，以證明你的清白。”“我的清白已經被證明過，不用再證明了。”冷老師笑嗬嗬地說，“夫人給我發信息了，我得看看。” 　　除了大麗，冷老師把所有的微信好友都設置成了“信息免打擾”。那不時蹦出來的信息，早就像鼓槌落在鼓麵上一樣，在冷老師心裡激起陣陣回響了。晃動鼠標，讓電腦從假睡中睜開眼，來自QD市西吳路85號的圖片，一張一張撲過來。那個小小的人兒，乳名六六，學名楊子磊的小家夥，或者睜大一對小眼睛，或者吮吸兩根小手指，或者蹬著一雙小腳，大大的耳，圓圓的下巴，紅潤的腳趾，在方寸之間，展示著生命的懵懂，散發著生命的活力，書寫著生命的詩情。冷老師兩眼笑成了一條縫，像打印得有點模糊的破折號。 　　天亮了，我沒有去南山中學近距離觀察，是因為撥動空氣看往昔的經歷，也讓我增長了見識：動動爪子，撥動空氣就能看清楚的事，沒有必要費勁跑過去的。 　　北水縣教育局紀高官劉海洋帶著張主任、呂科長來到南山中學，全體教師被召集到會議室，鄭校長介紹了領導的職務和使命，提出了要求和希望，劉書記做了指示，呂科長強調了紀律，張主任公布了單獨交流人員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