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趣味(一)奸細(1 / 1)

9.趣味   教不倦,仁也。   ——孟子   中秀被請到學校,已經出手大家的意料,一開口,更是讓人刮目相看:“什麼事都能問,別不好意思。”張主任開門見山:“說說你和冷老師的事吧。”中秀反問:“要我說真話,還是說假話?”張主任意識到這是方向性的大問題,必須由領導拍板,就把目光轉向劉書記。劉書記表態:“當然是說真話。我們今天過來,就是要聽真話的。”中秀受了鼓勵,說道:“要說真話的話,那很容易:我是真心喜歡冷老師,騙人是小狗。”中秀的坦率,言語中透出的天真,再一次刷新了人們的認知。現在回過頭來看,她的裸露似乎也不那麼荒唐了。“可惜,他不喜歡我。我脫光了,他都不拿正眼看我一下。”中秀眼裡的光一下子黯淡了許多,“在他麵前,我就是個小醜。”   眾人不知如何回應時,中秀忽然問道:“你們問來問去,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去找冷老師的茬?有沒有人指使?誰指使的?”沒有人想到中秀會反客為主,提出這麼富有挑戰性的問題,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中秀看著鄭校長:“讓我去找冷老師麻煩的,不是別人,就是你們學校的……”鄭校長想打斷中秀的話,張了嘴,卻吐不出一個字來。好在中秀關鍵時刻閉上了嘴:“算了,說出來,大家都不好看。我還是專門跟冷老師說吧。”   調查在一片慨嘆聲中結束,是所有人沒有想到的。鄭校長以學校負責人的身份,要請眾位領導用工作餐,在南山鎮鐵鍋燉老公雞,或者去北水縣城烤全羊。劉書記拒絕之後,再次慨嘆道:“今天這趟沒有白跑,查清了真相,也看明白了冷延玉老師和學生家長的關係,親密而不混亂。”鄭校長毫不掩飾自己的激動:“感謝劉書記主持正義!我替冷老師感謝局領導的關懷!”“我們做教師的,做中層的,在機關的,”劉書記將眾人看了一遍,目光停在鄭校長臉上,“特別是像你這樣做一把手的,將上半身修煉好,凈了心,把下半身管理好,慎了獨,才能走得高,走得遠啊。”“劉書記高屋建瓴,又苦口婆心,我會牢記在心的。領導都忙,不吃飯,我也就不強求了。”鄭校長對李主任說,“給每位領導二百塊錢辛苦費!給現金,現在就給!”   晚上,鄭校長把領導班子帶到學校對麵的飯店裡:“今天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我想請各位照我這個樣子,把手放到胸口上。”幾位男領導,一個接一個,學著鄭校長的樣,把手放到胸口上。黃倩倩遲疑一下,也將手舉了起來。有眼睛忍耐不住,自動巡航起來。鄭校長嚴肅要求:“眼睛不要亂瞟,看著我!”眾人看向鄭校長,眼睛裡也滿是嚴肅。鄭校長毫不客氣地說:“請大家好好想一想:自己以前做的事盡全力了嗎?”眾人看著鄭校長,有的做出思索狀,表明正按領導的要求做,有的坦然點頭,那意思是自己一直全力以赴,沒有藏過半點力,耍過一點滑。鄭校長看著李主任,越發嚴肅地問道:“李主任,你盡全力支持我的工作了嗎?”李主任毫不含糊地說:“我要是三心二意,撤職查辦,殺剮存留,隨您辦。”“上次,”鄭校長努力保持嚴肅的神情,略帶不滿地問,“我讓你喝的那半杯酒,為什麼不喝?”問過之後,自己先笑了。眾人這才明白鄭校長繞了個大彎子,隻是開個玩笑,用來活躍氣氛的,都笑了。   “今天是周末,大家邊喝邊聊,要是對我有意見,不要拐彎抹角,直接說出來就行。隻有一個要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還有一樣,喝酒不許耍滑頭,尤其是趙主席:不醉一回,你根本不知道醒來後,喝一碗玉米粥有多爽。”趙主席笑著解釋:“我是有名的氣管炎,喝了酒,進不了家門的。”鄭校長看著趙主席:“其實,跟不跟我喝酒,無所謂。重要的是,得跟老師們喝酒,聊天。大家在一起碰了杯,受過的委屈,有過的煩惱,可能就煙消雲散了。關鍵的時候,可能就不會受到冷老師這樣的折磨了。”眾人點頭。鄭校長感慨道:“冷老師這次能涉險過關,是因為麵對超級誘惑時,他能穩如泰山。”黃倩倩問:“什麼叫超級誘惑?”   鄭校長看了看黃倩倩,沒有說話。李主任解釋道:“超級誘惑,就是誘惑中的誘惑,沒有人能扛得住,受得了的那種。能拒絕的,就不是人,是神!”黃倩倩看向鄭校長:“到底是什麼樣的超級誘惑,能讓冷老師一舉封神呢?”鄭校長端起酒杯,一口乾了,將空杯展示給大家看:“我這個人太軟弱,沒能抵擋住這酒杯裡的超級誘惑。”   幾杯酒下肚,臉熱了,話更多了。鄭校長咳了一聲,說道:“大家可能想到了,也可能沒有意識到,冷老師這次被調查,是我們內部出了奸細。”大家表情嚴肅起來,又是一副心地無私、冰清玉潔的神態,努力與奸細保持距離。“當然,‘奸細’這個詞,用得不是特別準確,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有向上級反映問題的權力。”鄭校長笑了笑,說道,“那個舉報者,可能也沒有想到,自己差點兒就被點名了。幸虧我在場,不然的話……好了,不說這個,大家以後做事小心就行。”   推走鄭校長所在的那一團空氣,我的爪子沒有停下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向後撥,走進八十年前的南山鎮,我要看看吳曉光是如何和王鐘吾一起搶屍,實現國共在南山鎮的第一次合作的。   南圩門裡側,豎著一排黑黑的木桿。木桿上黑乎乎的一片,看不真切。桿下蹲著許多狗,有的站立,有的半蹲,有的蜷在地上,都將眼睛盯著木桿,熱切中透著貪婪。有一隻狗叫了一聲,其餘的都叫了,聲音裡滿是希望,又透著無奈。叫聲中,一隻狗跳起來,簡直是用盡了洪荒之力,但還是功虧一簣。木桿上黑乎乎的一片卻被驚動了,嗡的一聲飛起來,遮住了天空。原來是蒼蠅。一群烏鴉飛過來,在木桿上方盤旋。這些家夥很納悶,喜歡的味道那麼濃烈,卻隻能看到黑壓壓的一片蒼蠅,找不到可以啄食的肉體。   一聲槍響,緊接著,劈劈啪啪,炒豆一般。仔細辨別,響聲來自北邊。循聲將空氣撥到北圩門外,越發熱鬧了,卻不見一個人影。細看,幾個新聳起的土堆後麵,立著木樁,樁上掛著鐵桶,桶裡有鞭炮炸響。一長溜新挖的塹壕裡,有腰裡別刀的,有手中舉草人的,有將槍口對著圩門墻,胡亂射擊的。圩門上的回應越發猛烈,子彈雨點般射過來,有的鉆進泥土裡,有的從空中飛過去,有的打在木桶上,木桶撞到木桿上,發出嘶啞的叫聲。一顆子彈躲中草人,不偏不移,正打在草人肚中的木棍上,木棍斷裂,舉草人叫一聲:“媽呀。”眾人嚇了一大跳。“趴下!”黑暗中看不清人臉,但我辨出了這聲音是吳曉光的。聽到命令,趴在塹壕邊的縮了頭,蹲在塹壕裡的趴下身,舉草人的也把草人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