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孔雅玉磨起了鋼筋。冷老師過來時，孔雅玉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汗珠，嘴角向下拉，連牙齒也使上了勁兒。孔老師雙手一攤，無奈地搖了搖頭。冷老師笑了笑，走到孔雅玉身邊，看了一會兒，問道：“雅玉，你這是乾什麼？”孔雅玉頭也不抬：“磨針。”“誰叫你磨的？”“老師。”“老師為什麼叫你磨？”“我們要成李白。”“天天磨這根鋼筋，不光成不了李白，還會成傻子的。”冷老師笑了笑，問道，“你想做傻子嗎？”孔雅玉抬起頭，反問道：“學習李白，怎麼會成傻子呢？”“李白沒磨針。”冷老師笑著解釋道，“李白是不想學習，回家路上看到老婦人磨針，受到她精神的感染，回去發奮讀書，後來才成大詩人的。他要是跟老婦人一樣磨針，不光不會成功，還會因為荒廢了學業，遭人嗤笑呢。” 　　孔雅玉洗了手，擦了臉，走進房間，坐到桌前，拿起書，先嘆了口氣，才把書打開。書裡有各種各樣的眼睛，馬的，蜻蜓的，兔子的，青蛙的，最讓孔雅玉羨慕的，是老鷹的銳眼。可惜的是，整本書裡，找不到老鼠的一隻眼。我為人類的孤陋寡聞惋惜：老鼠眼睛雖小，也不好看，但比馬眼清純，比蜻眼聚焦，比兔眼團結，比蛙眼含蓄，比鷹眼溫柔又有力，論穿物透障，當數世上第一。 　　“得跟雅玉的老師說，”冷老師看了看朱老師，對孔老師說，“別把書教死了，更不能把人教廢了。”孔老師苦笑了一下：“早就想說，又不知道如何說，怕引起誤會。”“這是關係到孩子成長的大問題，就直截了當地說，不要拐彎抹角。”冷老師認真地說，“不然，孩子受到更大的傷害，後悔可就來不及了。”孔老師點頭。 　　冷老師掏出一遝錢，放到茶幾上：“謝謝你們。”孔老師看了看錢，說道：“這錢不要了。”“什麼意思？準備做慈善了？”冷老師淡淡一笑，“就是做慈善，也輪不到救濟我啊。”“那天晚上，從你家回來之後，我就意識到，沒弄清事情的原委，就拿錢過去擺平，對你造成了不好的影響，挺對不住你的。”朱老師輕輕一笑，說道，“可是，今天又一想，人家脫得一絲不掛給你看了，你總得有點表示，不能一分錢不出吧。”冷老師想說什麼，張了嘴，又閉上，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孔老師也笑了。“你笑什麼？”朱老師瞪了孔老師一眼，“你看那視頻的時候，兩隻眼珠子都直了。那錢，你也得出一部分。”說著，抓起幾張鈔票，拍在冷老師麵前。“體育比賽，選美比賽，隻有進入現場的觀眾才需要花錢買票的。至於電視機前的觀眾，不管眼睛看得多直，都不要花一分錢的。”冷老師將麵前的鈔票推回來，認真地說，“你們要是想幫我，就把信箱裡的三個視頻，還有U盤裡的，都給刪了。那個學生家長，雖然有點兒糊塗，但也不是存心害我。我們應該尊重她，替她守住一個母親的尊嚴。” 　　“要是沒有監控，你還會那樣做，”朱老師忽然問道，“拒絕那個一絲不掛的女人嗎？”冷老師看了看朱老師，對孔老師說：“這個問題問得好，相當有水平。”“不要轉移話題，”朱老師毫不客氣地說，“你要正麵回答我。”冷老師拿出手機，撥打電話，調到了免提狀態。沒有人接聽。打了第三次，大麗才接電話：“我都要忙死了。什麼事，快說吧。”“我有個問題要問你，”冷老師慢條斯理地問，“你是怎麼想到要在家裡裝監控的？”大麗也不隱瞞：“我裝監控，是怕你不在家裡，家裡出問題，也怕你在家裡，你出問題。”孔老師和朱老師相互看一眼，匆匆一笑。“你整天圍著灶臺轉，實在是大材小用。”冷老師笑了笑，調侃道，“你應該做偵探，做哲學家。”“女人天生是偵探，”大麗笑嗬嗬地說，“能成哲學家，也是被你熏出來的。”“你那監控是怎麼裝上去的？”冷老師問道，“什麼時候裝的？”“我是花了錢，找人裝的。”大麗笑著說道，“買東西寄給王主任時，找書苑 wwｗ.zhaoshuyuａn.com 聽人說家裡裝監控好，我就裝了。”“你這決策，太英明了！你這錢，花得太值了！”冷老師真誠地說，“要是沒有這監控，我就真的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你記著，你就是像孫悟空一樣會七十二變，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大麗笑著說道，“要不是我在視頻裡看到你，叫你把視頻給別人發一份，你到派出所裡，渾身是嘴也說不清呢。”“你救我了一命，”冷老師笑著說道，“是我的救命恩人。”“掛了，掛了，我得刷鍋洗碗了。” 　　“你還真不像我想的那樣壞，但你也不能怨我懷疑你。別人說你壞話的時候，我也為你辯護呢。”朱老師笑了笑，說道，“我得給自己一個交代，證明自己的辯護並不是無原則的。”“謝謝！謝謝你們關心我，幫助我。”冷老師笑著說，“在我特別困難，感到孤立無援的時候，你們主動幫了我。”“別說這個，跟我們套近乎。還有一件事，你得交代清楚。”說到這裡，朱老師忽然改了主意，“不說了。那話，應該是謠言。”“這就對了，謠言止於智者。”冷老師笑著說，“還有，不要把人想得怎麼壞，要相信，人心是向善的。” 　　小芳抱一相框，慢慢走過來。周桃看到小芳，放棄了對家的尋找，快速飄過來，急切地問：“那個酒鬼怎麼會到咱家的？”小芳聽不到鬼話，瞟了孔老師家一眼，繼續往前走。周桃擋在小芳麵前：“他是怎麼知道我名字的？”小芳看不見鬼影，從周桃中間穿過。周桃愣了一會兒，轉身追上去，跟在小芳旁邊，大聲問道：“你爸爸到底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