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我再拍！我拍拍拍！”，孫苗的上帝視角無奈的看著下方一隻氣呼呼的橘色大貓，正在一臺老式遊戲機前，啪啪的拍著遊戲機上一個已經被磨得鋥亮的紅色按鍵，貓嘴裡還發出嗷嗚嗷嗚的怪叫聲。 　　大概從孫苗高二上學期開始，不說每天吧，但隻要他學習累一點，或者白天運動的多一點，晚上就會做這個夢。 　　要說孫苗在這個年紀能有什麼真正的私人財產，那這個夢也許能算一份。 　　孫苗夢裡這個地方，布置的和現實中的政務服務大廳倒是挺像的，入口處有個屏風，上麵寫著“願你來生更美好”。 　　繞過這個屏風進入到大廳的內部，靠近入口的右側區域，放置著一張簡陋的木頭桌子。 　　這桌子不光款式很陳舊，上麵塗的油漆也都有了明顯的爆裂痕跡。 　　桌子上麵擺著一摞印刷單頁，不過夢裡的孫苗和現實中一樣都是近視眼，所以他在空中飄飄呼呼的，也看不清這摞單頁上印著的文字，但好像是辦事指南之類的東西。 　　大廳入口左側，是個給安保人員設置的座位。 　　反正自從孫苗第一次做這個夢，大廳裡唯一的老保安就在這個位置坐著。 　　偶爾老保安也會起身，在大廳裡溜達上一圈，然後再回來坐下。 　　老保安是個乾癟瘦削的老頭，孫苗聽大廳裡其他的工作人員都叫他老方。 　　老方總是穿著一成不變的安保製服，腰間紮一條白色的製服皮帶。皮帶已經磨得翻出毛邊了，中間銀色的卡扣，也泛不起絲毫的光澤了。 　　從打孫苗第一次見他，就發現老方製服左側肩章的扣子掉了。原本應該服帖在肩膀上的裝飾布條，就一直那麼耷拉著，像巴吉度的耳朵似的。 　　不過老方自己毫不介意，大廳裡的其他人還有每天來辦業務的小動物們，好像也沒覺得有啥不妥。 　　老方這人最大的亮點就是他腰帶上掛著的一個被擦的鋥亮的不銹鋼保溫杯，隻要老方頭一動，這晃晃蕩蕩的杯子，就能在他身周反射出一片星芒般的光點來。 　　每當老方在大廳轉悠巡視，大大小小的貓科動物就會不自覺的從辦業務的隊裡走出來，偷偷摸摸跟在老方身後，然後匍匐上身扭著屁股，想要撲上去拍滅保溫杯反射出來的光影。 　　經過孫苗觀察，這個服務大廳沒有取號機的，如果離隊了，那就得重新回到隊尾再從頭開始排。 　　好在老方起身巡邏的時候極少，絕大部分時間都是窩在椅子上打盹睡覺，偶爾醒來，就是翹起二郎腿，把警用甩棍往咯吱窩裡一夾，從腰間取下水杯，擰開蓋子，然後一邊搖晃著腦袋，一邊小口小口的喝著他的養生茶水。 　　而孫苗做這個夢都快一年了，也確實沒見過大廳裡真的發生什麼需要保安出動的突發狀況。 　　再往裡走就是一片寬敞的客戶接待區，接待前臺站著一位身穿工作製服的短發小姐姐，負責為前來辦理業務的客戶們提供引導和谘詢。 　　大廳的服務窗口總共有四個，兩個轉世手續辦理窗口，一個轉世方案異議受理窗口，還有一個換道簽證辦理窗口。 　　孫苗每次在這個夢裡停留的時間都不長，有時候隻是一瞬間，有時候則是十幾分鐘，反正他在的時候，很少會見到會有小動物去“異議受理”和“換道簽證”窗口，不過轉世手續辦理窗口倒是永遠在排隊。 　　這兒的窗口工作人員都是中年大姐，而且脾氣還全都非常好。 　　這會兒一隻安哥拉長毛兔子和一隻綠色亞馬遜鸚鵡，就分別在1號和2號辦著手續呢。 　　一號窗口的大姐咽了咽口水，好讓自己已經沙啞的聲音聽上去盡量溫柔：“那個，長毛兔子，咱們現在是在核對你的基本信息哈，我要是說對了，你就點點頭，好嗎？” 　　窗口外圓凳上的長毛兔，兩隻耳朵向兩側耷拉著，頭也低低的埋在胸前，按在肚皮上的兩隻前爪，此刻正緊張的搓啊搓的。 　　聽見工作人員問話，它抬起小小的腦袋，羞答答點了點頭。 　　“真乖。”大姐像看到了希望似的，接著問道：“你上輩子，一共活了8年，對嗎？” 　　兔子，這次先是掰著小爪子，數了一會兒，然後緩緩抬起頭，幾不可見的點了點。 　　“真棒！咱們接著加油。”大姐看小兔子這次配合的不錯，表情先是一喜，繼而穩了穩自己的情緒，再次小心翼翼問道：“你上輩子生過64窩小兔，一共是432隻……。” 　　沒等大姐的話說完，長毛兔子先是身形一抖，然後再次舉起兩隻小爪子，哆哆嗦嗦伸出十個爪尖，數不清，我根本數不清呀，隻聽哇的一聲，小兔子哭了。 　　就在一號大姐忙不迭給兔子找紙巾擦眼淚的時候，旁邊相鄰的二號櫃臺外麵，紅頭綠鸚鵡揮了一下翅膀，帶動著它的身體連同腳下的圓凳轉了一圈，擺出了一個瀟灑的亮相，說道：“生這麼多啊！不過我能數得清的！我數給你們聽啊1，2，3，……。” 　　就在鸚鵡剛數到11的時候，又是“哇”的一聲，兔子好不容易快要穩定下來的情緒，又特麼的崩了。 　　眼看著好像是自己把兔子惹哭了，鸚鵡趕緊想辦法彌補道：“別哭啊，我給你們猜個腦筋急轉彎吧，小明的爸爸有三個……。” 　　不等鸚鵡說完，二號服務櫃臺後麵，一個看起來比一號大姐稍微年輕一點的女性，扶了一下自己臉上的黑框眼鏡，舉手搶答道：“我知道，是小明！” 　　不等鸚鵡開口表揚自己，二號姐姐奮力揚了揚嘴角兩側僵硬的肌肉，擠出一個誇張笑臉，試探著問道：“紅頭鸚鵡，咱們繼續辦理手續好不好？” 　　“好呀好呀，不過，你信不信，我馬上就能把它逗笑。因為我還會唱歌，是五環之歌，啊啊啊，五環，大家一起來！……” 　　雖然此刻大廳中，絕大部分排隊等待辦理業務的動物們，都被兔子的哭聲吸引了，但孫苗還是看到有幾隻貓鼬，瞪著圓圓的大眼睛，挺直著身體，上下一蹲一蹲的跟著鸚鵡唱上了。找書苑 wｗw.zｈaoshuyuan.com 　　嗬嗬，一共隻有兩個辦事窗口，一號窗口的業務是根本結束不了，二號窗口的業務是根本開始不了。 　　動物們雖然也知道這種局麵很正常，也不能責怪誰，但總歸是排這麼長時間了，有些小動物還是出了狀況。 　　就在孫苗上帝視角的注視下，排在隊伍最末尾的一隻哈士奇，一抹猥猥瑣瑣的目光正投向自己身旁不遠處的保安老頭。 　　見老保安懷裡抱著甩棍，後腦勺向後墊在椅子靠背上，這會已經睡得昏天黑地了。 　　哈士奇像是打定了心思，身體稍稍向上提起，保持著蹲坐的姿態，屁股一點一點挪向了墻角處一盆高大的裝飾綠植。 　　然後就在確認四下無人關注自己後，哈士奇一抬後腿，將一泡狗尿精準尿到了花盆裡。 　　完美解決了自己的生理需求，二哈狗恢復了精神，抖了抖一身漂亮的灰白色皮毛，一步一顛的回到了隊尾，根本沒意識到，在和他相距大概二三十米的地方，保潔胖阿姨一手拎著水桶，一手握著拖布，剛好轉回身，把’二哈’破壞大廳環境的全過程看了個‘狗臟並獲’。 　　長長隊伍的最前方，就是那臺類似老款遊戲機的自助服務設備，此刻總共大概六七十頭各色各樣的小動物排成了長隊，一頭頭看過去孫苗也不是都能叫出名字，其中還有些個頭過於小巧的，從孫苗的上帝視角看去，甚至是時隱時現的。 　　這會兒，站在設備前方的一隻肥嘟嘟的橘色大貓人立而起，一次又一次奮力拍打著機器上的紅色按鈕，在這臺機器上抽著它的轉世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