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孫苗在夢中將注意力集中到這隻胖貓身上,他的上帝視角就會從俯視角度快速向著大貓拉近,最後直接切到遊戲機的屏幕上。 來了來了,遊戲機的屏幕左上角應該有個笑臉logo,是的,logo的旁邊應該是服務口號:“畜生道專屬轉世大廳,竭誠為每位顧客提供優質服務”,這是孫苗在這怪夢中為數不多能看清的文字。 接下來就該是這機器一次又一次回饋給大貓的:“您沒有抽中轉世方案,謝謝惠顧,歡迎下次再來。” “拍吧拍吧,無非就是讓我再見證一次這世界的隱藏規則——胖貓是不配轉世的。”夢裡的孫苗飄飄忽忽意識到這世界對大胖貓可真特麼不公平。 叮鈴鈴!救命的鬧鐘響起,孫苗伸出手搓了搓臉,要是沒這怪夢搗亂,冬天的被窩就真是全天下最舒服的地方了。起床! 孫苗一隻手肘撐著身體,伸出胳膊一把抓過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看今天的日程提醒。 日期:2024年1月26日,星期五,上午學校寒假動員,下午和譚狗子一起去雍和宮。 高三第一學期期末考試前些天就結束了,孫苗這次考的還行,班級第五第六的樣子,今天過去估計就是聽學校老師給強調一下假期注意事項之類的,頂多半天就夠了。 日程裡記錄的另外一件事,下午去雍和宮,這是今天一個比較重要的安排,一會兒到了學校得想著先讓狗子給他家裡打個招呼。 孫苗一個鯉魚打挺跳到了地板上,吼吼,又忘記昨天把拖鞋脫哪了,兩支腳底板剛接觸到地磚,一股涼氣就擊的他一個機靈,真特麼冷。 連續三天大風,讓京城的氣溫直接降到零下了。 校門口的早點鋪裡這個時間通常都是人滿為患,孫苗端著餐盤轉悠半天了想找個熟人拚桌,但是因為眼鏡被托盤裡的小米粥給虛上了一層水氣,所以隻能看見滿眼紅黃藍綠的校服。 “苗哥,苗哥,快過來!我在這兒呢!” 這熟悉的大嗓門,正是孫苗手機日程裡記錄的譚狗子,他的同班同學兼發小,大名叫做譚文鬆。 這哥兒倆的祖輩都是京西鋼廠的退休職工,住在京西職工家屬大院。在那個年代把孩子往父母家裡一扔,自己出去忙事業也算是常有的事。 孫譚二人從小都是跟著老人長大的,每天跟著家裡人滿小區轉悠,招貓逗狗,抓蟲爬樹,是京西鋼廠大院裡出了名的一對小活寶。 譚家老爺子,也就是譚文鬆他爺爺,特別喜歡下象棋。 原本,放眼整個職工家屬大院,譚文鬆爺爺的象棋造詣也算得上是出類拔萃了,一手快棋大開大合落子如風,在小區棋友圈子裡是個常勝將軍。 可這常勝的勢頭,卻是在孫苗的姥爺也退休加入了社區棋友社後便戛然而止了。孫苗姥爺下棋的風格乍看起來是沖和恬淡,沒什麼殺伐之氣,但兵馬交錯之際卻總能不露聲色的化險為夷出奇製勝。常常把老譚頭兒殺的鬱悶不已。 這兩位退休老人棋逢對手,那是相見恨晚,而孫苗和譚文鬆兩個跟著看下棋,沒多久也混成了好兄弟。 “老孫啊,原先也沒發現你下棋有這麼厲害啊。”看著自己爺爺在大好開局之後,又開始撓頭搓耳朵,譚文鬆秒懂了,抽冷子大喊了一聲:“呔!將軍!”伸出黑不溜秋的小手隨便摸起一顆黑色棋子,就把對麵的紅方老將給拍出了棋盤,然後美滋滋看著自己爺爺,一臉“爺爺快誇我”的表情。 對麵,孫苗的姥爺和周圍一圈看棋的老頭子們,先是齊齊一愣,轉而紛紛哈哈大笑起來。沒等來誇贊,譚文鬆屁股上卻被自己爺爺,一套連環十八掌拍的啪啪響。 老譚頭一邊收拾自己孫子,一邊笑嗬嗬說道:“我家這臭小子餓了,咱們今天不分伯仲,明天再戰,我們爺兒倆先回家吃飯去咯。” “行啊,”孫苗姥爺嘖嘖失笑,說道:“你們爺倆這招,咱也不是第一次領教了。明天再戰,那就明天再戰。” 姥爺的身後,孫苗一臉笑嗬嗬看著慢慢走遠的譚家爺孫,忽然輕快的扯起嗓子喊了一聲:“譚文鬆!咱倆也明天再戰!等你哈!” 聽了這一聲,譚小子先是一個激靈,接著,小聲嘀嘀咕咕道:“戰就戰,當小爺怕你!”,嘴上這麼說著,卻是一把扯起自己爺爺衣角,兩條小粗腿倒的飛快,一溜煙跑沒影了。 沒多久,社區文化中心裡,孫家老爺子表情尷尬的看看麵前的孫苗和譚文鬆,又用餘光看了看一旁眼角抽動的譚家老爺子。 孫苗一手抹著鼻血一手摟著眼圈烏紫的譚文鬆,兩個小家夥還笑嘻嘻的一人舉著一根鬼臉兒雪糕,齊齊當眾宣布:他孫苗、他譚文鬆,從今年起就要進入學校了,此後兄弟倆將一心向學,再也沒閑工夫參與爺爺們的楚漢江湖了。 就在孫苗和譚文鬆上小學的那一年,京西鋼廠宣布了全麵拆遷計劃:冶煉廠區全部搬遷到外省。 沒了鋼廠,職工們或是提前退休或是跟隨單位到外省繼續工作,而年輕的後生雖然學了鋼鐵冶煉相關的專業,但也沒了子承父業就近上班的機會,索性各自另謀生計去了。 不少人家為了上班方便,乾脆搬離京西到市區去買房子。 孫苗的姥爺去世後,他的姥姥跟著女兒一家搬到了市區。而譚文鬆也跟著父母進城居住,隻在周末才回去看望爺爺奶奶。 因為孫、譚兩家人關係交好,於是一同合計著在同一片區域買了二手房。這兩孩子也從小學開始,直到進入了京城芳草一中,現在是高三五班的同班同學。 “苗哥,你今天怎麼帶上墨鏡了?”譚文鬆一邊往嘴裡塞著牛肉包子,一邊咕噥了一句。 孫苗被譚文鬆沒來由的這麼一句話問的一愣,反應過來之後,一把摘下霧蒙蒙的近視眼鏡,“神特麼墨鏡”,一雙黑眼圈直勾勾盯的譚文鬆目瞪口呆。 “還是我那個夢,”孫苗把泡了小米粥的一塊油餅塞進嘴裡,“最近越來越頻繁了,而且夢裡大貓那種求而不得的情緒,也越來越特麼真實了!” “苗哥,求而不得的煩惱我也有啊,不過咱倆所求不太一樣。”譚文鬆再咬一口包子,把最後一口豆漿一股腦周進嘴裡,“我的目標就是高三一班那個曾小婷。” 剛準備發表一萬字起的《過來人感言》,譚文鬆一抬頭,卻看到孫苗已經吃完了早飯,站起身,往早點鋪外麵走了。 “哎,苗哥,等我等我。”譚文鬆一把抓起書包,屁顛顛的趕緊跟上,嘴裡還煞有介事的兀自叨叨個沒完。 譚文鬆說的那個曾小婷,是高三一班的班花,人家學習成績好、體育成績好,雖然麵對男生永遠是冷著一副麵孔,但在女生的圈子裡人緣倒是不賴。 “譚文鬆!”不顧一旁還在喋喋不休的譚文鬆,孫苗突然在高三五班教室門口站定,然後轉頭一臉嚴肅的看著自己的小老弟:“你給我聽好了,曾小婷看不上你,也不代表她有什麼了不起的。” “哥!”,譚文鬆顫顫巍巍的叫了一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哽咽的幾乎接不上話。 此刻冬日煦暖透過教室樓道的窗戶灑滿孫苗的全身,再配上他一米七八的身高,看在譚文鬆眼裡簡直高大偉岸,溫暖又耀眼。 “老譚,你看看咱這層樓,”孫苗淡然的眼神掃過高三年級所在的樓道,放緩語調淡淡說道:“高三少說也有一百二十多個女生,其中哪有一個能看的上你。她曾小婷,也隻不過是這平淡眾生中,最普通不過的一個而已。” 此話一出,特麼的擲地有聲,好有道理! 話音還未落,孫苗已經邁步走進了教室。留下譚文鬆,內心都被釘死在了單身狗的恥辱柱上了,眼神卻還在樓道內掃視掙紮著,偏巧就看到了不知情當事人曾小婷,背著書包從遠處樓梯口往這邊走。 “嗬嗬!哥們胸懷的是星辰大海!”譚文鬆朝著遠處剛從樓梯口拐進樓道的曾小婷,高高仰起下巴,丟下一句:“平平無奇!”,然後趾高氣揚的轉身邁步進了五班的教室。 “蛇精病吧,早就看出這貨是個蛇精病了好不好。”曾小婷一大清早就被譚文鬆沒來由的甩了這麼一句,心情真是像吃了蒼蠅似的,緩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一跺腳黑著臉走進了高三一班,估計這一上午都得別別扭扭的了。 高三一班的教室裡,曾小婷還在持續爆發著怨念。 可譚文鬆一進自己班的教室,就立馬忘記了剛剛自己才是刀下狗的事實,四下看了一圈,一個狗撲,趴到孫苗課桌上,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小聲道:“苗哥,你家裡說了備考鬥宗預科班的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