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二.二歸程的煩惱(1 / 1)

特斯德 花寶木 25908 字 8個月前

——T7.10   穿過中央區和埃斯瓦爾的交界,江政忠溯等人的大隊伍移動到埃斯瓦爾城區已經落日黃昏。中央區靠近東城口區,穿越東城口區回內城區,再從內城區回主城區,這是回主城的最短路線。   早一步收到消息,東城口區做好了迎接準備。此次開路的是埃斯瓦爾主族,還有中央護衛隊隊長的布魯斯·阿莫尼跟著,守衛們沒有搜查的必要性。   破舊的紅布從外門一直延伸進內城門。即使時至黃昏,等著隊伍進來的群眾不在少數。之所以有如此盛況,是因為東城口十幾年沒試過有如此壯觀的隊列通行。從前的東城口區口碑奇差,高官貴族基本不會經由東城口區。外加上帶隊的是大聖女華桃墨素,最年輕的術師江政忠溯,想目睹一番風範的人不在少數。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更重要的理由。   馬車隊列停在東城口去的中心,到家的貴族學生提著行李下車。丹娜·福爾登走下馬車時,人們陸續單膝下跪。   丹娜·福爾登是如今的東城口區的主管貴族,在她的改革下民生水平好了許多。   東城口區公共環境得到很好的治理。雖然還是那麼破爛,但讓人難受的腐臭味去除了八九成。道路得到了翻新,原本能抖出肺腑的道路如今平滑了不少。更主要的是風氣管理好了一點,街邊衣衫襤褸的人群明顯少了許多。   治理的金錢由福爾登家支付,大量采用東城口區的本地廉價人力,以此刺激人們正常工作。不堪的人有了收入和工作,治安也穩定了不少。   城鎮改良的代價是福爾登家大出血,這引起了福爾登分家和侍奉福爾登家的貴族們不滿。但所有不滿都被丹娜一力彈壓,持續推行著出血優化城鎮的政策。經過上一次事變,丹娜成為福爾登主家的唯一繼承人,權力都落在她的頭上。隻要她堅持乾,其他貴族不能乾涉。   “福爾登家的財產原本就是搜刮民脂民膏而來,如今隻是還回去而已。”   這是丹娜·福爾登的主張。   難得盼到一個靠得住,自願割肉喂鷹的管理貴族。城鎮肉眼可見地持續優化,民眾對丹娜的支持度非常高。一度感受過超級破爛版東城口區的江政忠溯,此時此刻也對環境的變化感到震驚。所以當他看到人群向丹娜跪拜,心裡不覺得突兀。   順便一提,上一次出發去中央區是時候江政忠溯和華桃墨素走的是南城口區。這麼做有點繞遠路,但一般貴族都會從南城口區出發,原因就是大多數人對東城口區印象不好。   迎接丹娜的不隻是群眾,帶著孩子的畢麗媞和一眾家臣也在一邊靜候。臨別之前,丹娜帶著奈瑪·多利德一起走到江政忠溯所在的馬車送別。   “華桃墨素小姐、江政忠溯大人,再見。”   “兩位再見。”   丹娜帶頭行禮餞別,有點不好意思的奈瑪也跟著屈身行禮。華桃墨素沒有理會她們,隻能由江政忠溯給出應答。   “再見,丹娜小姐、奈瑪小姐。”江政忠溯想了想繼續說道,“奈瑪小姐,之前的事情江政忠溯沒放在心上,小姐也不必在意。”   求親競賽,奈瑪為了爭取自己的幸福一度拒絕與江政忠溯等人合作,誇下海口要盡自己的全力。然而實力限製了想象的實現,她在活動中連江政忠溯的臉都沒看到幾秒鐘,跟著人群亂動幾圈活動就結束了。   尷尬,非常尷尬,除了尷尬沒有其他詞能形容她的心情。   “大人,我……”   “奈瑪小姐是江政忠溯的朋友,朋友之間偶爾由摩擦是正常不過的。小小摩擦,小姐真的不必在意。”   望著奈瑪說不出話,江政忠溯轉移話題。   “我記得奈瑪小姐的老家在南城口區。丹娜小姐,奈瑪小姐是去你家做客嗎?”   丹娜點頭回答:“正是。”   “那還請丹娜小姐替我好好開導一下奈瑪小姐。”   “丹娜·福爾登,定當聽從大人的意見。哦,丹娜有一份小禮物,差點忘了給大人和小姐。”   丹娜從口袋拿出一本小冊子,江政忠溯立即知道這是什麼。能夠互相“傳書”的配套導具,江政忠溯猜這本書配對的書正放在艾斯蒂手上。   “謝謝。”   在江政忠溯與丹娜聊天的時候,畢麗媞帶著孩子走過來。等丹娜說完要事,她拉著孩子一起行禮。   “畢麗媞、蘇格,見過華桃墨素小姐、江政忠溯大人。”   “畢麗媞醫師不必多禮。”   畢麗媞過來當然不是沒有事聊兩句,她湊到車窗邊提示道。   “阿布諾拉小姐托畢麗媞前來轉告。她說商隊的倉庫布滿了,之前拜托兩位采購的物資請暫時存放在歸方家。”   江政忠溯收到了暗號:“好,我明白了,謝醫師傳話。”   結束了東城口區的下客,車隊在丹娜等人的目送下繼續往內城區前進。   ——T7.10   東城口區一堆人迎接,內城區人自然也不少。   除去載著華桃墨素和江政忠溯的馬車和載著露易斯和諾修斯的馬車,以及裝著國王賞賜寶物的馬車,其餘馬車都不能進去主城區,絕大部分學生需要在內城區下車。   隊列停留在內城區東部的中心,護衛們指揮人群讓開,好讓學生們能順暢出行。離下車位置遠的貴族學生會乘坐另一輛馬車回家,土豪家族的多庫洛也備好了好幾輛馬車在一邊等候。   弗蘭西·多庫洛離開之前還需要轉運部分物資,以華桃墨素的名義在中央區收購的物資都由他來管理。雇傭的大漢陸續抬起物資到弗蘭西安排的車隊,其中包括三個大行李箱。   此時的弗蘭西消去了大部分的脂肪,身體非常輕盈。他竄到江政忠溯所在的馬車,抬手敲了敲車窗。   “東西運哪裡?”   江政忠溯探出頭說道:“按照剛才收到的暗號,阿布諾拉說去歸方家。”   弗蘭西想著問道:“會不會有點冒險?敵人很可能會猜到吧?”   “我也覺得。”江政忠溯想著接道,“不過阿布諾拉這麼判斷應該有她的道理。你裝作是慰問歸方家的人,把部分物資送給他們。你和建玉的關係好,這麼做不突兀。”   “我會按你的意思做。”   江政忠溯猶豫了一下再問:“建玉有消息了嗎?”   弗蘭西垂下眼睛搖頭:“還沒有。從他失蹤那天開始我就發散人手找他了,隻知道他被一個路過的高精靈救走,不知道具體去向。不過這倒也有好處的。”   “說明敵人也一樣難找到他。”江政忠溯淺淺作笑,“被追殺到半路能出現一個陌生人救走他,這個歸方建玉的運氣是真的好。”   “某種意義上比你還強。”   弗蘭西舉起拳與江政忠溯對拳。   “運送過貨物,你也得小心一點。再被抓走我就不救你了。”   “救我一次算200枚金幣,你也是挺吝嗇的。”   “哈、哈哈。”江政忠溯僵硬地笑著,“人命是無價的,我算你200枚金幣算便宜的了。”   遠處的貨物準備搬完,弗蘭西給江政忠溯最後的提醒。   “對了,最後給你個小建議。”   “什麼建議?”   “回去得做好心理準備,我聽說古雷城主的心情一直不大好。”   “我知道的。”   關於這方麵,江政忠溯早有預料。   自己失蹤幾年的事情已經使得他和古雷關係撕裂。古雷新安排的任務是想辦法解除梅裡斯和伊多果爾的婚約,結果自己不但沒有完成任務反而撮合了兩人。江政忠溯不覺得這事情瞞得過古雷,所以做好了承受古雷的雷霆大怒的準備。   內城區的學生全部散去,剩下的三輛馬車在布魯斯的護衛下進入埃斯瓦爾主城區。   ——T7.10   主城區沒有看熱鬧的平民,對比之下顯得很冷清。一路經過大道和各種大型建築,江政忠溯忐忑不安。到達主城的門口,江政忠溯拉著華桃墨素一起下馬車。因為這一次從中央區回來帶有了國王的賞賜,江政忠溯等人享受著騎士團凱旋回歸的待遇。   江政忠溯、華桃墨素、露易斯、諾修斯和布魯斯帶領的中央護衛隊單膝跪在迎賓臺之下,等候城主古雷·埃斯瓦爾出來發言。   “江政忠溯、華桃墨素,拜見古雷城主。”   “露易斯、諾修斯,拜見父親大人。”   “為埃斯瓦爾贏得國王陛下的賞賜,諸位辛苦了!都起來吧!”   江政忠溯站起來望著迎賓臺。除了古雷和瑪麗莎,梅裡斯也站在一邊,從她的表情看得出來心情並不愉快。而在一樓的通道門口,古羅和華桃英桂也等著江政忠溯等人歸來。   古雷繼續說道:“國王的賞賜由我安排的傭人運輸便是。天色已晚,此時送客並非得體之舉。我已經做好待客的安排,還請布魯斯大人等貴客留宿主城。”   “布魯斯·阿莫尼,謝古雷城主美意。中央護衛隊,敬禮!”   全體護衛跟著布魯斯撫胸屈身。四位女仆從主城門口走出來,為中央護衛隊的護衛指路。護衛們先是把坐騎放置到馬廄,再在女仆們的帶領下前去南殿休息。   布魯斯帶隊離開,迎賓臺上的古雷等人也回到城裡。另一批女仆們走出門口,為江政忠溯等人拿行李上房間。露易斯和諾修斯也出發回深宮,一樓門前很快隻剩下古羅一家四口。   四個人之中最迷惑的是古羅,因為他不知道該抱哪一邊。沒錯,他分不出哪一個才是真的兒子或者女兒。和古羅不同,華桃英桂兩步上前一把摟住江政忠溯。   “忠溯,好久不見了。”   “父親、母親,好久不見。”   聽到母親一詞,華桃英桂差點沒高興地暈過去。緊緊吸了幾口氣,她抓起肩膀上的白貓,抖動它的爪子。   “不隻是媽媽,艾斯也很想念哥哥呢。”   關於這個哥哥,江政忠溯覺得很多槽點。且不說做一隻貓的哥哥很怪異。按著出生年月,貓咪“艾斯”的原型是華桃英桂十幾年前懷的孩子,算上去比江政忠溯還年長。但江政忠溯是個懂氣氛的人,不會把這些話吐槽出來。   古羅翹起手瞇著眼睛:“按著英桂的反應,忠溯你是忠溯吧?”   江政忠溯攤開手反問:“我不像江政忠溯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明白,之後我會解釋華桃墨素的事情。”   江政忠溯當然知道是什麼意思,他轉眼看著一直站著沒說話的華桃墨素。而說起華桃墨素,華桃英桂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像極了魚骨裡挑刺的婆家看媳婦。   古羅拉著華桃英桂說道:“行了,要解釋上上麵解釋。古雷還在等著我們。”   江政忠溯皺著眉發問:“該不會又是去議事間吧?我對那小黑屋沒啥好感,甚至都有陰影了。”   “沒辦法,有很多事情需要秘密地商量。”古羅遲疑了一下,“梅裡斯的事情也需要你和華桃墨素在場。”   “果然反對的很嚴重嗎?”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古羅瞄著華桃墨素,“墨素,你也會跟著我們來吧?”   華桃墨素拉著江政忠溯的手,抬起嬌柔的眼睛。   “隻要是忠溯到的地方,我都會跟著去。”   至此,古羅也看得出來華桃墨素不是華桃墨素了。他不知道如何對待這個身份不明的女兒,隻得默默地點頭帶路。   ——T7.10   議事間乃是江政忠溯印象中的小黑屋,他每一次進來不是被安排難題就是被訓斥。此時此刻,議事間前所未有地熱鬧。   一行人繞著一張圓桌坐著。正主位是城主的古雷·埃斯瓦爾,他的兩邊是長母的瑪麗莎和翁主梅裡斯。隔著兩個位置坐著的是古羅一家。古羅坐在中間,兩邊分別是華桃英桂和江政忠溯。而江政忠溯旁邊是拉著他的手不放的華桃墨素。   瑪麗莎挑動眉間率先發問:“首先,找個人給我解釋一下誰是真的江政忠溯,或者說真的華桃墨素。”   江政忠溯舉起手回答:“我是真的那個。”   梅裡斯也點頭回應:“那是真的姐、忠溯。”   瑪麗莎接著問道:“那麼江政忠溯,你身邊那位又是什麼人?按我知道的消息,那不是你製作的幻影吧?”   江政忠溯和華桃墨素的關係理應隻有在場的人知曉,是絕對禁止擴散的消息。如今多了一個假扮的華桃墨素,還是一個常年和江政忠溯生活在一起的華桃墨素,瑪麗莎心情莫名的不快。   江政忠溯斜眼盯著華桃墨素,打眼色讓她正經一點。華桃墨素放開手靠著椅子,模樣主打一副高高在上。   “想知道我是誰?可以。立即安排我和江政忠溯的婚事。”   古雷不屑地揚起嘴角:“你是哪根蔥敢這樣說話?”   華桃墨素絲毫不吃下風:“古雷你個兔崽子,信不信我宰了你。”   古雷青筋抽氣,古羅也被這猛烈的叫囂嚇到了。   “忠溯,按著她別讓她繼續說話。”   江政忠溯扯著華桃墨素的衣服,但華桃墨素不怎麼想領情。   瑪麗莎舉起手接道:“既然來了就別鬧事。江政忠溯,你知道她是誰吧?告訴我。”   “我能說嗎?”   江政忠溯試著尋求身邊人的意見,華桃墨素歪著腦袋回答。   “沒關係,你直白說就好。”   江政忠溯在腦裡小結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回答:“這位是掛著伊達諾絲大導師名字的伊卡洛斯大導師。”   一句話下去,好幾個人的腦子都短路了。   瑪麗莎緩緩舉起手:“不好意思,能說慢一點嗎?”   江政忠溯再整理了一下解釋道:“這位是伊卡洛斯大導師,但她之前用伊達諾絲的名字接觸過在場的各位。”   聊起伊達諾絲在場的沒有人感到陌生,可腦回路沒那麼容易轉過來。   古羅想著追問道:“你說的伊卡洛斯,可是太導師伊格遊霖的大弟子伊卡洛斯?”   “就是那個伊卡洛斯。”   梅裡斯有點迷惑了:“但是我聽伊達導師說過,她是伊卡洛斯大導師的徒弟啊?怎麼會是同一個人?”   華桃墨素笑著回答:“設定上伊卡洛斯和伊達諾絲是師徒就不能是同一個人了嗎?那邊的江政忠溯設定上和華桃墨素是未來的夫妻,不也是同一個人。”   梅裡斯一下子被說服了。   其他人被伊卡洛斯的身份嚇到,唯獨華桃英桂心有不滿。   “忠溯,你從哪來認識到這個奇怪的女人的?”   江政忠溯冥思苦想一個無傷大雅的答案:“很久之前就認識了,不過要說正經接觸,應該是在長壺島的時候。”   “長壺島?我在長壺島的時候怎麼沒見過這人出現在你身邊?”   不不,你見過了,隻不過她的樣子和性格都不是這樣。   江政忠溯沒有現場說出來。   古羅按著額頭問道:“伊達導師,不,伊卡洛斯導師。我能問一下你接近忠溯的目的嗎?”   華桃墨素翹起手提聲說道:“我不一直在強調嗎?我要和江政忠溯成婚。”   一行人的視線落在江政忠溯身上。坦白說他也覺得這說法很辣眼睛,但伊卡洛斯的目的的確如此。華桃墨素也留意到其他人的視線,她接著補充道。   “有這麼奇怪嗎?江政忠溯原本就和華桃墨素有婚約。兩人是同一個人,自己跟自己結婚多憋屈啊?我隻是彌補了其中的空位,好讓這婚禮不顯得怪異而已。”   古羅和華桃英桂同時脫口而出:“但我沒有同意你和忠溯的婚事。”   覺得心有靈犀,古羅笑著繼續說道:“我不想把自己的兒子和女兒交給奇怪的人,才弄出這麼一場婚事。因為我覺得真正的江政忠溯配得上真正的華桃墨素。但如今大導師插進來,變成了江政忠溯和伊卡洛斯的婚事。身為監護人,我需要三思才能做出決定。”   “你想要江政忠溯娶華桃墨素,那我成為華桃墨素就好了。我可以確保維持這樣子一輩子不變。”   華桃英桂反駁:“不是外貌的問題。導師你可以變成任何人的外貌,但不可能真正變成這個人。外貌可以模仿,人本質的內在無法完全同步。”   “所以你們是在反對我嗎?古羅·埃斯瓦爾、華桃英桂,你們兩個是不是忘了多年前我幫過你們的事情了?”   華桃墨素皺起眉間,露出隱隱的惡意。古羅和華桃英桂同時感覺到敵意,也做好迎敵的準備。   “伊斯!”   看出不妙,江政忠溯厲聲打斷了華桃墨素。   “父親、母親,你們也冷靜一下。”   在江政忠溯的強烈要求下,古羅和華桃英桂重新坐好。   華桃墨素很不甘心地擠著嘴角:“不管你們怎麼說,我現在扮演著華桃墨素的角色,沒想過就此罷手。”   火藥冒著煙就差沒發生大爆炸,瑪麗莎強行插入話進行調停。   “古羅、英桂姐姐,江政忠溯和華桃墨素的婚事是你們家內的事情。這天之後好好商量就好了,無需動肝火。古羅,你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推進兩人的婚事吧?”   古羅緩緩點頭:“對,我回來是為了正式讓忠溯成為繼子,然後宣布兩人的婚期。”   “屆時肯定要舉辦宴會。忠溯一個人很難應付兩個人的職責,有導師幫忙會方便很多。至於導師能不能代替華桃墨素與忠溯成婚,你們在她日後的行動中觀察再判斷會公平一點。一開始就以否定的態度,對你們雙方都沒好處。江政忠溯,你覺得我說得有道理嗎?”   話題突然拋過來,江政忠溯接的有點迷糊:“額,我也覺得這樣會好一點。父親、母親、伊斯,你們怎麼看?”   實際上,江政忠溯沒覺得著意見好在哪裡,他隻是希望三人不要打起來。   華桃墨素憋著嘴回應:“我一向尊重你的決定。”   既然江政忠溯表麵上同意,古羅也點頭回答:“有空我會考慮這事情。”   “我不同意。要找人協助我自有其他辦法。若是讓這個女人幫忙,她肯定會以自己協助過我們的事要挾而賴死不走。”   如此厲聲拒絕的是華桃英桂。   華桃墨素對此回應:“在你們不知道的地方,我幫助過江政忠溯很多次了。他欠我的人情以身相許還不夠還呢。”   江政忠溯蒙了:“唉?”   “幫助還算人情,說明你根本不是真心喜歡忠溯。既然如此,何必強求和忠溯成婚?”   華桃墨素嗆了一下:“我隻是舉例子而已,沒真給他算人情債。總而言之,我和江政忠溯已經同床共寢了幾個月,是生米煮成熟飯的伴侶了。”   “啊?”   “養母的我也和忠溯一起睡過幾個月。伊卡洛斯大導師年紀比我還大,小孩和將近十倍年齡的成人同床說不上大問題。而且我相信忠溯的為人不會做過界的事情。對吧,忠溯?”   江政忠溯連忙搖頭:“我什麼都沒有做,可以對天發誓。”   華桃英桂笑了笑繼續調侃:“既然什麼都沒發生,又這麼能算生米煮成熟飯呢?堂堂一個大導師,不會連這種事情都能搞錯吧?”   華桃墨素捏著拳頭氣上頭:“華桃英桂,你能歇一歇別頂我的嘴嗎?從前我就不該聽梅林的話幫你這麼個忘恩負義的人!”   華桃英桂駁斥道:“嗬嗬,鬥不過嘴就在這抱怨啊?別總是拿以前的事情壓我,你當年對我的治療根本沒作用,我沒找你算賬就不錯了。”   “你再挑釁我,我就給你看看什麼是修煉百年的粗口!”   眼看戰況愈演愈烈,江政忠溯望古羅拋“通信”術式。   “古羅,想辦法叫停一下他們。”   古羅拉著華桃英桂,江政忠溯拉著華桃墨素,父子兩人好不容易才讓嘴架暫停下來。氣氛沉寂下來沒多久,這次輪到另一個人發難了。   古雷兩手交叉在麵前大聲發問:“你們都聊完了吧?該到我了吧?”   古雷的語氣明顯不友好,江政忠溯和梅裡斯都知道之後要說的是什麼話題。   “江政忠溯,你之前答應我的事情還記得嗎?”   江政忠溯深呼吸後回答道:“額,嗯。保護梅裡斯她們,然後……想辦法解除掉梅裡斯和伊多果爾的婚約。”   “第一件事情你做得很好。梅裡斯、露易斯和諾修斯期間毫發無損,成功從危機四伏的中央區全身而退。期間你還試著糾正了諾修斯近乎腐爛的性格,並獲得了一定的成效,我原本是很滿意的。但第二件事你想怎麼解釋?”   古雷瞪起眼睛,憤怒和冷漠交織成冰火煉獄。   “江政忠溯無言以對。”   “一句無言以對就想掩蓋掉事實嗎?你真以為自己不匯報行動,我就不知道學院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了嗎?你竟然協助那個混蛋伊多果爾和梅裡斯談戀愛,誆騙梅裡斯和伊多果爾交際,簡直是罪該萬死!”   江政忠溯稍稍吃驚,不過還在預想之內。他知道古雷是個女兒控,即使梅裡斯她們去到學院,古雷也會想方設法監視梅裡斯她們。吃驚是因為江政忠溯想不到古雷的眼線是哪一位,是何人向這個溺愛孩子的城主匯報近況。   “江政忠溯不覺得自己誆騙了梅裡斯。在我看來,梅裡斯和伊多果爾心心相印。伊多果爾看似吊兒郎當,實際上是個非常有心計的人。他真心喜歡梅裡斯,會使出各種新奇的方法走進梅裡斯的心。而梅裡斯僅是嘴硬,她對伊多果爾的態度原本就有曖昧。江政忠溯隻是催化了這個過程,即使江政忠溯不插手,事情也會走向同一個結局。”   “你想說你沒有錯?”   “不,江政忠溯是錯了。江政忠溯接下古雷城主的任務,卻拋下任務前去協助了不該協助的人。職責上考慮,此乃大錯特錯。但是江政忠溯的錯誤和梅裡斯與伊多果爾無關,兩人是正經走上相戀之路的情侶。城主可以責罰江政忠溯,但還請城主考慮兩人的婚事。”   “嗬。”古雷不屑地笑出聲,“江政忠溯,你知道我罰不了你,就把所有責任攬在身上,以幫助其他人脫罪。這點伎倆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聽一次就聽出貓膩,江政忠溯不得不佩服古雷的敏銳力。   沒錯,古雷罰不了江政忠溯。江政忠溯是長壺島的術師,又是華桃墨素的丈夫,還在學院留下盛名。古雷若是大肆處罰這樣的人會給城主帶來負麵形象,影響到他的統治力。再說了,江政忠溯還有古羅和華桃英桂這對神仙養父母撐腰,古雷很難實施實際性的處罰。   梅裡斯試著插入話題:“父親大人,請不要為難忠溯。和伊果的事情是梅裡斯自己做出的決定。”   “你的決定?梅裡斯,你真的確定自己沒有被他們兩個帶偏?你覺得沒有江政忠溯的誤導、伊多果爾的計謀,你會被騙到自願和陌生男子共寢一室?”   江政忠溯再次吃驚,梅裡斯留宿伊多果爾宿舍的事情理應隻有幾個人知道。被古雷的反問塞住腦袋,梅裡斯一時間也做不出應答。對內偏強硬的梅裡斯唯獨對自己的父親強硬不起來。   “古雷城主,不管怎麼說,梅裡斯已經和伊多果爾有了婚約和感情。兩者兼顧的情況下,江政忠溯希望城主能考慮這個事實,認真審視一下伊多果爾。我找不到解除婚約的方法,而伊多果爾也不是個壞人,所以我才協助他——”   “江政忠溯你給我閉嘴!知人知麵不知心,王族都不是什麼好鳥!我告訴你,別以為能用既定的事實來嚇退我!解除婚約我早有辦法!區區一個失勢的王子,我也能除掉!”   談到沒得談,江政忠溯有點氣了。   “古雷城主,你沒考慮過梅裡斯的心情吧?除掉梅裡斯的愛人不是幫助她,而是幫助你自己除去隱患而已!我原以為你是一個會考慮孩子的慈父,但現在看來,你和那些利用孩子借勢的垃圾貴族沒任何區別!”   “說我沒替梅裡斯考慮?嗬嗬,你懂什麼?你個連正經貴族血脈都沒有賤民懂什麼貴族事務!懂什麼貴族的考量!”   瑪麗莎想製止爆粗的古雷,在她之前兩個女人站了起來。   華桃英桂指著古雷怒哄:“古雷·埃斯瓦爾,你敢再侮辱我的兒子,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華桃墨素沒有出聲,但她一掌拍碎了偌大的石桌。   場麵再度陷入尷尬。   江政忠溯覺得自己過激了,調整心態拉著華桃墨素坐下來。古羅扯著不願意就坐的華桃英桂,瑪麗莎則站著擋在華桃英桂和古雷中間,以防真的打起來。古雷靠著椅子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表示對古羅一家極度不順眼。   良久,瑪麗莎試著主持會議走向尾聲。   “古羅,繼子儀式你打算什麼時候開?”   古羅緊緊地抓著華桃英桂,探出頭回答。   “我想用墨素生日的那天一起舉辦。墨素今年15歲生日需要大辦宴席,城地裡支持埃斯瓦爾的貴族都會到場,是個宣布事宜的好機會。”   瑪麗莎想了想:“也對,華桃墨素的15歲生日宴會和江政忠溯的繼子儀式宴會能一起舉辦會省下不少功夫。那我明天開始備貼,你下午來我的辦公室一趟。我們早點完成正式的帖子,爭取在三天之內發帖。”   “好,明天下午我會抽空過去。”   瑪麗莎轉向另一個人:“江政忠溯,你這兩天匯總一下在學院的經歷,整理成書麵報告找天去我辦公室。”   “是,瑪麗莎長母。”   瑪麗莎原打算在現場一起交流學院發生的問題。但目前來看,交流之前很可能要交手了,她不得不放棄這個理想。   “現在大家都滿肚子氣,繼續待著隻會熬出更多肝火。今天的交談到此位置,各位都回去冷靜一下吧。”   第一個回應瑪麗莎要求的是華桃英桂,她率先拉著江政忠溯往門外走。緊跟著的是古羅和華桃墨素。古羅一家離開後,梅裡斯也站了起來。向古雷和瑪麗莎無聲地行禮後,她也離開議事間返回深宮。如此一來,在場僅剩古雷和瑪麗莎兩人。   良久,悶著氣的古雷轉眼注視著身邊的長母。   “你不走嗎?”   瑪麗莎平靜地回答:“我是埃斯瓦爾的長母,是城主的發妻。哪怕沒有安慰的作用,城主不高興的時候我都需要待在他的身邊。”   “是嗎。”   平淡地回復之後,古雷靠著椅子不再說話。   ——T7.10   從中央區一路趕回來,江政忠溯和華桃墨素還沒吃飯。江政忠溯回來的時候天色已晚。在議事間吵鬧回來,時間已經來到溢鐘時過半(夜晚10點),主城的廚房已經關門休息。古羅早有預料,命人留了兩份餐食。會議結束帶著他們一起回去南殿的房間。   古羅的南殿套間與江政忠溯和華桃墨素的普通房間不同,形式上更像中央學院的王族專用宿舍。房間位於南殿最頂樓,一層樓都是古羅的用地。套間裡有四房兩廳一廚房,古羅和華桃英桂兩人居住顯得非常寬鬆。   坐在古羅房間的大廳一會,女仆把加熱的飯菜拿上來。江政忠溯把中間的飯菜分開一份,饑餓無比的達茲跳下來一頓狼吞虎咽。華桃墨素獨占一份,吃得也是津津有味。在兩人用餐之餘,古羅打開了“多重通信”,連接上古羅家的四個人。   “忠溯,你喜歡伊卡洛斯導師嗎?”   突如其來的發言差點沒嗆死江政忠溯。   “怎麼這麼問?”   古羅笑著回答:“其實我在議事間就在考慮你和導師的事情。起初我沒想過你和導師成婚,內心充滿抗拒。但聽著你為梅裡斯和伊多果爾王子申訴,我仔細想了想,覺得應該尊重你的意見。結婚是你們的事情,不是父母的事情。父母能給出意見,也隻能給出意見。下決定的是涉事的你和導師。”   華桃英桂立即做出回應:“此言差矣。尊重與盲目跟從是兩回事。我也尊重忠溯的選擇,但不想看著他和不適合的人待在一起。”   華桃墨素盯著華桃英桂責問:“你怎麼就知道我和江政忠溯不適合呢?你會預知未來不成?”   “憑你這惹是生非的態度,我就決心強烈反對。忠溯是一個堅強的孩子,但也因為太堅強,他總是習慣性把問題堆在自己身上,一個人想方設法解決。你這種不屈於人的態度會給他帶來更多的問題,而問題最終都會成為他的壓力。一個給伴侶添加麻煩和壓力的女人,肯定不是合格的妻子。”   “我平時不說話不礙事。今天隻是因為你們的惡言和反對,我才過激了一點。僅憑第一印象取人,未免太自大了吧?”   “伊卡洛斯,你聽聽你自己的語氣。我是忠溯的母親,你要想進門也得經過我的同意。但你絲毫沒改進態度,持著自己的身份高高在上地發言和行動。忠溯是個愛家的孩子,你不懂和婆家搞好關係,難道不會給忠溯壓力嗎?事實證明,你不適合做忠溯的妻子。”   “江政忠溯什麼性格,我自己知道。你說的性格未必都對的上號。”   江政忠溯雙手抬起連綿叫道:“行了行了,你們都別吵了。接著通信在腦袋吵嘰嘰喳喳的,我和古羅都很難受。”   華桃英桂轉過眼睛追問:“所以忠溯,你喜歡這個女人嗎?”   華桃墨素停下吃飯的嘴,兩眼看著江政忠溯。難以回答的話題拋在頭上,兩雙眼睛給了江政忠溯無形的壓力。他試著讓古羅幫自己,但古羅也沒有處理過婆媳關係,像個震動機一樣高頻地搖頭示意。   “坦白說吧,我還沒想好。”   “那就是現在還沒喜歡上這女人咯。”   華桃英桂代替江政忠溯總結出結論。   華桃墨素望著江政忠溯,眼球逐漸紅潤。但江政忠溯不會對自己的感情說謊,他喘了幾口氣緩緩點頭。像是下肚子的飯菜太鹹了,幾滴淚水滑落華桃墨素皺起的臉頰。而華桃英桂有種獲勝的優越感,笑得很是燦爛。   不知為何,江政忠溯內心有點扭動。飯菜哽咽在喉嚨,吃起來沒感覺到味道。他接過古羅遞過來的紳士手帕,為華桃墨素擦去眼淚。古羅拍了拍華桃英桂,讓她收起極具諷刺力的嘴臉。   “嗯,這話題先不說了。江政忠溯和華桃墨素的婚約是肯定要宣布的。宣布之後還有至少一年的時間考慮,不急著現在得出答案。我們來說說別的話題吧。”   江政忠溯立即接上:“對,說說別的話題。古羅,最近埃斯瓦爾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最大的事情是艾比利提家和卡頓家都因為受艾斯蒂·艾比利提的事件波及,勢力受到重創。而埃斯瓦爾家的名聲好了一點,勢力也比以前壯大了。”   “真是個可喜可賀的話題,哈哈哈哈。”   盡管有點想作嘔,江政忠溯還是試著裝得開朗來緩解氣氛。但他的開朗很快被古羅的話熄滅了。   “不,這不是可賀的話題。”   “怎麼回事?勢力大了不好嗎?”   “我這裡說的埃斯瓦爾家,不是古雷代表的埃斯瓦爾主家。”   說到這裡,江政忠溯也理解了問題所在。   “我們家受到的支持變多了?”   古羅點頭回答:“東城口區的福爾登家,西城口區的多庫洛家,北城口區的卡頓分家,四個城口區有三個明確發聲支持我們。包括管理城口區的貴族們,前些日子埃斯瓦爾城內有300餘名貴族聯名上書,要求更換我為城主。這一次我回來除了處理你們的事情,還得到處安撫情緒激動的貴族們。”   江政忠溯摸著硬巴巴的下巴:“埃斯瓦爾家是變強了,但變強的主要是分家而不是主家。難怪古雷城主的心情又差了。”   “古雷現在陷入了一個死循環。沒有人聽他號令,勢力變動不如他意。不僅對我們,對其他貴族的態度也是一天比一天惡劣。而惡劣的城主支持率會更低,加劇削弱主家的勢力。”   “熬到下一代,換個新人上來會不會好一點。”   “嗬嗬。”古羅忍俊不禁,“下一代是指諾修斯嗎?”   江政忠溯想著諾修斯的傻樣,也不禁長嘆起來。經過華桃墨素的改進,諾修斯為人好了一點,但不改他不是能擔任城主的人才的事實。   “梅裡斯的話看上去的人會多很多。”江政忠溯想著發現了某個亮點,“對啊,伊果已經是個掛名的王子了,即使和梅裡斯成婚也隻能入婿埃斯瓦爾家。如此一來,梅裡斯還能留在埃斯瓦爾,她可以競爭下一任城主。”   古羅搖頭回應:“你能發現的問題,其他人早知道了。梅裡斯本人說不願意參與競爭。她沒直說理由,不過我想應該和伊多果爾王子有關。忠溯,伊多果爾是個怎麼樣的人?為什麼這脾氣不好的梅裡斯會喜歡上他?我聽說你和他來往密切,應該很熟吧?”   “這話說起來就長了。”   江政忠溯試著訴說他和伊多果爾的經歷,一直說到快一鐘時,有點犯困了才停下來。期間,華桃墨素和華桃英桂都沒有插嘴。因為她們沒有插嘴的空閑時間,兩人透過眼睛互相傳遞殺意。   這天晚上,江政忠溯和華桃墨素都留在古羅的套房休息。房間有四間,古羅和華桃英桂住一間,江政忠溯和華桃墨素則被拆開各睡一間房。   ——T7.11   -   黑發的男人翹著手,很是認真地看著自己。這個嘴臉曾經出現過一次,乃是中年時期的伊格誌丹。   “遊霖,有件事我想八卦一下。”   “你是想問,為什麼我不接受伊思的愛意對吧?”伊格遊霖嘆著氣,“愛麗也好,你也好,你們夫妻倆真喜歡這些話題。上一個問完輪到下一個來。”   “我看著伊思長大,她現在還是我們的隊友,身為隊長的我關心她是正常的。”   “那能不能關心一下我,別拿這些話題為難我?”   伊格誌丹明顯不滿:“都多少年了。你知道洛麗塔不會回應你的心意,乾嘛要定死自己的路線,直往一道撞不開的墻沖?”   伊格遊霖撐著腦袋反問:“如果當年你向愛麗求婚失敗了會直接放棄嗎?”   伊格誌丹想著搖頭回答:“不會,但我不至於十幾年過去都放不下來。遇到新的邂逅,我很可能會有新的開始。”   “馬後炮。每個人的緩沖期不同,而且我也不是完全放不下來,隻是沒有對的上的邂逅。”   “我覺得伊思挺好的啊?”   伊格遊霖摸著一條水晶棍若有所思:“我答應了潔希米亞王後要照顧伊達思提,從她八歲開始我就把她帶在身邊。我不僅是伊思的老師,對於我來說她和女兒沒啥區別。誌丹啊,你會把和女兒度過的日子當一場邂逅嗎?”   “你這混淆概念了。伊思是伊思,不是你的女兒。你拿這種沒邏輯的借口推搪喜歡你的人,當真很欠打。再說了,潔希米亞王後當時說將伊思的終身托付給你,沒說讓你堅持當女兒養。”   “一種比喻啦,能不能理解一下我的心情,站在我的角度出發啊?”   “你的心情……”伊格誌丹摸著腦袋輕笑一聲,“我還真猜不透你的心情。你是個異界人,有接觸過異界的文化,持有異界的觀念。我從小到大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既然不能理解我,就別跟我說這些廢話。”   伊格遊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倒盡腸胃。   殘留的倫理道德觀?還是自己良心的發現?   伊格遊霖,你為什麼喜歡不上伊達思提啊?   不,還是說——   -   江政忠溯睜開眼睛,像是懺悔著什麼大事情,心臟捏著讓他很難受。江政忠溯昨晚停留在古羅的分間居住,環境顯得陌生是正常的事情。明明是正常的事情,某種格外突兀的感覺讓他感到少許不安。   “伊斯?”   環視一周,江政忠溯發現了問題所在。這是他幾個月以來第一次一個人睡一間房。   咚咚。   房間門敲響,一位女仆發聲:“江政忠溯大人,早起的時間到了。需要我們幫大人進行早晨的梳洗嗎?”   “不必了,把梳洗的工具放在門前,我自己洗就好。”   “是,大人。”   男性貴族的梳洗比女性簡單很多,到了江政忠溯這裡更是容易。刷牙之後用暖水擦一擦臉,拿著濕毛巾清理一下油膩的頭發,再拿梳子簡單梳整齊就好。有胡子需要剃掉,但江政忠溯還沒到需要在意胡子的年齡。   “我在箱子裡呆了一天了,能帶我出去嗎?”   如此抱怨的是黑貓利巴,它就藏在江政忠溯的行李箱裡。江政忠溯是故意關著它的,因為他不認為這貓有正常的言行舉止。   “你答應我不要亂跑、不要騷擾其他人,我能答應帶你出去。”   利巴果斷回答:“別小看我,我是個認真的男人。”   “答非所問,沒正經一點的回答我就當你沒答應了。”   “不不,我答應!我答應啊!”   既然利巴這麼“誠實”,江政忠溯便再相信它一次,把這隻禽獸貓放了出來。   江政忠溯洗好臉,換上女仆們準備的衣服。達茲落在左肩,利巴落在右肩,準備好的江政忠溯外出門口和其他人會合。   這一天開始,江政忠溯也要前走晨禮了。正式的手續還沒辦,但江政忠溯已經確定成為古羅的繼子,他便是埃斯瓦爾分家的一員。而埃斯瓦爾的人,早膳都要再禦膳廳進行。等待江政忠溯的是養父古羅和養母華桃英桂,以及心情不佳的華桃墨素(伊卡洛斯)。   “父親早安,母親早安。墨素你也早安。”   “早安,忠溯。”   古羅和華桃英桂同時說道。一家四口集齊後,四個人一起前往禦膳廳。行走的過程中,江政忠溯湊到華桃墨素身邊。   “嘿,你怎麼了?”   “沒怎麼。”   “什麼沒怎麼,我看你的樣子很有問題。”   “你才有問題。”   “我的問題不是這個意思。”   “不懂和女生聊天就別說話。”   這天一下子聊死了,江政忠溯頗感無奈。   來到禦膳廳,梅裡斯、諾修斯、露易斯早一步到場。古雷一家加上古羅一家,埃斯瓦爾家的人全齊了。走場的時候華桃墨素一句話都不說,江政忠溯隻能拉著她一起行禮。   “早安,古雷城主。”   古雷沒有回答。   “早安,瑪麗莎長母。”   “早安,江政忠溯、華桃墨素。”   “早安,父親大人、母親大人。”   “早安,忠溯、墨素。”   繞了一圈,江政忠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華桃墨素則坐在他的身邊。古雷沒有進行開場,直接拾起勺子開吃,瑪麗莎隻能代替丈夫說道。   “各位,用早餐吧。”   江政忠溯的麵前放著兩份餐,很明顯是考量到還有另一隻要吃東西的動物。   “吃得文明一點。”   如此提醒著,他把左肩的達茲放在另一份餐食前。達茲是一隻有靈性的狗,聽從主人的意見,它把習慣性的狼吞虎咽改成細嚼慢吞。   場麵的氣氛異常凝重,江政忠溯集中精神於吃早餐。不隻是華桃墨素,在場的小朋友們普遍悶悶不樂。梅裡斯無精打采是因為自己的婚約被父親反對。然而露易斯和諾修斯也無精打采,這就很讓江政忠溯好奇了。   江政忠溯是個識相的人,不可能直白地開口問“各位是不是身懷各種問題”。為了壓製自己的好奇心,他隻能把精神分散到其他地方。   “不行。”   吃完早餐,江政忠溯想起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在江政忠溯舉手之前,瑪麗莎瞬間斬斷麻煩的苗頭。   “瑪麗莎長母,能聽我說完先嗎?”   “看你的樣子,十有八九是想申請外出吧?”   江政忠溯一顫,自己的心思完全被摸透了。   瑪麗莎接著補充:“江政忠溯,我很忙,為了完成你和華桃墨素之後的宴會忙得不可開交。所以別給我加工作了,待在主城裡安分一點。”   “江政忠溯覺得,讓我外出會更方便長母工作。若我待在主城,耐不住寂寞和無聊我肯定會亂跑。之後說不準又會去不該去的地方,或者碰到不該見到的人。”   瑪麗莎皺著眉頭:“江政忠溯,你這是在威脅我?”   江政忠溯楞了一下。性別的轉換不改記憶,江政忠溯習慣性地用了華桃墨素的語調。他覺得這反應是華桃墨素專屬的。   江政忠溯恭敬地敬禮致歉:“江政忠溯多嘴了,請瑪麗莎長母贖罪。”   瑪麗莎用手指點著太陽穴若有所思,古羅決定幫江政忠溯說話。   “瑪麗莎,你讓忠溯出去吧。在主城待一個月不走動,年輕有朝氣的孩童會受不了的。”   “按我的記憶,露易斯以前從學院回來也是常年待主城,一步都沒出去過。露易斯受得了,他江政忠溯怎麼受不了了?”   華桃英桂回答:“露易斯是在主城長大的孩子,忠溯不是。瑪麗莎你就體諒一下吧。”   “要是這借口能用,以後他會爭取更多的特權。既然成為了主城的孩子,就應該和主城的孩子一樣的待遇,好的壞的都要一致。”   江政忠溯語塞,默默地低下頭。   “不過,主城的孩子無事的時候除了學習就是跟我外出社交。江政忠溯登記上還沒成為古羅正式的繼子,我不能帶他出去。這麼一來,我得安排另外一份工作彰顯公平。江政忠溯,你擅長術式也擅長教導。你把學院的匯報完成後,前去歸方家指導歸方意青吧。”   瑪麗莎這峰回路轉的操作看得江政忠溯很迷糊。   “怎麼了,不願意嗎?我可以安排其他工作。”   江政忠溯連忙搖頭:“江政忠溯,願意接受這份工作。”   瑪麗莎點著頭:“我聽說歸方意青是神童中的神童,要是你一個人教不來,就讓華桃墨素跟著你一起去。”   兩人一次過獲得外出批準,江政忠溯高興都來不及。而沾沾自喜的江政忠溯沒注意到,梅裡斯正用埋怨的小眼神望著他。她發動了私密的“通信”,在江政忠溯的腦子裡吶喊。   “等一下閱覽室集合!”   ——T7.11   早膳之後,古羅和華桃英桂要一起外出訪問貴族,江政忠溯也有自己的職責——完成學院生活的書麵匯報。   書麵匯報在哪裡寫都一樣,江政忠溯傾向在自己房間安靜地寫。不過在早膳尾聲他收到了梅裡斯的“通信”邀請,不得不把地點改在閱覽室。華桃墨素心情沒有好轉,為了避免她亂走闖禍,江政忠溯隻得拉著她一起行動。   閱覽室很齊人,江政忠溯、華桃墨素、梅裡斯、露易斯和諾修斯都到場了。在露易斯的書桌繞著坐,主城的孩子們開始表露心聲。   梅裡斯咬著嘴唇:“我已經忍到極限了,明天我要跟你們一起去歸方家。”   江政忠溯嚇了一跳:“這不好吧?瑪麗莎長母的責罰還好,古雷城主怕是會劈了我的腦袋。”   “我回來十幾天了,一直沒等到父親大人的允許。他是鐵了心要拆散我和伊果。他不仁,我也不想再義氣下去。”   江政忠溯能看出梅裡斯隻是嘴硬。半垂的眼睛,捏著衣裙的小手,梅裡斯的小動作讓江政忠溯知道,她不想為難自己的父親。   露易斯也看出來了:“梅裡斯,你還是好好和父親大人說一下再做決定吧。”   “但父親大人不會同意……伊果這十幾天也不知道過得怎麼樣……”   不想為難自己的父親,但又不願意放手伊多果爾,這就是梅裡斯糾結的地方。   江政忠溯接著說道:“梅裡斯,要不你再忍耐幾日。我完成報告之後就能外出了,你告訴我伊果現在住在哪裡,屆時我幫你看看他的近況。”   “伊果就在歸方家。”   “那不更簡單了。”江政忠溯笑了笑,“總而言之,你耐住性子好好等我消息吧。”   梅裡斯不作聲,這是她糾結之後選擇退讓的表現。   露易斯看著兩人有點奇怪:這兩個人關係怎麼這麼好?   在露易斯提問之前,諾修斯大聲地抱怨:“梅裡斯你還好啦,最起碼情郎還在埃斯瓦爾城,婚約也還在。我比你慘多了!”   “諾修斯世子,你和雅迪娜翁主的婚約沒被批準嗎?”   諾修斯忍著憋屈不說話,露易斯沉下臉代為回答。   “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都知道雅迪娜翁主天生有缺陷的事情。”   雅迪娜·林森達爾是一位啞人,對於不喜歡家族混入問題血脈的貴族而言,是個被避而遠之的存在。   江政忠溯深知這個道理:“這麼一來就很難了。諾修斯世子,你有找過瑪麗莎長母談過你的想法嗎?”   “當然有啦。但瑪麗莎長母一口咬定,說絕不會允許雅迪娜這樣的人入門。”   江政忠溯摸著下巴想了想:“長母是隻拒絕雅迪娜翁主作正妻,還是連側室都不願意收留她?”   諾修斯頓了一下:“我沒問這些。不過雅迪娜是位大城地的翁主,怎麼可以作側室呢!”   江政忠溯接道:“我也明白諾修斯世子你的主張,但你要知道事態不一定都能按著你的想法走。你必須考慮一個折中的方案。若你非要讓雅迪娜翁主作正妻,很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行,我答應了雅迪娜會娶她作正妻了。”   “既然如此,諾修斯世子加油勸說城主和長母吧。”   固執得無理,江政忠溯也沒再管諾修斯,他轉眼看著笑得很苦澀的露易斯。   “梅裡斯、諾修斯都有難題要抱怨,露易斯翁主也有心事吧?不如翁主說出來,以免憋在心裡一個人難受。”   露易斯先是搖頭回應:“不是什麼大事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梅裡斯問道:“露易斯姐姐,你在為將要出嫁奈休比爾感到煩惱吧?”   不愧是梅裡斯,感覺相當敏銳。   被戳破之後,露易斯緩緩說道:“我和夢盧世子的婚事定在六個月後,預計10月11日就要出發去奈休比爾備婚。即將離開自己的家鄉,我有點不舍得而已。奈休比爾是個好地方,訂婚宴的時候我去住過幾日。沒有埃斯瓦爾的海風,多了幾分高山的氣息,住起來還是挺宜人的。”   因為伊多果爾的失勢,梅裡斯能留在埃斯瓦爾。但露易斯不同,她得出嫁到另一個城地。即使奈休比爾再好,也比不過她的朋友、她的親人都在的故鄉。一個人遠離故地,而且還是成為奈休比爾的世子妻,即未來的長母。此後能回到埃斯瓦爾的機會不多。   想象到這個淒涼的未來,梅裡斯抱著這個大姐姐久久不願意鬆手。露易斯摸著梅裡斯的金發笑著轉開話題。   “我的事沒什麼大不了。倒是墨素妹妹的心情一直不好,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華桃墨素轉動眼睛,幽幽地看著身邊的少年。感受到視線,江政忠溯卡住了。   露易斯讀懂了氣氛緩緩接道:“看來不是我該插入的話題。”   不隻是自己,其他人也有各種交織錯亂的問題。輕輕地嘆著氣,露易斯和梅裡斯同時發出感嘆。   “主城的孩子都不好做啊。”   問題重重不解,四個人坐著發呆了將近一小時,直至各自的工作將他們分開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