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7.19 “咚——咚——咚——咚——” 四鐘時的鐘聲響起。 與江政忠溯外出的第四天早晨,華桃墨素仍躺在床上不想動彈。然而今天的情況和前幾天不同,鐘聲響起沒多久,幾位女仆便打開門走進房間。這是幫助華桃墨素進行早晨梳洗的女仆,從今天起華桃墨素也要按著主城的作息起身。 “華桃墨素小姐,華桃墨素小姐,小姐請起來。” 女仆們的聲音透露出為難。叫醒華桃墨素,讓她能及時趕到禦膳廳早膳,這是瑪麗莎安排到的工作,完成不了不知會被怎麼處罰。 朦朦朧朧之中,華桃墨素感受到四周的不安。她強行撐起身子,緩緩靠向床邊。女仆們既高興又不能興奮,她們七手八腳地進行作業,趕在十五分鐘之內將華桃墨素蛻變成能見人的模樣。 “小姐,古羅將軍、華桃英桂夫人、江政忠溯大人在外麵等候。” 女仆這是在提醒華桃墨素盡快走出房間。女仆打開房門,華桃墨素強行撐著睡眼走到外麵。看見華桃墨素走出來,古羅立即上前迎接。 “怎麼樣墨素,習慣嗎?” “還行,謝父親大人關心。” 古羅有點不滿意:“現在還不是正規場合,叫爸爸就好。” “咳哼!” 古羅背後的華桃英桂和江政忠溯同時提醒道。 古羅轉頭笑了笑:“我們出發吧,古雷他們應該都到場了。” 華桃墨素是第一天參加早膳,由江政忠溯帶著她行一遍晨禮,然後坐在位置上等候開場。古羅一家以古雷的角度從遠到近靠著一排坐,按順序分別是古羅、華桃英桂、華桃墨素和江政忠溯。不難看出來,江政忠溯的身份是最低的。 一如既往,古雷沒有說話直接動筷了,由瑪麗莎代替他發話。 “大家用餐吧。” 華桃墨素沒有學過餐食的禮節,實際上她也不需要學習。華桃墨素的內在,伊達思提是一個正經的公主,禮節方麵無可挑剔。而也正因為禮節意識的製約,華桃墨素再困也要逼著自己不表現出來。 完成早膳,她在古羅和江政忠溯的帶領下,外出主城門準備去歸方家。平時江政忠溯會提早在馬車前等著自己,這一天和他一起前去總覺得有點奇怪。而這天還有特別一點的地方,那就是翁主梅裡斯也前來送行。 梅裡斯目視前方,但像是長有無形的手緊緊抓著江政忠溯的咽喉。 “伊果真的沒有和其他女生眉來眼去?” “沒有,真沒有。他一直在歸方家,沒出去哪裡碰的上女生?” “阿布諾拉和休比德。” “休比德有未婚夫了,阿布諾拉也不用擔心。她們兩個這幾天都和墨素待在一起,甚至沒和伊果說過話。伊果對你一片癡心,你為什麼這麼懷疑他呢?” “最近讀的書上說男人都是花心大蘿卜,見一個愛一個。” “看的什麼書?像我這樣的人就很純情,絕不會移情別戀。哈哈哈……” 這一瞬間江政忠溯的腦袋裡出現了兩個女人,導致他些許尷尬。梅裡斯在門前磨蹭了很久,直到不得不回去城裡才說道。 “總之幫我看緊他。瑪麗莎長母說進入宴會籌備時期我才能有借口出去,最快也要到這個月的27日。” 江政忠溯豎起拇指回答:“沒問題。我會跟伊果說的,他很期待呢。” 兩人在城堡門前分開,江政忠溯帶著華桃墨素若無其事地上馬車。馬車出發,路途之中華桃墨素試著和江政忠溯對話。 “我看你和梅裡斯翁主的關係很好。” 江政忠溯點了點頭:“我曾是梅裡斯的護衛,現在是她的親友之一,關係好不正常嗎?” 華桃墨素微微一笑:“你們不像是朋友,更像是無需隱藏心思的知己。” “認識的時間長了,有這種感覺也正常。”江政忠溯試著問道,“我和梅裡斯關係好,你會感到不舒服嗎?” 華桃墨素疑惑了一會:“有一點。我很羨慕別人有好的朋友、好的知己,因為我沒有。額,不,我像是有過這樣的友人……” 腦袋隱隱作痛,華桃墨素咬著牙忍耐住。 江政忠溯重重地拍掌吸引她的注意:“放空腦袋,任憑思緒自由流動,別去想復雜的事情,這樣頭就不會痛了。” 華桃墨素試著做了,痛楚很快壓製下來。 “謝謝。” 江政忠溯坐穩接著說道:“你剛才說錯了一點。” 華桃墨素遲疑著問:“哪一點?” “我是你的朋友,即使沒有了記憶也不改這一點。不止是我,弗蘭西、阿布諾拉、休比德等等,他們都是你的朋友。” “你不是我的未婚夫嗎?” 江政忠溯笑著接道:“是你的未婚夫就不能當你的朋友了嗎?而且我們定的隻是婚約,沒到正式結婚我算不上是你的誰。加之你沒有了記憶,未婚夫這個身份形同虛設,我更樂意被你當作朋友。” 華桃墨素憋著嘴唇搖頭:“這樣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我們兩個人的關係原本就應該由兩個人來決定。婚約什麼的,要是你不滿意隨時可以撤掉。” “你不在乎?” “不在乎。” 華桃墨素愣了一下,小心地發問道:“你不是、不是喜歡以前的我嗎?” 閃電越過江政忠溯的腦袋,他麻痹了好一會:“我……貴族的婚姻裡不一定有愛情在,你是知道的吧?” “所以不喜歡以前的我?” 江政忠溯張開嘴,遲疑了好一陣子沒有說出口。 這個話題就這麼擱淺了。 ——T7.19 江政忠溯等人到來,歸方家的人每天都會外出迎接。習慣性地寒暄之後,江政忠溯和華桃墨素在花園分離。 江政忠溯要做歸方意青的老師,他進門拉著歸方意青停留在花園進行教導。而華桃墨素有別的任務,她需要和“朋友”一起聊天,以逐漸取回原來的記憶。華桃墨素的聊天舞臺位於大客廳邊的小客廳,阿布諾拉和休比德每天都提前坐在那裡等她過來。 “早安,華桃墨素小姐。” 阿布諾拉和休比德恭敬地行禮問候。 “早安,阿布諾拉、休比德。” 華桃墨素則會禮貌地回禮。 阿布諾拉和休比德坐在桌子斜對麵,華桃墨素隔著三個位置與兩人交談,這便是三人的日常。 這不是朋友。——華桃墨素的心裡如此想。 盡管如此,她還是笑著問道:“昨天聊到哪裡了?” 阿布諾拉回答:“聊到我們在神宮參加的額外活動。” “好,我們繼續吧。” 讓華桃墨素聽取以前的經歷或許能喚醒原來的記憶,這是江政忠溯對這種做法的口頭解釋。基於這個解釋,他安排阿布諾拉和休比德每天給華桃墨素灌輸以前的事情。 不過坦白說,華桃墨素不覺得有作用。連續聽了好幾天,她除了無聊還是無聊。而眼前的兩人雖然宣稱是曾經的友人,她能感受到三人之間有明顯的隔膜。所以這個時間,對華桃墨素來講隻是一種折磨。而華桃墨素知道,眼前的兩人也有類似的感受。 聊天時間結束,休比德如釋重負躺在椅子上,快速晃動腦袋像是在懷疑人生。阿布諾拉則會走下花園去找江政忠溯。 花園裡,白犬和黑貓站在一邊看戲,江政忠溯和四足飛簷走壁的歸方意青一對一訓練。歸方意青平行發動滋級身體強化和懸浮,移動速度相當驚人。不過每每撲向江政忠溯,都會被他以微小的動作閃避開。 “速度是快了不少,但沒有充分調用腦子和感官啊。近身攻擊眼力耳力都要用上,與此同時還得預判對手的動作。你現在的動作太簡單了,隨便找個會術武的能乾趴你。” 實際上,江政忠溯這麼說隻是為了刺激歸方意青。以歸方意青現在的速度,普通術者根本來不及反應,會術武的也打不中她。江政忠溯開著智慧之神的庇護,以三倍的思考加速和結合感官輔助才能有如此瀟灑的應對能力。 “老師,我累了。” 歸方意青坐在地麵喘氣。 “嘿,運動之後別立刻坐下來,對身體不好。站起來。” “啊啊啊……” “別跟我來這套,站起來。” 歸方意青摸著地麵立直身子,但她的臉上寫滿了不開心。因為時間到點,阿布諾拉在建築門口揮手叫道。 “江政忠溯大人、意青,午飯時間了。” “耶!” 歸方意青頭也沒有回直接往屋內跑,江政忠溯頭也來不及轉了直接提醒道。 “意青,洗手之後才能吃飯!” “哦。” 歸方意青跑去洗手的時候,阿布諾拉走到門邊等江政忠溯入內。瞧著歸方意青和江政忠溯的關係,阿布諾拉笑著說道。 “比起老師,大人更像是意青的父母。” “別開玩笑,這麼個神童當女兒我也受不了。”江政忠溯頓了一下,“這番話——” “我明白,我不會跟歸方家的人說。” “謝謝。”江政忠溯伸出手指著屋內,“阿布諾拉,我們也進去用餐吧。” 江政忠溯如此說,但阿布諾拉沒有動彈。她左右搖擺了好幾下卻沒有移動,像一塊剛剛倒出容器的布丁。 “江政忠溯大人,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問吧。” “還記得第一次祈禱值班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我記得啊,那個時候——”江政忠溯突感不對勁,“咳哼,額,華桃墨素跟我說過這事。她說第一次祈禱值班的時候忘了早起,進去神宮沒幾天就被罰扣了10點的積分。” “那大人可知道,第一次外出活動之後,華桃墨素小姐幫我們搬運的是什麼東西?” 江政忠溯細想了一下回答道:“好像是法爾福村提供的牛奶、奧歐奶液。” “小姐斷臂的時候,是誰幫小姐梳洗的?” “你啊。”江政忠溯有點疑惑了,“阿布諾拉,你為什麼要問這些問題?” 阿布諾拉沒有回答,她走到江政忠溯麵前把紙條遞給他。 “這是阿布諾拉最後一個問題。” 江政忠溯展開紙條,背後緩緩冒出虛汗。 ——其實江政忠溯大人才是華桃墨素小姐吧? 這個秘密阿布諾拉不可能知道,為什麼她這麼問? 江政忠溯強行笑著試著敷衍過去:“嗬嗬,怎麼會呢?我是我,她是她,她不是就在那坐著嗎?” 阿布諾拉明顯沒被說服,或者說,她心中已經確信了某個答案。 “若不是如此,大人怎麼會知道得如此清楚?即使便是推心置腹的愛人,也不至於把生活的每個小細節都分享出去。我不是想為難大人,我隻是……” 阿布諾拉欲言又止,眼球閃爍著閃亮的水光。被逼到了極點,江政忠溯下意識地摸著下巴思考對策。 阿布諾拉笑著補充道:“摸著下巴思考是你的老習慣,江政忠溯大人也改不過來。” 江政忠溯迅速放下手回應:“不同人也有可能有相同的小動作。我跟著華桃墨素太久了,染上了這種思考時的小動作而已。” “所以大人還是沒打算跟我說真話?” 江政忠溯知道瞞不下去了,但他也不想草草一句了事,隻得徐徐輕嘆。 “阿布諾拉,這件事以後再說好嗎?我現在抽不出心思。” 阿布諾拉沉下眼睛,點了點頭重新打起精神。 “好,阿布諾拉會靜候大人的回答。” 在兩人沒注意的地方,華桃墨素正趴在窗口偷聽著兩人的對話。華桃墨素不知道兩人什麼關係,具體聊的是什麼,但她從兩人的氣氛中讀出了幾分曖昧。 ——T7.19 中午是休息時間。 且不說女娃歸方意青要睡午覺,她的老師江政忠溯也會找個位置躺著。而江政忠溯選擇的休息位置就是伊多果爾的房間。 地板鋪上一塊棉布,江政忠溯和身邊的小動物都能睡得很香。伊多果爾躺在自己的床上,弗蘭西挨著坐在房間的凳子上,三個人嘴裡都叼著同一樣東西。 江政忠溯夾起木薄荷吸一口新鮮空氣,在薄荷的刺激下爽朗的感覺直呼心肺。 “這貨色不錯,緩解壓力一流。” 弗蘭西笑著說道:“托雅迪娜翁主的福,我才能找到上好的貨色。” 江政忠溯躺著轉過身子:“你和雅迪娜很熟嗎?” “不算很熟,我們都是美食研究的先驅,私下有點交際。” 江政忠溯知道雅迪娜·林森達爾是個怪人。這個怪不是說她天生有缺陷,而是雅迪娜喜歡品嘗奇怪的植物和藥物,哪怕有毒也會放一點進口。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和什麼都想吃一口的弗蘭西有相似之處。 伊多果爾也翻過身:“忠溯,梅裡斯說她什麼時候能出來沒有?” “哦,忘了告訴你了。她說最快要到27日才有機會溜出來。” 伊多果爾眼前一亮,緩緩露出笑意:“真的假的?” “她是和我這麼說的,但實際上能不能做到還得看當天有沒有阻擾。”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居然忘記告訴我了?” 伊多果爾語氣有點責備的意思。 “我也有很多麻煩的事情要解決,偶爾忘記一兩件事無可厚非。你忙碌起來的時候會保證自己不落下東西嗎?” 伊多果爾覺得有道理,便沒有繼續鬥嘴。 弗蘭西想了想問道:“這麼說,你中午心情不大好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了?” 江政忠溯癟了癟嘴:“有這麼明顯嗎?” “我認識你多久了,能看出來很奇怪嗎?按我的觀察,這事情和阿布諾拉有關係吧?她吃午飯的動作也是怪怪的。” “等等,你是從吃飯動作分析我們的心理變化的?” 弗蘭西斜過眼睛:“你這麼問就說明我沒分析錯。你們到底怎麼了?不會是阿布諾拉為華桃墨素的事情向你發難了吧?” “差不多吧。”江政忠溯嘆出一口涼氣,“阿布諾拉察覺到真的華桃墨素是誰了。” 一句話就把弗蘭西嚇到了。 “什麼時候?怎麼知道的?” “你問我,我問誰去?要我解釋,我會回答這是女人的直覺。” “女人的直覺真厲害,還是說她很厲害比較好?”弗蘭西叼著木薄荷呼吸了幾口,“那,你打算怎麼處理阿布諾拉的事情?” 江政忠溯很是疲憊地搖頭:“這事情隻能先擱著。我最近有點忙碌。指導歸方意青、預防外來敵人、處理伊思的事情、還有夜晚的小研究。我的日常表被擠滿了,身心都疲憊抽不出再多的時間精力。” 伊多果爾注意倒亮點,不懷好意地作笑。 “伊思是華桃墨素本體的真名?” 江政忠溯楞了一下:“隻是個愛稱。你笑的這麼猥瑣是想說什麼?” “我隻是覺得你兩的關係有點特別。在學院的時候,你和這個華桃墨素的關係像梅裡斯和我,一方不動春心另一方窮追不舍。如今失憶了關係反而調轉過來了。” “我沒有窮追不舍,別亂說。” 伊多果爾昂首不屑地作笑:“別掩飾了,是個人都看得出來你對她有感情。對吧,弗蘭西?” 弗蘭西猛然扭頭:“別把這種要命的話題丟給我,我不會回答的。” “一個兩個都喜歡自欺欺人。也罷,不老實說就算了。” 八卦了一下之後,伊多果爾相當愉快地躺在床上閉目養神。與伊多果爾相比,江政忠溯的心情不大好。三個人之後沒有對話,午休時間靜靜地走向結束。 ——T7.19 午休時間男子對話的時候,華桃墨素也和阿布諾拉坐到了一塊。華桃墨素沒有故意接近阿布諾拉,是阿布諾拉自己坐在了她旁邊。坐歸坐,兩個人沒有半點對話,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四周的氣氛像是凝聚成了果凍,透明而不透氣。 華桃墨素覺得有點難受,想試著和阿布諾拉說點有意義的話題。但她不是一個擅長聊天的人,隨便截取的話題便是中午時分注意到的事情。 “阿布諾拉,午飯前我見你和江政忠溯聊了一會。我有點好奇,你們談了些什麼啊?” “普通地問候而已。” 語氣很平淡,但華桃墨素能從阿布諾拉臉上看出絲許嫌棄。 “恕我直言,阿布諾拉你是喜歡江政忠溯嗎?” 阿布諾拉眼角逐漸挑起,感情的劇烈變動連華桃墨素都能明確地感受到。見阿布諾拉不出聲,華桃墨素搖頭道歉。 “對不起,這個問題是不是有點敏感了?” “華桃墨素小姐不必介懷。我和江政忠溯大人真的沒有聊到特別的事情,請小姐不要亂猜忌。” 華桃墨素停頓許久,在她想繼續開口的時候,阿布諾拉率先打斷了她。 “阿布諾拉有急事,要離席一會。還請小姐自便。” 站起、轉身、離開,阿布諾拉利落的動作沒有給華桃墨素說話的機會。而華桃墨素更加明白自己踩到了阿布諾拉的地雷。下午開始,阿布諾拉對華桃墨素的態度直線下滑。 ——T7.19 夜晚回到主城之後,華桃墨素第一次跟著江政忠溯去禦膳廳用晚膳。來到空蕩的禦膳廳,華桃墨素問道。 “古雷城主他們都不在嗎?” “成人與小孩,不同的工作有不同的用餐時間。所以和早膳不同,午膳和晚膳很難湊齊人用餐,通常都是自己顧自己。現在這個時分梅裡斯、露易斯和諾修斯都在外麵實踐社交,所以隻有我倆一起用餐。” 華桃墨素點了點頭,徐徐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盡管位置很多,江政忠溯和華桃墨素還是按著早膳的位置貼著坐在一塊。 沒多久,前去叫餐的女仆推著餐車進來,把兩份飯菜分別對號入座。華桃墨素的餐食是炒雞、燉湯、加清湯蔬菜,對比之下,江政忠溯的則是普普通通的肉排套餐。華桃墨素感到奇怪。她的夥食普遍很好,沒想到其他人會和自己不同。 “我們的飯菜為什麼不一樣?” 江政忠溯思索著回答道:“因為你以前待人友善,廚房的廚師們很敬重你,所以會給你提供最好的飯食。” 江政忠溯先是挑出一小份食物,讓達茲慢慢享受。華桃墨素很少見到達茲用餐,此時心生幾分好奇心。 “其實我一直想問這是什麼靈獸。” “這是我的小夥伴達茲,看上去的種族是雜種狗。” “那這隻黑色的小東西呢?” 華桃墨素擠了一下往她的衣裙裡鉆的黑貓,下一秒江政忠溯揮動雙指把黑貓筆直地摔在另一邊的墻上。 “這是變態貓,很喜歡猥瑣女性,你得小心它。” “哦。” 江政忠溯回答地乾脆又不帶後勁,華桃墨素一時間沒有話題可接,對話就這樣結束了十分鐘。用完餐後,華桃墨素接著轉動好奇的小眼睛。 “我還想問一件事。” “問吧。” “你和阿布諾拉是什麼關係啊?” “我們是朋友。” “我見你們今天聊天——” 意識到奇怪的事情,江政忠溯捏著勺子皺起眉。 “你偷聽我們說話了?” 華桃墨素注意到江政忠溯的表情,內心有點慌張:“沒有,我沒有聽到。就是覺得你們關係,額,有點密切。” “你是個公主,知道偷聽別人私話有多不禮貌吧?” “我……” 像是憤怒又像是無奈,江政忠溯斷斷續續地吐著氣,快速用完餐後他站起來往門外走。離開了禦膳廳幾步,江政忠溯躊躇了一會又返回內部說道。 “你要學著自立。今天試一試自己走回南殿,不認得路可以問人。我還有別的事情就不帶你回去了。” 江政忠溯再次轉身離開之後,偌大的禦膳廳隻剩華桃墨素一人。心中沒有特別的澎湃,隻是突感的寂寞削弱了她的心智。 “我到底在乾什麼……” ——T7.19 華桃墨素的夜晚非常自由。 梅裡斯和諾修斯在圖書館學習,露易斯跟著禮儀老師學習入嫁的禮儀,江政忠溯則在訓練場上研究伊格遊霖的法杖。主城孩子們有自己的事情做,唯獨華桃墨素沒有。原本瑪麗莎安排了馬卡洛教導她宴會的禮儀,但被古羅拒絕了。所以華桃墨素洗完澡之後能直接窩在中的房間。 自由的時間少了,人會覺得拘束。自由的時間多了,人會覺得無聊。再次提醒一句,人是有點犯賤的生物。 華桃墨素無所事事,但也不想出去。既覺得無聊又不想外出找事情做,兩種有對抗性的思維使得她在床上扭扭捏捏。忽然,她想起了今天遇到的兩張不開心的嘴臉。無形中得罪的阿布諾拉,以及不小心觸犯的江政忠溯。一天惹得兩個聲稱是曾經的自己的朋友的人不開心,華桃墨素對自己的不中用感到憤懣。 “怎麼辦……” 咚咚。 大門打開,走進來的是華桃英桂。華桃英桂每天晚上都會來看望華桃墨素,華桃墨素習慣了在這個時間點看到她的臉。不過今天華桃英桂妝容沒有問題,表情和舉止顯得有點疲憊。 華桃墨素坐了起來問候:“華桃媽媽今天也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了嗎?” 華桃英桂勉強地拉動臉皮:“應酬有點多,處處都要假笑弄得臉部肌肉有點累而已。” 為了古羅一家功高蓋主、支持率大漲的事情,華桃英桂跟著古羅到處跑,平息想要作亂的貴族們的激昂心態。支持古羅一家的貴族大大小小超過50家,每天跑一家得累將近兩個月。累還是其次,更主要的是華桃英桂不擅長和陌生人打交道,心理上倍受煎熬。 “華桃媽媽辛苦了。” 華桃墨素伸出手,華桃英桂握著她的手坐在她的身邊。 “墨素,你今天也不高興吧?” “沒有,我過得很好。” “別勉強自己,不開心的事情塞在心上會導致抑鬱。”華桃英桂把華桃墨素的黑發撩到自己胸前,“和別的人說不出口的話,找媽媽說話就好。” 不知為何,華桃墨素萌生一種傷感,眼眶逐漸濕潤。她緊緊地摟著這個“母親”,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影。 華桃英桂知道眼前的女孩是什麼身份,但心中兩種情感混淆在一起,使得她也對這個女孩產生了奇怪的情感——覺得自己是造成華桃墨素失憶的原因,以此生成的內疚心。對被稱為“媽媽”的愉悅,以此生成的母愛心。兩種感情糅合的結果,便是和古羅同等級的溺愛心。 盡管古羅和華桃英桂不想承認這個事實。比起堅強又放蕩的江政忠溯,他們更喜歡這種能勾起保護欲又聽話的小孩。 “其實今天我不小心做錯了事——” 抱了好一會,華桃墨素說出了今天自己做的傻事。不小心踩到了阿布諾拉心中的地雷,以及偷聽江政忠溯對話惹怒了他的事情。 “一不注意傷害到了朋友。這事的確可大可小。”華桃英桂笑了笑,“不過墨素,他們既是你的友人,便不會因為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與你斷交。隻要你誠心道歉,他們肯定會諒解你。” “如果我道歉了,他們還繼續生我的氣呢?” “那就道歉到他們原諒自己為止。” “媽媽以前也是這麼應對這種事情的嗎?” 剎那間,華桃英桂想起了長壺島天湖七人組的畫麵。直到再一次離開長壺島,她都沒能獲得花鳳春閔的理解。 “相信你的朋友。若他們想繼續視你為朋友,堅持下去必定有好結果。” “哦,我會試試。” 華桃墨素挨了好一會,她逐漸陷入夢鄉。華桃英桂輕輕地把她放倒在床上,幫她蓋好被子,熄燈走出房間。 “放心吧,她沒有責怪你,反倒是在責怪自己不懂讀氣氛。” “那就好。”靠在墻邊坐在門前的江政忠溯站起來,“謝謝你幫我安慰伊思,母、老媽。” 華桃英桂喜形於色,大步邁前摟住江政忠溯的腦袋。 “有考慮叫我‘爸爸’嗎?” 一旁的古羅頗感無奈地問道。 瞧著古羅的樣子,江政忠溯伸出手說道:“老爸,我不介意你一起抱過來。” 古羅表情無比燦爛,湧上去摟住兩人,一家三口在華桃墨素的門前轉了許久。 因為心有餘悸,江政忠溯沒能擊中精神做自己的事情。他走回南殿的時候遇到了華桃英桂。江政忠溯告知了這件事之後,華桃英桂決定去安慰一下華桃墨素。很在意華桃墨素的狀態,古羅也跟了過來,和江政忠溯一起待到華桃英桂出來。 結果而言,這家人都在溺愛著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甚至不能說是“女孩”的人。 ——T7.20 “墨素,早上好。” “早上好。” 第二天早上,華桃墨素出門便看見主動向自己打招呼的江政忠溯。昨天惹得江政忠溯不高興,華桃墨素還以為會持續好一段時間,所以她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 一起前往吃早膳,一起坐馬車去歸方家,整個過程一如往常。華桃墨素時刻留意著江政忠溯的反應,他若無其事的樣子讓她很疑惑。馬車上,華桃墨素鼓起勇氣作問。 “昨天的事情你沒有生氣了嗎?” “昨晚又一點點,現在沒氣了。” “真的?” 江政忠溯接著回答:“要是假的,我哪還會這麼友好地和你說話?放下點戒心,多相信一點你的朋友。我們大方得很呢。” 華桃墨素輕鬆了一點,緩緩作笑道:“昨天晚上華桃媽媽也說過類似的話,讓我相信朋友。真巧。” 當然巧了,這話就是江政忠溯照抄華桃英桂的。 “我和母親心有靈犀,想法貼近很正常。不止是我,阿布諾拉也不會介意昨天的事情。倒不如說她還想為昨天的態度向你道歉呢。” 華桃墨素逐漸收斂起笑意:“你是怎麼知道的?我和阿布諾拉鬧翻的事情隻有幾個人知道才對的啊?” 江政忠溯迅速轉動腦子:“我們有私聊的方式。‘傳書’術式你知道嗎?昨天晚上她用‘傳書’和我吐苦水的時候說到這事情。” 華桃墨素也知道“傳書”是什麼術式,所以沒再追究下去。實際上,江政忠溯聯係阿布諾拉的方法根本不是傳書。 - 昨天半夜三更,江政忠溯溜出了主城。 普通人出入需要走正道,但江政忠溯不需要。他不僅會飛,還持有比城主更高級的通行權限,可以不走正門直接從空中外出。這是江政忠溯設想過的偷渡方式,這晚是他第一天嘗試。起初他覺得結界可能會有阻礙,但實際的過程非常順利。 來到阿布諾拉的住所,江政忠溯剛好碰上了從麵包店工作回來的阿布諾拉。 “阿布諾拉。” 背著背包的阿布諾拉低著頭,像失了神一樣行走,直到江政忠溯叫出聲才注意到有人在自己背後。 “江政忠溯大人?大人怎麼在這裡?” 雖然阿布諾拉被嚇了一跳,但有實戰經驗的她很快反應過來。她碎步後移,悄悄地轉手抓住藏在後背的短劍。 “這個時間段主城應該不允許通行才對。你是誰?” 江政忠溯理解阿布諾拉的反應,他摸著下巴思索了一會。最終,他拋出“通信”接通了阿布諾拉的腦袋,模擬出熟悉的女聲。 “是我,華桃墨素。” 阿布諾拉愣了一下,緩緩收起刀刃。 “你真的是本人?” 江政忠溯緩緩作笑:“對,我是來找你聊聊天的。” 幾年的生活裡,阿布諾拉變成了一代富婆,但她的家不算豪華。阿布諾拉住在一間功能齊全的單人房間,總麵積不比江政忠溯住的主城房間大。 進門的片刻,江政忠溯發動術式將自己重新變回華桃墨素的樣子。男性狀態的他對女性模樣有點抗拒,但此刻他覺得應該用這個樣貌。要是保持男性模樣,一男一女在封閉的空間,想象一下都覺得違和。 華桃墨素坐在大廳的餐桌邊,阿布諾拉慌慌張張地整理廚房,然後端出兩杯熱好的奶。 “我沒有在家備茶葉,隻有奶……” “沒關係,晚上喝茶會影響睡眠。而且我更喜歡喝奶。” 華桃墨素舔了兩小口奶,緩緩抬起眼睛望著有點看呆的阿布諾拉。阿布諾拉雙手捏著杯子,屢次回避華桃墨素的視線。 “阿布諾拉,你不是有問題要問我嗎?” “額,嗯。”阿布諾拉試著直視穿著男裝的少女,“我、阿布諾拉想問,華桃墨素小姐和江政忠溯大人哪一邊才是真人?” 華桃墨素忍著作笑:“你想問我到底是男是女吧?” 阿布諾拉沉默著點頭。 華桃墨素吸了一口氣坦白道:“是江政忠溯先成了華桃墨素,但華桃墨素也是江政忠溯。這個回答怎麼樣?” 阿布諾拉緩緩撐開眼,又緊緊地瞇著下來。 “這答案讓你失望了嗎?” “沒有。”阿布諾拉停歇了一下,“我以前就覺得華桃墨素小姐很帥,帥得不像個女生,如今這個回答解開了我多年的疑惑。除了我以外還有別的人知道嗎?” “我進神宮是古雷城主的主意,當年城主安排我去保護梅裡斯,這件事梅裡斯也知道。然後就是弗蘭西,他在神宮的時候就猜到了我的身份。不過他口風很緊,至今沒有告訴過其他人。如今,你是第三個知曉這個秘密的人。” “第三個……” “我知道自己不大可能騙得了你們一輩子,總有一天會有更多的人發現真相。老實說,有秘密瞞著好朋友不大好受。我害怕暴露之後會導致友誼損壞,所以一直以來過得都小心翼翼。” 阿布諾拉立即說道:“我不會因此避開小姐,絕對不會。” “謝謝你,阿布諾拉。” 華桃墨素笑著伸出手。阿布諾拉猶豫了幾次,最終還是捏著有點粗糙的手掌。 “我才要感謝華桃墨素小姐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哦,現在的小姐是江政忠溯大人,我也得把稱呼改過來。” “私下場合沒必要這麼注意。不過姑且是個秘密,千萬不能在公開場合這麼叫。” “我明白。”阿布諾拉擠出幾分笑意,眼睛漂浮了幾下,“既然江政忠溯大人在這,那現在的華桃墨素小姐是誰?” 華桃墨素緩緩垂下眼瞼:“她是我的老師,出了點意外失憶了。其實我今天找你也是為了她的事情。” “小姐是想讓我和那位小姐好好相處吧?” 華桃墨素有點驚愕,她沒想到自己的想法會被事先看穿。 阿布諾拉繼續說道:“既然是小姐的要求,阿布諾拉會盡自己所能成為那位小姐的友人。其實我也覺得自己有問題,打算下一次見麵的時候好好道歉了。” 男性的思維上,開口道歉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江政忠溯理所應當地覺得要花長時間勸說阿布諾拉。而事實證明,男性思維插入女性關係有點多餘。即便沒有江政忠溯的勸說,傷痕也會快速愈合。 阿布諾拉當真大方大度啊。——江政忠溯心感敬佩。 解決了主要問題,再和阿布諾拉再聊了一會,華桃墨素需要趕著時間回主城休息。在她離開房間之後,阿布諾拉搖搖擺擺地倒在床上,用摸過華桃墨素的手按著鼓動的心臟興奮了一整晚。 - 又一天的早上,完全恢復的阿布諾拉進入高級賢者狀態。心情愉悅的阿布諾拉向華桃墨素版的伊達思提道歉,並敞開心扉與她交心。 這天之後,阿布諾拉不再拘泥於江政忠溯給的話題。她開始花錢買玩具和特色產品給華桃墨素,並遷就華桃墨素的慢性子與她玩起一些女子遊戲。浸泡在數不清的禮物和玩樂當中,華桃墨素與阿布諾拉的關係逐漸發展起來。 華桃墨素和阿布諾拉關係變好了之後,休比德也逐漸融入女子團體,三天下來三人的關係融洽了不少。 ——T7.22 舊的問題解決,新的篇章便會開啟,新的麻煩人物也到場了。某位青年的馬車停在門口,他站在歸方家的門口不知所措。花園裡,紮著黑發的少年注意到他,抬起手讓跟他鍛煉的女孩停下來。 “艾爾文大人?你怎麼過來了?” 艾爾文的腦子一直在別的領域轉,無暇回答江政忠溯的問題。運作的大腦告訴他,能在這裡見到這個少年,意味著極高的可能可以遇見某位少女。 “艾爾文大人?” 艾爾文回過神回答:“我在。額,我是來找魯魯德·哈蒙莫提的。江政忠溯,你能幫我轉告一聲嗎?” 江政忠溯搖了搖頭:“魯魯德不在歸方家,他回哈蒙莫提了。” “不在啊?”艾爾文微微皺眉,但很快又彈了回來,“那能幫我通告歸方家主嗎?難得路過,我想進來作客。” 江政忠溯轉過身命令身後的孩童:“意青,告訴你爺爺艾比利提的貴客到了。” “哦。告訴爺爺艾迪到了。” “艾比利提。” “艾、艾利迪。” 記不住家名並不是歸方意青很蠢。歸方意青無比聰明,可智慧隻用在自己喜歡的地方。對不關心的人,她的大腦細胞連百分之一都不想動。對此,江政忠溯摸著額頭很是無奈。 “好吧,我們一起去找你爺爺。” 江政忠溯通告之後,歸方能夜帶著三位女眷趕到大門前迎接艾爾文。獲得了出入的允許,艾爾文走進歸方家的大廳,他閃動的眼球急速捕捉到少女的身影。 找到華桃墨素的瞬間,艾爾文的眼球失去了色覺,黑白的畫麵隻有她被色彩包圍。說不出的鼓動,止不住的沖動,當艾爾文取回自我,他已經站在了少女麵前。華桃墨素有點怕生,她的腦袋保持朝向,身體默默地靠向阿布諾拉。 “請問是哪位?” “我,啊。”艾爾文調整心境,“我是艾爾文·艾比利提,你的朋友。” “你也是我的朋友嗎?” “對,我一直都是你的朋友。” 華桃墨素重新坐直身子:“對不起,我——” 艾爾文立即補充:“我聽說了,小姐你生了小病失去了部分的記憶。你不記得也沒關係,艾爾文記得。” 華桃墨素自然地鬆開嘴角:“謝謝你,艾爾文大人。” 望著華桃墨素的樣子,艾爾文的情緒逐漸收斂起來。 “華桃墨素小姐好記得多少內容?” “我現在隻有十歲之前的記憶。” “十歲?”艾爾文試著繼續問,“華桃墨素小姐記得的最後的事情是什麼?” “我在某間房屋生活,然後有人來迎接我進埃斯瓦爾。” 華桃墨素被江政忠溯等人封口,隻能說設定好的內容。 之所以選用十歲,是因為華桃墨素第一次出現在埃斯瓦爾的時候設定是十歲。也就是說,設定上的華桃墨素是失去了來到埃斯瓦爾之後的所有記憶。十歲之前的華桃墨素待在哪裡、做了什麼沒有人知道,其他人不好通過記憶分析她的身份。 這種小招數能騙得了絕大多數人,但對艾爾文作用有限。 即便失去了來到埃斯瓦爾的記憶,墨素也不會是這樣的女孩。——艾爾文如是作想。 艾爾文是華桃墨素專家,幾年的時間裡日夜品味著與她的相遇。正因如此,他自覺比任何人都要理解華桃墨素的性格。加上這幾年他和不是華桃墨素的華桃墨素待在一起,在分辨真假上有獨到的眼力。 艾爾文試著走近幾步,進一步從細節分析現存的華桃墨素。在艾爾文的眼裡,華桃墨素又異常的不隻是性格氛圍。不同的氣味、柔順度不同的發絲、陌生的小動作等等,艾爾文越發對眼前的少女產生懷疑。被一直盯著,華桃墨素相當不自在。 “艾爾文大人。” 艾爾文轉過頭,向他搭話的是江政忠溯。 “艾爾文大人,墨素失去記憶不習慣接觸人,還希望大人別介意。” 江政忠溯隻是借著名義提醒艾爾文保持社交距離。經過他提醒,艾爾文才發現自己的臉幾乎貼過社交的安全線——至少一臂距離。 艾爾文屈身致歉:“對不起,華桃墨素小姐。艾爾文想事情入迷了,沒注意這麼多。” 華桃墨素無聲地點了點頭。疑惑不解,艾爾文緩緩後撤和江政忠溯一起走出花園。出到花園,他湊到江政忠溯身邊繼續提問。 “江政忠溯,小姐是什麼時候失憶的?” 這方麵沒什麼好隱藏,江政忠溯可以實話實說。 “回到主城的第三天,睡醒就成這樣子了。” “有沒有下毒的跡象?” “沒有。主城請了好幾個醫師都說身體無礙,隻是失去了記憶。” 艾爾文細想了一下:“當天小姐的房間有什麼人出入?” 江政忠溯不知道艾爾文意指什麼:“主城有結界也有嚴格的規定,內部的傭人都嚴守規則行動。能出入墨素房間的隻有伺候她的女仆,沒有別的人了。” “除了女仆,沒有其他人能進去嗎?” “正常是。” “有沒有可能是敵人喬裝成女仆,趁著主城守備不注意潛入了呢?” “這方麵大人可以放心,我們也排除了這種可能性。” 艾爾文拚了命地思索,江政忠溯沒去打擾他。艾爾文喜歡華桃墨素,若是自己喜歡的人變成這樣子,他也會像艾爾文這般。想到這裡,江政忠溯心臟被針紮了一下。 “有沒有這種可能性。”艾爾文再次給出猜想,“真的華桃墨素小姐與某個女仆掉包了,而她在走之前用術式改造了女仆的身體,並消除了女仆的記憶。自己則混在女仆隊伍溜出城區外出遊玩。” 在艾爾文的腦補裡,華桃墨素就是這麼個貪玩放蕩的女孩。因為艾爾文押對了一部分真相,江政忠溯倒吸了一口氣。 “這猜想很拉跨啊。在艾爾文大人的眼裡,現在的華桃墨素不是華桃墨素嗎?” “我,我隻是提出個猜想而已。也許會有這樣的可能性。” “不不,這怎麼想都太拉跨了。改變他人的身體需要把‘千變萬化’的術式練到爐火純青,這是非常困難的。連我也隻能改變自己的身體。” 艾爾文瞬間有了反應:“你會‘千變萬化’的秘術?” 江政忠溯發現自己說漏嘴了,立即補了個借口:“我在長壺島認識了蛟龍族的人,他們教會了我這個術式。” “華桃墨素小姐,她在長壺島時常跟著你,她也會這種秘術嗎?” “額,我不怎麼清楚,她沒跟我說過。” “也就是說,我的假設還是可能的……” 因為艾爾文態度很奇怪,江政忠溯便接著追問。 “艾爾文大人為什麼這麼堅持說真的華桃墨素不在?是現在的華桃墨素有什麼明顯突兀的地方嗎?” 艾爾文也不好說是靠氣味、發絲等細節分辨,聽起來他就是個喜歡跟蹤華桃墨素的變態。額,實際上他的確是這種變態。 “我的感覺而已。” 清風拂過,艾爾文很是奇怪地盯著江政忠溯。明明另一個華桃墨素身上已經不帶有以前的氣味,少年的身上仍然散發著能勾起回憶的氣味。某種可能性在艾爾文的大腦裡構造,屢屢刺痛他的神經元。 江政忠溯覺得這麼繼續下去沒有好處,於是試著岔開話題。 “艾爾文大人今天過來是找魯魯德的吧?” “是。” “魯魯德不在,但他的主人伊多果爾王子還在歸方家。若是大人有事情需要找他幫忙,或許可以去問問伊果能否代勞。” “伊多果爾王子也住在歸方家?”艾爾文瞭望這不算豪華的小別墅吐槽,“這地方怎麼聚集了這麼多要員?” “大人要我幫忙轉話給伊果嗎?” 找到能和自己合作的人員調查華桃墨素的事情,這是艾爾文原本的目的。情況變化了一點,但他還是想找到能協助自己的人。 “好,還請你幫我通告王子。” ——T7.22 江政忠溯聯係上伊多果爾,伊多果爾沒有猶豫直接答應了。他想找個地方和艾爾文交談,於是直接帶著艾爾文往歸方家地下室走。 “伊多果爾,你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伊多果爾把艾爾文帶到了地下室,山羊頭艾斯蒂有點生氣。 伊多果爾笑著回答:“上麵沒有可以安全說話的地方,隻能借用一下你的地盤。姐姐不會小氣到這都不願意提供吧?” 老虎頭塞維麗斯也忍不住了:“伊多果爾王子,你這樣做會禍及池魚。還請王子下一次三思再做決定。” “行了,下次我會注意。艾爾文·艾比利提,這兩位的事情還請你保密。” 艾爾文緩緩點頭:“艾爾文明白,若是被知道有奇怪的魔種人居住在此,之後不知道會引起何種騷動。我叫艾爾文·艾比利提,見過兩位。” 山羊頭艾斯蒂想了想回答道:“我叫伊赫,見過艾爾文大人。” 老虎頭塞維麗斯接著說:“我叫塞維麗,見過艾爾文大人。” “很高興認識兩位。塞維麗,這名字很像我認識的熟人。” 山羊頭艾斯蒂代替老虎頭塞維麗斯回答。 “這發音是比較常見,聽過也不奇怪。” 艾爾文注意到伊多果爾在偷笑,覺得有點新奇。 “我見王子稱呼伊赫小姐為姐姐,兩位和伊多果爾王子很熟嗎?” 山羊伊赫回答:“不熟,我和他才認識沒多久,是他自來熟而已。” 伊多果爾似乎感到有意思沒有插進話題,最終由江政忠溯掰正話題的走向。 “艾爾文大人,你過來找伊果是為了什麼事?” 艾爾文坐直身體,恭敬地行禮之後說出自己的目的。 “艾爾文此次前來是謀求合作的。” 聽到這句話,伊多果爾立即變了眼色:“你起初是來找魯魯德的吧?有什麼事情能和魯魯德合作?” 艾爾文遲疑了一下,伊多果爾沒有放過這個細節。 “艾爾文·艾比利提,謀求合作最先應該坦誠相待。若是我判斷你有事隱瞞我,我不會提供半分力。” “王子所言甚是,所以艾爾文也做好了心如明鏡的準備,此時不會說謊。” “那你告訴我,你一開始找魯魯德是為了什麼?” “魯魯德大人常年有和我合作交流情報的事,不知王子知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魯魯德做的事情都是我安排的。” 這事情江政忠溯還是第一次聽說。他瞪著伊多果爾,逼得伊多果爾避開視線。 艾爾文接著解釋:“艾爾文最開始的目的是為失憶的華桃墨素小姐尋求治療的方法。按我的判斷,小姐失憶很可能與王族暗算有關,所以必須找強有力的人協助。但我的左右手特昂·卡頓失蹤,我在埃斯瓦爾沒有其他信得過的權力者。退而求其次,我隻能找與我合作幾年的魯魯德大人。既然魯魯德大人背後是伊多果爾王子,艾爾文也不必再兜兜轉轉。” “你說這是最開始的目的,現在的目的是什麼?” “找合作,加強勢力以應對未來的不測。” 伊多果爾歪著腦袋問:“你不想治療華桃墨素了?” 艾爾文頓了一下:“不,艾爾文知道華桃墨素小姐身邊有江政忠溯大人在,沒有我能幫助的餘地,所以舍棄了無謂的擔憂。” 伊多果爾翹起手想了想:“艾爾文,你家是艾比利提家,還需要找我幫忙嗎?據我所知,艾比利提家的權勢還是很強勁的。” “不瞞王子,艾爾文和家族走的路途有分歧,所以不能依靠家族的力量。” “為了華桃墨素?” 艾爾文一時間說不出話。 江政忠溯很不滿地舉起手:“嘿,伊果你夠了,能不能別什麼話題都扯到華桃墨素上?” 伊多果爾憋著嘴:“我也隻是合理分析一下而已嘛,你不喜歡我不說就是了。” 艾爾文為兩人的關係感到奇妙。貴族和王子叫囂還能讓王子閉嘴,這種情況絕無僅有。迄今為止,艾爾文隻知道兩個人能做到這種事情。想到這裡,艾爾文無意識地勾起嘴角。 伊多果爾望著艾爾文有點奇怪:“你笑什麼?” “哦,我隻是覺得王子和江政忠溯的關係很好。” 江政忠溯補了一句:“我們同一個研究會的成員,關係好正常。我們和弗蘭西關係也很好,隻不過今天他回去西城口區接主城的工作不在而已。” 山羊伊赫淡淡地說笑:“他們幾個簡直可以攜手去結婚了。” “身份懸殊,關係能發展成這樣子,實在是奇談。”艾爾文笑了笑,“我以前經常聽歸方建玉說起研究會的事情,說實話我很羨慕他。隻可惜他人不在了。” 江政忠溯低下眼說道:“建玉他運氣好得很,肯定活得好好的。” 伊多果爾注意到山羊伊赫失笑,心生各種有意思的想法。不過此時此刻不容玩樂,伊多果爾繼續回到主題上。 “建玉的事情不必擔心,我們還是說會合作的事情吧。艾爾文·艾比利提,你覺得現階段我們能怎麼合作?” “互通情報,盡可能把握埃斯瓦爾全景。現在最需要擔心的是中央派遣的刺客,然後才到艾比利提家設置的陷阱。” 伊多果爾點了點頭:“中央區我留有眼線,現在王族還沒有大的動靜。但是最近還有別的大事情。” 艾爾文立即做出回答:“艾魯·艾比利提,我的父親前往王城受審。” 伊多果爾點著頭補充:“不隻是艾魯·艾比利提,今天德蒙格爾的城主哥傑·德蒙格爾也前往了中央區,明天會進王城商量事宜。” 艾爾文明顯一驚:“德蒙格爾的城主也被召見了?為什麼?” “這一點我也沒打聽到。我隻知道德蒙格爾內部分歧很大,貴族紛爭非常嚴重。但我不覺得中央區會多管城地的紛爭。” 艾爾文想了想,緩緩抬起眼睛:“伊多果爾王子,以王子的直覺,這次會合是吉是兇?” 伊多果爾挨著椅子輕嘆:“大兇之兆。” 沒有情報網的江政忠溯久違地被迷糊到。 “你們能不能說人話?為什麼是大兇之兆?” “艾比利提是與埃斯瓦爾過不去的家族,而德蒙格爾也是與埃斯瓦爾勢不兩立的家族。在這種時候同時找到借口前往中央,對埃斯瓦爾肯定不是好事。而德蒙格爾是支持伊多摩亞的一派,意味著那個魔女極有可能是背後的人物。兩個敵對的大勢力會合,加上占據中央區大部分勢力、對埃斯瓦爾磨刀霍霍的伊多摩亞,不是大兇是什麼?” 回答江政忠溯的是坐在他旁邊的山羊伊赫。 江政忠溯也立即明白了一個關鍵點:“對啊,現在的埃斯瓦爾聚集了太多王選候補了,吊足了她的胃口。” 伊多果爾再度昂首長嘆:“如今的和平隻是暴風雨前的平靜,而現在的動靜越少,之後的動蕩越劇烈。按我的猜想,埃斯瓦爾應該避不開戰爭。” 聽到戰爭一詞,在場的所有人心境都沉了下來。 統一戰線確立,也沒有什麼好講了,一行人懷著各自的疑慮散會。而會議結束之後,艾爾文留在歸方家一天,直到華桃墨素跟著江政忠溯回城才離開。 ——T7.22 與艾爾文相遇的夜晚,江政忠溯來到瑪麗莎的辦公室。 “收集到有用的消息要第一時間匯報給我。” 這是瑪麗莎允許江政忠溯外出的要求之一。 “請進。” 江政忠溯敲了敲門,門內傳來女人的同意聲。走進內部,讓江政忠溯意外的是華桃英桂也在場。瑪麗莎和華桃英桂坐在同一張沙發上,似乎聊得正盡興。 江政忠溯進門,華桃英桂揮手指示江政忠溯坐在身邊。待江政忠溯坐下,瑪麗莎探出身子提問。 “沒有要事你不會找我,既然來了肯定有事情吧?” “瑪麗莎長母,能不能別把我看得這麼壞……” 江政忠溯吐槽之後,把今天與艾爾文等人開會收集的情報告知瑪麗莎。瑪麗莎聽著伊多果爾的情報和結論,雙手抱胸交叉緊捏。 “哥傑·德蒙格爾居然去了中央?這情報連我也不知道,也不知道伊多果爾王子從哪聽來的。若是這是真的話,埃斯瓦爾的麻煩就不小了。” “像伊果所說的,會爆發戰爭嗎?” 瑪麗莎看出了江政忠溯的不安:“放心吧,現階段還沒有這樣的征兆。即便有,我們埃斯瓦爾還有古羅大將軍和華桃英桂女將軍在。” 華桃英桂笑著回答:“我會保護好你們的安全。” 如此一說笑,江政忠溯的不安少了一點。 “不確定的事情先不說,你給我匯報一下歸方意青的情況。” “意青啊。”江政忠溯想著緩緩皺眉,“進步大得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了。” 華桃英桂很是驚奇。畢竟江政忠溯本人在平輩中難有敵手,居然存在他都無法評價的小孩。 “這個叫歸方意青的孩子有這麼厲害嗎?” 江政忠溯點頭接道:“我這次回來的時候,她的身體控製能力好了很多,移動速度加物理攻擊足以秒殺一般術者了。但畢竟是個小孩子,速度快但動作單純,而且還有個極大的問題。她不會把術式結合到實戰中。這麼一來她的天賦浪費了大半,簡直是暴殄天物。” 瑪麗莎笑著問:“既然你這麼說,說明已經對癥下藥了吧?” “是對癥下藥了。但實戰技術的掌握不僅和天賦有關,與努力也分不開。偏偏這貨懶的不得了,沒有人在背後踢她,她不會向前走一步。因為這個原因教學的進度慢了一點,不過效果也足夠驚人了。我教會她把術式披在身體固定範圍的近戰方法,配合她的靈氣量足以穩定單挑兩隻中型靈獸。” 中型靈獸,這是長壺島術士對戰也有可能翻車的生物。穩定單挑兩隻,一個四歲未滿的小孩有這戰力簡直是恐怖至極。 瑪麗莎在內心感嘆了一下,轉到另一個話題:“歸方意青這裡很順利,那華桃墨素那塊怎麼樣?” 聽到這話題,江政忠溯瞬間僵直。而看到江政忠溯的反應,瑪麗莎略感失望。 “你還沒舍得動手,對吧?” “我隻是找不到解決的方向而已。” “真的嗎?不是因為試著解決的時候華桃墨素腦袋會痛?” 江政忠溯徐徐憋嘴:“長母你都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麼……” “我這是在提醒你應該繼續下去。腦袋作痛,說明你的話涉及到封印的領域了,順著這個方向推進或許能解開她的封印。若伊卡洛斯大導師能恢復記憶,不隻是對你,對整個埃斯瓦爾的穩定都有幫助。” 江政忠溯默默點著頭。 瑪麗莎無奈地吐著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隨後決心說一點心裡話。 “江政忠溯,有件事我想和你直說。” “長母請說吧。” “你喜歡上伊卡洛斯大導師了,而且我從你現在的反應看出迷戀得很深。” 江政忠溯想反駁,卻又說不出口。好幾個形象滑過他的腦袋,一起度過的時光歷歷在目,一下子模糊了他的視線。華桃英桂垂下眼皮,用右手摟著失神的江政忠溯。 瑪麗莎繼續說道:“喜歡她,那就把她治好,再坦白地和她說。這是長母能給你的為數不多的意見。” 江政忠溯點了點頭:“謝長母。” 坐著恢復了心神,江政忠溯站起來準備離開。 瑪麗莎舉起手說道:“你和華桃墨素的生日宴會兼繼子儀式宴會帖子都發出去了,埃斯瓦爾的貴族超過六成接下邀請。人數史無前例地多,屆時得占用主城的整個學習區作為會場。因為規模很大,準備得提前開始。梅裡斯明天開始會以采購物資的名義溜出主城,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說了這麼多,重點其實在最後一句。 “我會保護好梅裡斯的。” “我說的不隻是從敵人的手中保護她。這個傻妞執拗起來會做過激的事情,你得讓她和伊多果爾王子分清界限。他們年輕氣盛,太久沒見絕不能讓他們獨處,聽懂了嗎?” 江政忠溯明白瑪麗莎擔憂什麼。 年輕人無知且沖動,隔著很久相見壓製住的感情和荷爾蒙會爆發式釋放,此時最容易出現“做錯事”的情況。 “我會注意的,還請長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