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兮微微一笑:“古往今來,江湖中為爭奪寶物而以武犯禁之事難道還少了麼?更有那稀世的刀劍,還講究要殺掉前任主人,以血祭劍,方為寶刃正主,若要說理論道,此處大可不必。至於麻煩麼,公子不願意惹麻煩,盡可以不去。我的消息是真是假,相信各位心中自有判斷,也必有其他能夠驗證的法子,否則這許多日子何以大動乾戈,難道全憑一封不知名的密信?這次的消息也是一樣,諸位盡可去驗證,隻是時機不等人,隻怕你得到確切證據的時候,就是旁人得手的時候了。小女子言盡於此,告辭!” 眼見辰兮欲飛身躍出窗外,白衣公子在背後的手握緊了折扇,肩頭甫一要動,龍寂樾忽然輕輕一側身,不知不覺擋在他斜路上。他此刻若向辰兮出手,半邊門戶必然對龍寂樾敞開。白衣公子暗自咬了咬牙,握著折扇的手緩緩鬆開,辰兮的衣角已消失在窗邊。 眾人麵麵相覷,乍得了這個消息,當下都無甚耐心再客套,簡單寒暄一陣,便急忙散了去各自運作。龍寂樾出了醉霄閣,走出不遠,便見辰兮站在一棵大榕樹下朝他招一招手,隻一會兒不見,她已換了一身夜行衣,麵上神情甚是不悅:“不是說定你不來的麼?人人都知道天龍門與烏家莊不睦,你這一現身,別人便會覺得咱們是在故意找烏家莊的晦氣,對我的消息便少信幾分。” 龍寂樾哼了一聲:“我若不出現,你早已死了。”他知道辰兮手頭功夫差,此番要獨自麵對一眾門派,雖是言語來往,但保不定要動起手來,想想就放心不下,所以緊隨其後趕來。 辰兮心虛地吐吐舌頭,忽道:“剛才跟我說話的白衣公子是誰?” 龍寂樾道:“他叫左鈺,原是九華山十王峰主的帳中智囊,後自請下山,四處遊蕩。最近在錢塘江邊上起了一座大宅名曰‘冠玉居’,他自稱冠玉居主,呼朋引伴,頗有些自立門戶的意思。日行拿一把鎏金折扇,武功尚算可以。” 辰兮皺眉:“左鈺,冠玉居主,怎麼我一點兒也不知道?”她素以打探盯梢之事為強,江湖中大人小物莫不了然於胸,現在卻對左鈺的來歷毫不知情,不禁有些懊喪。 龍寂樾溫言道:“這也是風箏近兩日才探明白的,這兩日你太累,無暇顧及罷了。” 辰兮知他好意,微微一笑,又道:“這左鈺還算有幾分小聰明,想當眾拆穿我的計較。不過沒關係,那些江湖人,隻要一個念頭,就足以驅使他們行動了,況且還是個驚天大消息。放心吧,今日他們一定會輪番去烏家莊闖陣尋寶。世家大族或許還抹不開顏麵,但多的是江湖遊俠,他們可不管什麼幫派利益,乾得就是冒險刺激的事兒,他們一個兩個都去奪寶,那些世家大族也就坐不住了。而咱們隻要在竹林小築裡,等到天黑——”說著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夜行衣,“來個黃雀在後。” 龍寂樾看著她胸有成竹的樣子,輕輕莞爾。 二人回到辰兮的竹林小築,這是龍寂樾第二次踏進這裡,但心情卻迥然不同。上次還有三十二隻風箏圍守在小築外,還有張錚在半路截住辰兮,那時與辰兮隱隱是敵對的,防範的,但現在卻誠然改變了。 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龍寂樾心底一凜,他對己一向謹慎嚴苛,從未完全相信任何人,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完全信任了這個不知底細的女子,情願跟著她的步子,似乎無論她的目的是什麼,任她折騰個天翻地覆,隻要自己在她身後,能護她周全,看到她得償所願的樣子,就比自己得到了什麼還要滿足。 這心思不知不覺,後知後覺,可等到發覺了,竟然已經無法抗拒。 突然,一個巨大沉悶的響聲在頭頂炸開,一個龐然大物從天而降,二人驚而抬頭,居然是一具屍體! 一具蓬頭女屍從頭頂上空掉下來,兩眼眶是兩個碩大的血窟窿,張開雙臂,仿佛向二人撲過來,十分駭人。辰兮驚叫一聲,身子向後一縮,她畢竟是女子,饒是見慣了死人,乍一看見這等恐怖惡心的景象也不禁害怕。龍寂樾迅速上前捂住她的眼睛,女屍“啪”地一聲摔在地上,皮開肉綻,綻出一朵朵血花。 辰兮掙開龍寂樾的手,單膝跪地:“師…師父!” 赤炎魔君的身影出現在麵前,斜睨著她:“好徒兒,你還認得為師,不容易。” 龍寂樾心中猛然被一道霹靂閃電照得雪亮:許久前,張錚對他說過“赤炎魔君每次現身都要殘殺一個女人,他似乎是以這種宗教祭祀般的方式在召集徒弟”...這麼說,眼前這個人就是赤炎魔君?而辰兮...喚他師父? 赤炎魔君並不朝龍寂樾看一眼,隻睨著辰兮:“為師待你如何?” 辰兮道:“恩重如山。師父養育我,又教我武功,教我一切。” 赤炎魔君道:“是了,教你一切。教你絕頂輕功,教你製毒做藥,教你五行奇門,教你機智計謀,教你猜度人心。為師教你這麼多,為的是什麼?” 辰兮道:“為了…為了秘密。” 赤炎魔君道:“是啊,秘密,秘密是這個世上最美妙的東西,每個人都有秘密,每個門派都有秘密。你的任務,就是挖出這些秘密,帶回來告訴我。” 辰兮垂下眼簾,這些年她跟隨師父走南闖北,探查每個門派的底細,每個人物的生平,所以才會對名不見經傳的李淩玉也了如指掌,所以才有法子保守自身的秘密,讓龍寂樾遣盡風箏也挖不出底細。 赤炎魔君道:“你這次的任務是哪裡?” 辰兮低下頭:“烏家莊,烏牧遠。” 赤炎魔君道:“原來你還記著,那麼這幾日的發現,為什麼不來回報我!”說罷抬手一揮,淩空掃出一道真氣,“啪”一聲狠狠抽了辰兮一記耳光。 辰兮歪倒在地,口吐鮮血,臉上瞬間出現一個紫黑的手掌印。龍寂樾一驚,上前喝道:“住手!” 赤炎魔君此時方轉過眸子來看著龍寂樾,道:“老夫管教自己的徒兒,龍掌門有何指教?哦,是了——”轉眼又睨著辰兮,似笑非笑:“這位龍掌門要暗中對付烏家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心裡向著他,怕壞了他的好事,所以就算發現了什麼,也不敢嚷嚷出來,也要瞞著為師了。”這句話像一記火鞭子抽在辰兮心頭。 辰兮嘶聲叫道:“不!師父,不是這樣的!昨日徒兒在烏家莊受了內傷,說來…說來也奇怪得很,但徒兒正要向師父稟明——” 赤炎魔君揮手打斷她,厲聲道:“不必了!烏家莊這兩日發生的事,為師一清二楚,你太讓我失望了,看來這些年對你的栽培還不到火候,還能讓你心有旁騖!”話音剛落又是一記耳光,辰兮直在地上翻了兩滾,但立時奮力撐起上半身,依舊跪好。 龍寂樾勃然大怒,再無暇多想,揮起一掌便向赤炎魔君攻去。赤炎魔君冷笑一聲,不閃不避,硬生生接了他這一掌,二人掌風相對似鋼刀刮過,步伐均向後錯出幾寸。赤炎魔君微微驚異,笑道:“想不到小娃娃的內力也到了這般地步。”當下不再怠慢,長臂一展,直擊龍寂樾的風池穴,要逼得他半邊門戶敞開。龍寂樾應變奇速,身子一側就勢滑到赤炎魔君的身後,飛起一掌拍向他背心。赤焰魔君豈是好欺,頭還未回,聽聲辯位,右手折過來便在龍寂樾手腕上一觸,直如燒紅的烙鐵般滾燙灼人。龍寂樾咬牙不肯撤手,赤焰魔君獰笑著轉過身來,手指似蛇一般順著龍寂樾的小臂遊走上去,直取他肩頭,龍寂樾肩膀一震,身子使巧勁扭向一側,暫時甩脫了赤焰魔君的手。 赤焰魔君後退一步,似笑非笑地看著龍寂樾:“老夫行家法管教徒兒,龍掌門一定要插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