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得來全不費工夫(1 / 1)

落辰賦 李夜蟬 4642 字 8個月前

辰兮有片刻恍惚,怔怔盯著那個背影,如在夢中。記憶一瞬間回到昏厥前的那一刻,猛然彈坐起來:“烏牧遠怎麼樣了?江懷珠呢?他們又說了什麼?”   龍寂樾回過身來看了她一眼,見她麵色復常,淡淡地道:“我也不知道了。”   辰兮心下詫異:“他竟然錯過了這樣好的機會麼?”略運了運氣,隻覺身子溫熱,四肢百骸都充盈著氣力,十分舒暢,想是龍寂樾為了給自己療傷,耗費了不少內力。   心中一陣五味雜陳,未及道謝,龍寂樾忽道:“你既已沒事,我先走了。”   辰兮問道:“你去哪兒?”   龍寂樾道:“烏家莊。”說罷轉身便走,一刻再等不得。   辰兮翻身跳下床,一把拉住他:“不可!方才烏牧遠說,他是特意留著陣門讓我來去,若真如此,現在咱們既已出來,陣門自然關閉了。烏家莊的陣法乃是奇門九宮穿插在先天八卦圖中所成,單憑你我二人之力,萬難破解,從前...確是太小瞧了他。”   龍寂樾立在原地,嘆了口氣。   辰兮眸中閃動,說道:“合‘二人’之力不行,那就多找些人來。你信不信烏牧遠的陣法,能厲害到擋得住上百個武林高手輪番闖陣?”   龍寂樾一怔,蹙眉道:“龍壇中的精銳,再加上風箏裡的一流好手,人數倒是足夠,隻是天龍門要動用這麼大陣仗,單憑我的掌門令是不夠的,還須十二龍壇總管和持線人一起下令......”   辰兮明白他顧慮頗深,眼下還未到兩派公然沖突的時候,便微笑道:“此番不必動用天龍門一兵一卒。”   龍寂樾奇道:“你要怎麼做?”   辰兮笑道:“有些飯冷了,可以再拿出來熱一熱,這就叫做‘炒冷飯’!”   天已大亮,醉霄閣的金字招牌格外奪目,這是江南一帶首屈一指的酒樓。辰兮手搭涼棚,望了望兩丈餘高的華美樓臺,縱身躍起,左足輕點窗沿,身子已如一抹淡淡影子落入酒樓第二層的大廳之中。   大廳中的沸騰喧嘩一時靜了下來。能坐在醉霄閣二層吃飯的人,必定是有些來歷的,這些人見辰兮不聲不響露了這一手輕功,不覺紛紛側目。   辰兮展顏微笑:“打擾諸位進餐,小女子抱歉得緊。”施施然行了一個女兒家萬福禮,並不急於說話,拿眼逐一掃過眾人,心中點算著該來的是否都到齊了。   眾人不知她來歷,尚未置可否,西首桌旁的一人卻忽然醉笑道:“小娘子不必多禮,你擾了本大爺喝酒本是大罪,爺要著惱,但眼瞅著小娘子人又美聲兒又甜,爺又舍不得難為你。這樣吧,你真要道歉,就來陪爺喝一杯。至於這一杯能不能把爺陪高興了,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京中腔調,十分油滑。   辰兮瞇起眼瞧了瞧,此人三十上下的年紀,麵圓耳大,相貌依稀有些眼熟。思忖間,那人已晃悠著走過來:“怎麼,怕本大爺給你下毒不成?小娘子要做什麼事兒,也不妨礙先陪爺喝了這一杯,難道這點麵子也不給麼?”   此人早已喝得八分醉,正是胡天胡地之時,眼見辰兮年紀輕輕,腳下虛浮,已知內功根基不深,壓根兒沒將她放在眼裡,此刻興頭勃發,又有幾個手下在身邊,正好拿這小美人戲弄一番。卻見辰兮隻是瞧著自己,遲遲不吭聲,心中已惱,手腕一抖,指間酒杯已斜飛了出去,直沖辰兮麵門,力道甚精。   辰兮一怔,當下並不硬接,左足點地,身子向後飄過一尺有餘,手一伸將酒杯穩穩捏在兩指間。這人原不在她計較之內,倒是個不速之客,心中盤算:“此人不是江南人士,卻敢在此地放肆,混不怕開罪地主?瞧他的樣子倒有幾分眼熟,方才這一招莫非是......”   眾人皆不知二人底細,當下都不說話,便有個別預仗義執言的,也被同桌人暫時攔下。   隻聽那人笑道:“原來小娘子還有兩下子,你們水鄉的姑娘不是都該像水一樣軟和麼,怎得這樣多刺兒?無妨,玫瑰花朵兒還有刺兒呢,本大爺不怕紮手,今日就先折了你這朵花兒,看是你的刺兒硬,還是本大爺的身子硬!”   這話說得輕薄至極,辰兮見他雖醉步踉蹌,但步伐間的錯位卻極有講究,進可攻、退可守,十分地道。當下心中一動,兩下裡加在一起,已知其底細,揚聲笑道:“原來是燕京屠獅幫的李公子,幸會幸會。你方才那招‘沖冠一怒’,手上的勁力真是非凡,小女子佩服,不知李幫主他老人家身子可還安泰?”   李淩玉頓住腳步,心下微驚,他久居燕京,屠獅幫雖然在直隸一帶頗有名號,但江南卻是從未踏足,此刻能毫無顧忌地放縱行事,也是料定無人識得他身份來歷。他向來不將水鄉彈丸之地放在眼裡,想不到此刻隻露了一招,便被人識破家門,不覺氣焰頓減,加之談及父親,酒醒了一半,淡淡地道:“家父已過世一月有餘。”   辰兮微笑道:“原來如此,現在應該改口稱兄臺為‘李幫主’了吧?失敬失敬!隻是老幫主屍骨未寒,少幫主就來江南尋歡作樂,當真好雅興。這杯酒,就權當祭奠李老幫主了吧!”說著將手中酒杯裡的酒澆在地上,手一鬆,酒杯應聲而碎。   李淩玉大失顏麵,臉色一變,嘿嘿笑道:“小娘子對先父的孝心真讓我感動,不如請小娘子隨我回屠獅幫,到先父靈前祭酒,方成敬意!”突然出掌如風,排山倒海一般向辰兮劈將過去。原來他說話之時早已暗運內力於掌上,此刻突然出手,自有翻雲覆雨的氣勢,掌掌狠辣,直逼得辰兮寸寸後退。   眾人均是眼前一亮,暗道:“這北方來的小子雖然人品不濟,功夫卻是了得!”   辰兮內力本弱,全不及李淩玉雄渾剛猛,實不敢以掌相搏,唯有展開輕功左右閃避,伺機智取。她雖是躲避,卻是身姿曼妙,如一縷輕煙飄蕩,說不出的輕靈動人。相形之下,李淩玉滿身濁氣,苦苦相逼,反似落了下乘。   李淩玉數擊不中,白白消耗了內力,心中大怒,冷笑道:“小娘皮,你以為光躲就有用了麼?看掌!”說罷運起十成掌力,向辰兮迎麵一劈。   這一招簡單直白到了極點,可怕在排山倒海的真力,辰兮頓覺周身氣息凝滯,竟再無法移動一寸!   眼見李淩玉手掌就到麵上,辰兮腦中一片空白。驀地眼前一晃,一抹身影飛快擋在自己身前,“呯”一聲與李淩玉對了一掌。   李淩玉後退幾寸,右手微微抖動著,虎口已震裂了一道口子。他一臉驚異地瞪著龍寂樾,這個看上去比他還年輕的人,掌力卻顯然更淩厲許多。   辰兮驟然高聲笑道:“李公子為了老幫主去世而傷心欲狂,孝心可感!隻不過,記得我當年離開燕京之時,老幫主的愛妾已懷有身孕,現在算來那娃兒也一歲有餘了吧?李公子雖然氣死了親爹,自己卻也做了爹,還因此得到幫主之位,應當悲中有喜才是呀!”她本為李淩玉留著臉麵,但對方既下了殺招,就再不必輕縱。   李淩玉陡然麵如土色,咬牙道:“你…你究竟是誰!”   眾人見他臉色劇變,驚恐萬分,似活見鬼一般,顯然這女子此言非虛,心中均道:“這小子竟與自己父親的妾室通奸,將父親活活氣死,以謀得幫主之位,行事真算卑鄙無恥到家了!”當下已有人揶揄道:“屠獅幫是麼,我可要知會北方的朋友,好好調查一番,千萬莫要冤枉了少幫主。”   龍寂樾冷冷地道:“你請自便。”   李淩玉環顧四周,冷汗涔涔,自忖不是龍寂樾的對手,突然發足狂奔,奔到樓梯口一個不小心,竟筆直地滾了下去。他手下的隨從無不搶呼著追下樓去。   他一身武功竟狼狽至此,顯是內心已驚慌到了極點。   一場風波過去,眾人見天龍門的掌門顯身,紛紛上前招呼,無非是“久違久違”“多日不見功夫又精進了”之類的江湖套話。但這些人都是江南各大門派中的佼佼者,這樣的客套也別有份量。   辰兮端立在一旁,忽然笑道:“看來人都到齊了,諸位一接到密信就趕了過來,小女子很是榮幸!”   此言一出,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所有人都是臉色一變,俱都目光炯炯地打量著她,一人道:“是你給各門派送信,說懷珠老人那件信物已經有人得手?”   辰兮道:“正是在下。至於幾個月前送信到各位府上,告知江懷珠派徒兒下山送信物一事的人,也是我。”   眾人臉色又是一變,方才那人道:“這麼說,這數月來大夥就是被你驅策得上天入地?”   辰兮掃了那人一眼,見他身形修長,麵容俊雅,一襲月白緞袍甚為乾凈講究,當下笑道:“‘驅策’二字,實不敢當,我隻是將消息放出去,至於要不要行動,全憑各位自己決定。現在,我又要放一個消息出來了,懷珠老人那件信物已經被烏家莊取得。”   眾人麵麵相覷,白衣公子笑道:“這消息又隻是‘消息’而已,對嗎?”   辰兮道:“烏牧遠就是懷珠老人的師弟,這層關係雖然隱蔽,卻並非無可查證,諸位盡可去查。懷珠老人的信物,本就是送給烏牧遠的,整個江南武林上天入地找了幾個月,還是沒有結果,這就證明烏家莊已經拿到了信物。”   眾人中有些確對烏牧遠與懷珠老人的關係有所耳聞,當下緩緩點頭。白衣公子哈哈笑道:“姑娘真會玩笑,神也是你鬼也是你,數月來將武林玩弄於鼓掌之中,現在又要煽動大夥兒去觸烏家莊的黴頭。烏家莊是江南武林第一世家,門下精英無數,若沒有確實的證據,誰願意去惹這個麻煩?況且,若他二人真為同門,那師兄弟之間傳遞東西再正常不過,我等又豈能橫加乾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