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惜潺雙腿發軟,勉力鎮定,問道:“公子是何人?” 左鈺笑道:“小姐不必害怕,在下不是惡人,隻因我家主人有些話要與小姐細說,特命我來相請。”說罷,自懷中取出一疊畫紙展開來。 隻見畫中有一女子,眉眼俱笑,神采飛揚,旁邊還題著一句詩:“玉煙青濕白如幢,銀灣曉轉流天東。” 烏惜潺一見這畫中女子,登時全身一震,懼意一掃而光,站直了身子,冷冷地道:“公子這是何意?” 左鈺微微一笑:“小姐且看這幾個字,是否有些眼熟?” 烏惜潺定睛瞧向那句詩,筆跡果真有些熟悉,禁不住身子又是一僵,自懷中取出烏牧遠的信箋來看,果然一模一樣! 原來,烏牧遠為了討如煙夫人歡心,常常在辰兮的畫像上題幾行贊美“星辰”的詩句。而那日最後的一幅畫,由於江懷珠突然出現,未來得及題詩,後來被龍寂樾拾到,收藏了起來。 所以烏惜潺雖然見過那副畫像,但並不知竟為父親所畫。而她自小少與烏牧遠親近,原本對他的筆跡並不熟悉,但剛剛才看過了信箋,此刻一經比對,斷然沒錯。 左鈺微笑道:“令尊的丹青絕妙,想來這畫中之人,小姐也並不陌生。” 烏惜潺隻覺腦中嗡嗡作響,一片混亂,問道:“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左鈺慢慢收起畫紙,柔聲道:“小姐可想知道,令尊如今的下落?可想知道,為何貴府究竟一夜之間慘遭滅門?這些事麼,都與這畫中女子有極深的關聯。她和令尊之間的仇怨,並非三言兩語可以道盡,還請小姐稍移貴步,我家主人自會將一切前因後果,如實相告。” 烏惜潺顫聲道:“你說什麼?...你是說,我們烏家莊,都是被她......” 左鈺點點頭,欠身相請。 烏惜潺平靜了一下,整整衣衫:“好,請公子帶路吧!” 左鈺向混戰的人群瞥了一眼,將手中扇柄在頸中輕輕一劃,旋即引著烏惜潺沒入樹林深處。 遠處的嚴春寒會意,嘿嘿一笑,突然自袖管中射出一道寒光。張錚正凝神和麻春錫纏鬥,寒光到處,張錚應聲倒地。 辰兮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肋下劇痛襲來,激得她一陣戰栗,驟然清醒,隻覺周身火燒火燎,忍不住哼出聲來。 身旁立時人叫道:“姐姐醒了?姐姐醒了?” 辰兮見這姑娘原是伏在床邊睡著了,此刻被自己聲響弄醒,眼淚汪汪,歡喜異常,直攥著自己的手。 凝神一看,竟是那日在醉霄閣騙扇子的小姑娘,隻是麵上頗有風霜憔悴之色,好像一下子長大了很多。 辰兮虛弱地道:“你是...李夜晴?” 李夜晴直點頭,忙道:“姐姐先別說話,我去給你倒杯水!” 辰兮環顧四周,狹小的鬥室中床鋪桌椅齊整,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竟便是自己在玉綿山西峰腳下的“一葉障目”。 此間是她為躲避敵人所備,曾借與宋澤和烏惜潺躲藏,現下自己如何到了這裡?辰兮撐起身子,劇痛惹得她一陣抖動,李夜晴急忙撲過來扶住她,一手將茶杯遞到她嘴邊。 辰兮喝下幾口溫水,覺得好受了些。低頭瞧去,見自己身子被纏了好幾層布,肋骨斷處已然接好,其餘外傷也包紮妥當,手法十分嫻熟,心中又浮起萬千疑團。 李夜晴察言觀色,眨了眨眼,柔聲笑道:“姐姐定是有許多話想問,不忙,讓我一樁一件說與姐姐聽。” 李夜晴給辰兮布置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先將自己的來歷述說一番。說李淩玉是如何喪盡天良,禽獸不如,做下種種令人發指的惡行,後來又是如何名譽掃地,為武林同道所唾棄,以致於惱羞成怒、四方樹敵。到如今,燕京屠獅幫已經衰敗潰散,李淩玉流落江湖,性命堪憂,終於再也無力追殺她這個小妹。 辰兮靜靜聽完,嘆道:“想不到短短一年,屠獅幫已經到了如此境地,你豈非應該怨恨於我,是我毀了李家的基業。” 李夜晴正色道:“姐姐錯了,屠獅幫是毀在我兄長手上,並非旁人,這其中的是非曲直,晴兒還是分得清楚的!當時李淩玉正派殺手到處搜尋我,若不是姐姐揭穿他真麵目,令他四麵受敵,晴兒早已命喪黃泉!姐姐是我救命恩人,晴兒早已下定決心,從今往後就追隨姐姐,在姐姐身邊,什麼都聽姐姐的!” 辰兮聽她一口一個姐姐,微微一笑:“你是屠獅幫的大小姐,應該回去召集舊部,重振門派,跟著我沒有好處。” 李夜晴道:“從前父親在時,我隻顧玩樂,什麼都不會...如今就算要重振屠獅幫,也需有閱歷、有本事,才能做得長久,還請姐姐教我!” 辰兮聽她如此說,倒有些刮目相看,重又打量了李夜晴,見她俏麗模樣,心裡著實喜歡,伸手縷一縷她鬢邊頭發,微笑道:“不必把我當什麼恩人,你若願意,就做我的小妹吧。” 李夜晴大喜,俯身下拜,甜聲喚道:“姐姐!”又一下子撲到辰兮懷裡,直牽動她傷口,引得一陣疼痛。 辰兮笑著攬過她,隻覺這小妹率真可愛,忽一轉念,問道:“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又是如何將我帶到此處?” 李夜晴聽得此問,吐了吐舌頭,做個“噓”的手勢,低聲道:“不是我,是...是楊大哥,他著急去方府尋找姐姐,我隻不過是跟著罷了...當時我們在方府外的林子裡,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見到姐姐渾身是血,昏厥在地,楊大哥登時魂飛天外,我也嚇得直哭。楊大哥抱起你,又拉上我,一路狂奔到此,不知他變了什麼戲法,竟變出這座房子來。” 話及此處,聲音又輕了些:“然後...他為姐姐接了骨,撕了衣服包紮傷口,又給姐姐過了好些真氣,直到自己吐了血...我見他心神恍惚,怕他走火入魔,急忙打斷他運功。楊大哥雙眼冒火,似乎很憤怒,又很傷心,扭頭就出了屋子...現在,怕是就在外頭,姐姐要不要叫他進來?” 辰兮低頭看看自己被纏好的身子,不禁浮起一陣窘迫的暈紅,畢竟是肌膚之親,又是這個部位,顯然是要脫光上身了,脫口道:“我...我不想見他......” 楊君瀚忽然站在門口,冷冷地道:“你不想見我,我卻想見你。” 李夜晴一下子從床邊跳起來:“我先走了,先走了!”一溜煙出了屋子。 楊君瀚一步步走到床前,辰兮尷尬至極,又羞臊又別扭,低著頭不敢看他。 楊君瀚一抬手,將一團物件扔在了床上,破破爛爛,血跡斑斑,正是辰兮被脫下來的外衣。 楊君瀚臉色鐵青,淡淡地道:“你受過那麼多訓練,也執行過那麼多任務,那些本事,是學到狗肚子裡去了麼?” 辰兮嚅囁著,說不出話來。 楊君瀚道:“就算忘了,逃命會不會?” 辰兮嘆了口氣。 楊君瀚厲聲道:“你為了他,連命都不要了麼?你以為自己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