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十八節 念經與行善(1 / 1)

接下來的幾場仍然沒有實際的布施,李晟又是幾句話就打發了他們。   其實,這些人大多遇到的都不能算是什麼真正的困難。畢竟是在州府之中,即使遭到欺壓,也不會危及生死。遠古人類在那樣的窮山惡水之中都可以生存下去,眼前這些人所麵臨的這些所謂困難,與遠古人類遇到的想比,隻能算是無病呻吟罷了。   比如那位布莊婦女,羽州商業繁華,她又身體健全,隻要願意低薪,工作機會其實也不少!隻是她從布莊出來,看不上那些工作,才鬧到李晟這裡。倘若沒有李晟這個布施大會,她沒有地方叫苦,也隻是會活的苦一些,也不是就真的就要到賣兒子的地步。   與其說是困難,倒不如說是落差。人們之所以陷入絕望,無所適從,隻是因為他們過得比自己之前或者自己計劃的要差一些而已。   恰好,信仰就是這麼一種能夠讓人走出絕望的東西。加上李晟擁有的力量與權勢,他根本就不需要付出什麼,就可以輕鬆解決眼前的問題。   吳洵看著李晟與臺下官員們的一唱一和,不由嘆口氣:一個人或者一個團體獲得力量、金錢、權力之後,很多人都會走向胡作非為的道路!一段時間後,其中小部分人會意識到因果道的存在,意識到惡果之勢的累積,從而走向積累善因了結惡果的路,而又有小部分人則一直都無法意識到惡果之勢,到最後被業火焚身,追悔莫及。   但是,大多數人,還是呈現李晟他們現在的狀態——他們雖然不明白因果之道,但也從本能上感覺到這樣不好,於是將惡因從明轉暗,變得偽善、變得道貌岸然,將惡藏在沒有人看到的角落,而將善放在自己表麵,期望以此來逃避因果道的責罰。   例如剛才玄明暗示的城外強盜,想必就是這群人隱藏起來的惡。   因果道來自於人心,因果道的力量,取決於整個社會的發現、推理能力與社會正義環境的強度。   所以,因果道的力量是有限度的,像李晟這樣子有一定智商、有一定力量的偽善之人,還真是可以強壓因果道一籌,將惡果強行推給別人,將善因強行收給自己的。   但同時,因果道的潛力又是無限的。因為社會在進步,世界在發展,當正義在人類心間不斷傳遞之後,那些逆了因果道的人,麵對的業力將越來越大,直到某一天,正義常存於世,因果道的力量將無人可以阻擋。   可惜那都是未來的事情了,現在而言,因果不報的事情還是會發生的,比如強盜的事,吳洵也無能為力。這片大地太寬廣,僅僅越國就方圓數萬裡,沒有情報地圖的話,穿林而過剛好穿到強盜營寨,基本沒有可能性。想要去尋找那些強盜就必須去官道引誘,但是走官道的話……被時穀等人發現行蹤的概率就大了。   兩個時辰後,布施大會完畢,眾人在禮贊聲中散了場。百姓們各自互相發表著各自的見解,李晟等人互相吹捧著往州府家行去,看起來是有一場宴席。   吳洵則跟著興致低落的玄明等人,往大光明寺走去。   玄明早在半路上就發現了在後麵跟著的吳洵,一臉驚喜,但看見吳洵不僅沒有上來打招呼的意思,還乾咳了一下,玄明猶豫了一下便也沒有打招呼。   吳洵進了大光明寺,給知客僧一些供錢,要了一間客房,準備先進去修煉,晚上再去見玄明,但被玄明直接在前殿攔了下來:“小施主不必擔心,現在弊寺聲勢已微,那邊已經對這邊沒什麼監視了。”   吳洵四周看看,幾個月前的這個時間,還是有一些人來拜一拜佛的,但現在整個寺廟除了幾名和尚外,居然基本已經是一座空寺了。   吳洵本來還以為是大家都開會去了所以才沒人,聽到玄明這麼一說,往門外看了看,果然外麵雖然已經恢復了人流,卻並沒有人有要進來拜佛的跡象。   吳洵轉身往佛堂走去,玄明見狀支開了其他人後,帶著悟澄跟在了後麵。   佛堂,阿彌陀佛的佛像仍然雄偉壯觀,旁邊觀世音與大勢至的銅像也仍然寶相莊嚴。隻是三座銅像似乎各自麵露悲色,不知是因為慈悲還是痛苦。   吳洵望著三座佛像,思考著之前玄心菩薩的所言,竟不知不覺走了神。突然他恍惚看到觀世音菩薩的銅像眼中射出了一道靈光在他腦門,然而等他凝神望去,又發現銅像與之前並沒有變化。   他連忙閉目感受,發現自己的腦海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地圖標記,標記了南荒群山中的某個地點。   他又抬頭望去,仍然沒有發現銅像有何異常,又看看玄明和悟澄,發現他們好像也沒有看到什麼。他知道這個地圖標記是菩薩對他的暗示,隻得暗自記下此事。   “咳。多虧大師的洗髓液,讓小生現在擁有了練腑實力。故特此前來償還善果。”吳洵行禮說道,直接點明善因。   “這……”玄明與悟澄互相望了望:“練腑實力?……”   看吳洵不似玩笑,玄明長吸一口氣,道一聲佛號後說道:“阿彌陀佛,如果小施主不是說笑的話,三個月內能連破兩境,這絕非一瓶洗髓液能夠辦到的。何況洗髓液本來就是了結此前小施主度化李施主的善果,無須另起善因,再來償還善果。”   “嗬嗬,那瓶洗髓液不是普通洗髓液,已經超出了當時的因果,故有此另起善因一說。”吳洵笑著抬頭看向三麵佛像說道:“不知為何,那瓶洗髓液中有大菩薩的靈性加持。”   “什麼?!”悟澄站了起來,表情逐漸轉為心痛和後悔。   “癡徒!”玄明搖搖頭說道:“菩薩必定是算到那瓶洗髓液會由我們交給吳施主,才會往其中注入靈性。我們非是應劫之人,若是由我們喝下,可能根本不會有靈性藏在其中。何況,所謂洗髓液終究是外物,我看小施主的練腑實力,絕非是所謂菩薩靈性這麼簡單。”   “阿彌陀佛,一時被貪欲所迷,還請師父責罰。”悟澄長吸一口氣後,閉眼說道。   “無妨,這位悟澄兄想必也是期望擁有實力後,可以救眾生於危難……渡眾生本來就是一種貪欲,小生倒是覺得隻要能夠保持理智,不起惡因,貪欲本身是沒什麼好責罰的。”吳洵揮揮手說道:“我們還是來談談光明神教吧……說來慚愧,我上次似乎沒有完全度化成功?”   “阿彌陀佛,由善轉惡易,由惡轉善難,何況李施主這幾個月也確實行了很多善事……隻是……”玄明說著說著就變得猶豫了起來。   “隻是他害的我們……”悟澄氣沖沖的說道,卻發現他也說不出來對方到底做了什麼。   吳洵嘆口氣,李晟學會了偽裝他的惡以後,居然連當事人都無法看出。玄明他們隻知道自己的現狀與李晟有關,但具體對方做了什麼,他們也說不上來。   就好比剛才,無論布莊餐費是從工資裡扣,還是由劉老板另外支出,玄明提出的這個方案都會對工人或者劉老板其中的一方形成惡因,進而讓劉老板和所有布莊工人暗自討厭佛門一分。方案本身確實有問題,說是李晟強行將惡果推給玄明,似乎也沒什麼道理。   李晟真正做的,隻是向玄明問解決方案而已……陷阱是玄明自己踩的,他也無法因此就說是李晟害了他們。   “貴門如此境地怪不得別人。”吳洵想了想措辭後,嚴肅的說道。   “施主請講!貧僧洗耳恭聽。”   對於吳洵,玄明是真的服氣的。   其實三個月前,吳洵就笑著對玄明他們的處境表示了擔憂,但玄明之前以為李晟是要一心行善,沒有將吳洵隱晦的警告放在心上,直到後來才知道自己的傲慢。   “若是我猜的沒錯的話,貴寺還是保持著每天花大量時間研習佛法的習慣吧?”吳洵摸著下巴問道。   “不錯,我們師兄弟每日抄寫《金剛經》、《般若經》等經文,研習其中要義,以明佛性。”悟澄有些自得的回道。   “施主覺得這樣不對?”倒是玄明聽出了吳洵的語氣中的微諷。   “我來考考你。”吳洵向悟澄說道:“你們佛門所謂修來生,是怎麼個修法?”   “積累善因,卻不了善果,既可將善果積至來生。”悟澄說道。   “哦,那我再問你,‘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講的是什麼道理?”吳洵又問道。   “修浮屠可以向世人傳播佛性,但其中善因比不上救人一命的善因。”悟澄若有所思的說道,似乎有些明白吳洵要說什麼了。   “哦?你們終日研究經文,研究佛性,為的是什麼?”吳洵又問道。   “修佛經研究佛性可以明本性,而且可以運用佛法強大自身,同時還可以向世人講解修佛的道理。”悟澄回道。   “嗯。明本性是魔道的本心道,運用佛法強大自身是仙道,向世人講解修佛的道理算是人道,這很有意義嘛!順便一問,這三個月來你們對多少人講解了修佛的道理?又有多少人聽從了你們的講解進行了修佛?”吳洵點點頭後問道。   “……”悟澄有些無言以對,來拜佛多是祈求庇佑,有心聽他們講佛法的人極少,這三個月來,可能不足十個,但他們也隻是聽聽,真的進行佛道的修煉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個都沒有。   “嗯?沒有?”吳洵笑問道:“你剛才也說向世人傳播佛性的善因,本就比不上救人的善因,你們執著於前者,抬頭卻發現自己其實連傳播佛性都做不到!那你們積累的善因到底在哪?沒有善因,所謂修來世難道不是一場笑話?”   “這……可是我記得入寺時師父說過,佛經才是修佛之本,不修佛經還修什麼佛?……”悟澄有些支支吾吾的說道。   “十年前,兩位大菩薩還在之時,觀音菩薩親力親為,救苦救難,你們天天坐在寺中,隻要承擔聯係菩薩的任務,就可以收獲善因,所以你們平常念一念經就夠了!但現在,兩位大菩薩被光明神封印,你們還終日坐在寺中。你們空有行善之心,卻隻知修道,不知行道,當李主教在外麵多多少少開始了行善的時候,你們卻還在寺廟中研讀佛經,現在落得如此境地,難道不是自己的問題?!”吳洵正色說道。   “施主以為該當如何?”玄明一陣思索後,皺眉問道。   “天下安穩,你們可以以佛經為重,為人解因果,結善緣。但如今天下大亂,你們有如此力量,何不放下佛經,走出這間寺廟,去真正踐行因果大道!”   吳洵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當然,所謂踐行因果大道,也不是要你們出去逞匹夫之勇,當罪惡勢力太過龐大,自身太過弱小時,你們隻能選擇隱忍與妥協,這一點你們能活到現在應該也明白……”   玄明思考了一陣,長吐一口氣,對悟澄下令道:“喊他們一起來聽施主講法。讓悟枉準備閉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