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雲將周磊送於自己的幾本書掖進自己的褲腰裡,其他的所有物品都拜托莊庭放到了他開鑿在寶塔山之上的山洞當中。 鐘雲解開了馬匹身上的套索,拍了拍它,隨後看著它在自己的身邊轉了一會兒後逐漸朝林中走去。 周磊離開以後能陪著他的就隻有這匹馬,但是如今,鐘雲沒有辦法帶它走,隻能放開它。 不知為何,看著馬兒越走越遠,鐘雲不自覺的在心中想起了周磊那日曾與自己所說的。 “有時候長生是一種詛咒,你所有的感情都可能會在時間裡逐漸磨滅掉,你所有的親人友人愛人也可能會在會在你漫長的生命裡一個個的離去,這條長生路上最後隻會剩下你一個人在這個世上。” “走啦。”小乞丐在不遠處呼喚道。 “隻會剩下我自己嗎。”鐘雲看著逐漸離去的馬兒自言自語道。 鐘雲與小乞丐被用繩索綁在腰上吊在槍桿上,莊庭則一邊扛著槍一邊手提著一個巨大的布袋,裡麵裝著那五個小孩兒在空中飛行著。 “喂,你不是仙人嗎,你怎麼不能騰雲駕霧帶著我們飛啊,袖裡乾坤裝著也好啊,這麼吊著好難受啊。” 小乞丐一邊吐槽著一邊害怕著看向懸空著的腳下。 “小姑奶奶我是修士,不是仙人,你怎麼不讓我直接給你們大挪移運走呢,能這樣帶著你們飛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 “欸,你那袋裡的小孩兒怎麼一直在睡,你是不是給他們下藥了,你不會真是拐子吧。”小乞丐喋喋不休的問著。 “你還真沒猜錯,我還真是給他們下了藥,不過是靈丹妙藥。” “喂的是魂靜丹,能讓這些小孩兒睡個三四天,還能滋魂養身,你是不知道那些小孩兒離開家有多鬧挺,不喂點我頭都要被吵炸了。” “還有我有名字,我叫莊庭,能不能不要喂喂喂的...再說一遍我不是拐子!” 聽著莊庭和小乞丐有一句沒一句的拌著嘴,鐘雲的思緒卻早已飛到天邊。 周磊的情況很不好,但是莊庭沒有詳說,隻是讓他自己去看,他即使再不願意去想,也無法抑製自己想到的最壞的可能。 就這樣飛了足足一個日夜,除了他們中途停下補充食水外幾乎沒有停下。 從莊庭的口中,鐘雲也是了解到了,他與自己的老師是屬於同一級別的點燈境的修士。 “你連點燈和結丹的區別都不知道?” “老師還沒來得及和我詳解。” “那我來跟你講。”莊庭一邊飛著一邊開口道。 “你要是能修行到築臺以後啊,就會有兩條路擺在你麵前,結丹,或者點燈。” “這結丹就是以全身修為結成道丹,以感悟出的道韻賦為丹紋,這可都是得有大悟性的人才能修成的,說就一兩句話,真要做到,嘖嘖嘖,絕非易事。” “而點燈呢,就是以所築之臺化作燭臺,引動心神已念為火,點燃元燈,是為點燈境,我跟你說沒有大毅力可修不成點燈境的。” “那種心神做火種來點燈的感覺,就不說有多疼了,就感覺你身體裡頭著了火在燒你的心,你還不能撲滅,甚至不能心神動搖,我每次回想起來都心有餘悸的很。”莊庭說著甚至還打了個冷顫。 “假如你要是萬中無一的天下奇才,結丹點燈雙修,也不是不行,但是其中的難度啊,你可以自己想想。” “說白了就是沒悟性,腦子沒別人好使隻能靠挨著疼唄。”小乞丐聽著撇嘴道。 “...再叭叭給你扔下去,越來越膈應你了。” 而鐘雲也是明白了其中的含義,一個就是修道,一個就是修身,兩條路都不是輕易就能走過去的。 “當然了,要是你再厲害一點自己修一個境界出來,那你也是這個。”莊庭說著比出一個大拇指來。 正當鐘雲思索之際,前方出現了一座大山,有著三座山峰,山峰之中有著一塊比山峰相對低一些的平臺將三座山峰連接在一起。 平臺當中正有著一座建築,亭臺樓閣矗立在其中。 “我們到了,那就是茫崖山。”說著莊庭便帶著他們朝平臺當中的建築落去。 “老頭兒,我回來了。”剛落下莊庭就開口朝著遠處一座樓閣樓閣 這時從樓閣之中走出一個白須老者,鶴發童顏,身著黑白兩色花紋的長袍,滿麵笑容的朝他們走來。 老者走出門便開口道“哈哈哈,兩位道友大駕...”可是當來到莊庭身前看到鐘雲與小乞丐後臉色一下就凝住了,隨後看向莊庭帶著的大包裹。 “莊子炎,我讓你去找些散修道友來加入我們山門,你帶這麼多孩子回來乾什麼,你要當拐子啊。”老者不客氣的朝莊庭說道。 莊庭也毫不客氣的回道“我去找了,但是平白無故找人家加入一個連名字都還沒取的宗門,還什麼資源都給不了,傻子才乾,再說了我又不是什麼活都沒乾,這些孩子可都是有靈根的,這可都是種子,先說好,我不是偷來搶來的,這都是人家父母自願送到我手上來的,我發誓。” 老者則依然不願接受道“你就沒有按我教你的話說嗎,現在沒有,以後還沒有嗎。” “你又叫我畫大餅,你忘了上次請來那人過來一看差點跟我們乾起來。” 老者不再跟他吵架看了眼鐘雲和小乞丐道“那這兩個呢,一個剛剛踏入修行的,一個還是凡人。” “拜見前輩。”鐘雲抱禮道,而小乞丐學著一邊抱禮一邊看著眼前的老者。 莊庭則跟老者解釋道“這兩個是我前兩天晚上休息的時候遇到的,我那會兒正打坐呢,感受到波動就遇著這小子了,至於那個,咱們多少都是修行者,找個凡人上來幫忙乾乾活還不要錢,多好,而且她烤得雞確是有水平。” 老者望著眉飛色舞的莊庭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最後開口道“這小子從靈根一看就是有師傅的,你給人家徒弟擄過來,你不怕人家殺過來。” 莊庭這時則是表情嚴肅下來道“這就是重點了,你猜這小子的師傅是誰。” “你?”老者知道莊庭愛耍寶於是看了眼莊庭疑惑道。 莊庭說道“嘖,沒跟你鬧,這小子的師傅..叫周磊。” 此話一出老者立刻神情一變看向鐘雲。 “你師傅真叫周磊?” 鐘雲點了點頭,看著老者的反應心中想著莊庭應該是沒有騙自己。 老者看了一會兒鐘雲後開口道“你去把這些孩子安置一下,趕緊從包裹裡拿出來,捂死了一會兒,我去帶他去一下。” 莊庭應聲,隨後老者便向鐘雲道“你隨我來。” 小乞丐正打算跟著鐘雲一道,莊庭給她拉住道“人家去見師傅去,你還要跟著,你跟去乾嘛,去見家長啊,幫我把這些小蘿卜頭弄一下來。” 小乞丐呸了他一聲後擔憂的看向離去的鐘雲,她擔心萬一鐘雲的老師真的...她怕鐘雲會支撐不住。 不知不覺當中,小乞丐也沒有意識到鐘雲此刻在她的心中變的無比重要。 鐘雲跟著老者一步步走去,自己每一步的腳步聲在鐘雲的耳中都顯的無比清楚。 腦中的思緒再次活躍起來了,他不止一次想要開口詢問老者周磊的情況,但是卻又不敢開口,他何其的想要知道,但又何其的害怕知道。 隨著來到樓中的一處門房之外,老者回過身來看著鐘雲道“你既然是筱然道友的弟子,那也就是我的晚輩,我要提醒你,你師傅的狀況不樂觀,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鐘雲看著房門靜靜的點了點頭,那枚周磊所贈的珠子此刻也已緊緊握在他的手中。 老者嘆了口氣道“進去吧。” 鐘雲緩緩推開房門,門內是間靜室,一個黑袍黑發的男子此時正背對著他盤坐在內。 看著那熟悉的背影鐘雲微微張口卻未能發出聲音。 男子似乎有感抬起頭來道“鐘雲?” 聽著熟悉卻極其虛弱的聲音,鐘雲的眼眶開始濕潤,嘴唇開始顫抖“老師。” 男子緩慢的站起身來,即使虛弱卻絲毫不顫抖,當轉過身來,周磊蒼白的麵容出現在鐘雲的眼中。 鐘雲的眼淚再也無法止住,兩行清淚從眼角流出,他能感覺到周磊此刻命若遊絲,猶如風中殘燭一般。 鐘雲顫抖著手一步步走上前來,隨後輕輕的抱住周磊,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周磊蒼白的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拍了拍鐘雲的後背道“對不起,沒能去接你。” 鐘雲微微的搖了搖頭,此刻的他已經泣不成聲。 老者站在門口開口道“子炎外出的時候遇到了他,在得知是你的弟子以後給帶了回來。” 周磊道“替我謝謝子炎道友。” 老者點了點頭後道“你們師徒二人聚一會兒吧。”隨後退出門外將門關上。 周磊扶著鐘雲的肩膀看著紅著眼睛流淚的鐘雲道“坐下說。” 鐘雲隨即與周磊盤膝而坐。 望著周磊的樣子鐘雲忍住悲傷開口道“老師,究竟是發生了什麼,讓你傷的這麼重。” 周磊道“許府已經沒了,而我也隻勉強將許陽救了出來,至於原因與你有關,卻也與你無關。” 鐘雲沒想到這件事居然能與自己有關,因為自己所了解到的就是當日那晚衙役所說的許家牽連謀反而已。 周磊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來,遞給鐘雲繼續開口道“這件事我還是沒辦法開口親自說給你聽,我將一切都寫在這裡,你看了就什麼都明白了,是我有愧於你,希望你看了之後不要怪我。” 鐘雲接過來信,眼淚一滴一滴滴落在信封上,沒有打開來看而是開口道“老師,你的傷要緊嗎。” 周磊眼中浮現出一股暮氣道“我的道丹已經被打碎了,能撐到現在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今天就是時候了,能在最後還能再見到你,也已經沒有遺憾了。” 終於,鐘雲還是聽到了他最不願意的結果,但還是不願意去相信“老師一定有辦法,一定有什麼辦法能讓您活下來的對不對。” 周磊笑著對他說道“道丹破碎,我的生機已然斷絕,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常態,不必太過悲傷了。” 但是鐘雲此刻心中已然是悲傷至極,周磊於他而言亦師亦父,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然而再見麵時卻即將是最後一麵。 隨後周磊將門外老者喚來。 老者名為師天寧,道號宇成。 道“宇成兄,這孩子我就托付給你了,還望吾兄能善待他。” 師天寧望著昔日好友如今已然開始托孤,心中亦是哀傷也是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周磊看著鐘雲說道“我走以後,你就留在這裡修行,你可拜宇成道兄或者子炎道友為師。” “以後要照顧好自己。”周磊說道。 聽著周磊的臨終之言,鐘雲隻得含淚點頭答應了下來。 隨之屋內靜謐下來。 鐘雲抬頭看向周磊,此時已然頭頸微垂,閉上了眼睛。 “道友一路走好。”師天寧抱禮躬身。 鐘雲雙手死死攥緊衣服,再也無法忍受的住,即使咬緊牙關也還是抽泣了起來。 當晚鐘雲一直陪伴在周磊身旁,小乞丐在晚上也是來到他的身邊,靜靜的坐在身後一言不發。 第二天在師天寧與莊庭的安排下,將周磊安葬在茫崖山的天曲峰上。 而鐘雲也在這裡看到了另外一座墓。 墓碑上刻著“吾妹許秀秀之墓”。 而碑前則坐著鐘雲的一個許久未見的熟人,許陽。 此時的許陽呆坐在墳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當鐘雲來到這裡的時候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後便繼續低下頭。 望著許陽身上纏著的繃帶,以及枯槁的麵容,鐘雲明白許陽所遭受的痛苦要比他更深。 許家完了,除了他之外全都死了,許秀秀也在被逃脫的過程當中被官兵一箭射中後心。 撕心裂肺的痛讓他無法言表,若非周磊即使趕到,連他也得死在盛京。 兩人就這樣在山峰上盤坐在兩座墓前,各自無言。 “風撫山崗鬆若古,月撒肩頭做心霜啊,唉。” 另舉劍峰上,莊庭看著天曲峰盤坐的兩人唱著自己隨後編的詩。 隨後朝向身後道“烤好了沒。” 小乞丐將蒲扇往地上一扔怒斥道“你有完沒完,我才剛點著火,你就問了三遍了,人家剛剛死了家人死了老師你在這要吃烤雞,你不怕遭雷劈啊。” 莊庭從躺椅上坐起身來將手放到胸口上真摯的說道“首先對於這種悲慘之事,我深表遺憾。” 但隨後翻身躺倒“但是,跟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我乾的。” “冷血動物。”小乞丐罵了一聲後撿起蒲扇繼續蹲下扇起火來。 莊庭躺在躺椅上看著夜空道“不是我冷血,是這種事情我見的太多了,還有比他們更慘的,但是我無能為力能怎麼辦呢。” 說完呆呆的看著月亮,似是陷入了回憶當中。 而鐘雲與許陽幾乎坐了又是一天一夜,誰來勸阻二人都是不開口,不動身。 直到身體狀態已然出現問題時,莊庭過來一人一掌後扛起兩人回到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