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毒日,懸掛在頭頂上空,街道被炙烤出一層層虛幻的熱浪。 “老頭子,我拜托你,走快些得不得,沒聽剛剛差佬說呀,水壽街附近有失控的超凡者,殺人犯來的。” 一個老太太嘴裡不住埋怨,扯著身邊蹣跚的老爺爺,快步走進居民樓內。 看著那對老年夫婦消失在視線中,何哲精神一下恍惚起來。 怎麼回事? 自己為什麼沒有死,車輛不是翻下懸崖了嗎,還是說……這裡其實是陰曹地府。 他原本是一名23歲的大三學生,2021年寒假的時候,跟隨師傅乘車前往香港九龍,參加世界中華國術大賽。 可不料半路遭遇暴雨,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山體滑坡襲擊,車輛於是滾入懸崖,自己看到的最後一幅畫麵,就是胸口被扭曲的鋼板貫穿。 天災偉力當前,縱使武功再好又如何? 何哲再次有意識時,就發現自己的身體完好無損,正倚靠在街道旁的一根燈柱上。 環顧四周,這條街隻五六米寬,還零散著分布幾個路燈柱,兩側是高聳而連綿的居民樓,居民樓上晾曬著密密麻麻的衣物,一眼望不到盡頭,顯得中間的街道逼仄又壓抑。 整條街上空蕩蕩的,除了不遠處坐著的一個旗袍女人,就再無任何行人。 何哲的目光,在女人露出的修長美腿稍稍停頓片刻,就開始打量自己的雙手。 看著細皮嫩肉的手掌,他不用照鏡子,就知道這絕非自己原本的身體。 重生?還是穿越? 何哲一瞥頭,又發現一些奇怪的事物,就在他靠著的燈柱上,柱身貼著密密麻麻、一張又一張小廣告,上麵寫著: “一針三百,晉升超凡,童叟無欺,假一賠十”、“性病*專科”、“重金求子”、“招募超凡者兩位,包吃包住,當日上崗無押金,不拖不欠”…… 每張小廣告下麵,還貼心地附帶了聯係地址或電話。 超凡者?超現實的奇幻世界? 正當何哲試圖從這些小廣告上搜集更多信息時,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喂,小子,看那麼入神,想當超凡者呀,我話你知,不用打電話,哥哥我手裡拿著的就是超凡試劑,給你打個折二百六十塊,怎麼樣呀?要不要?” 何哲轉過身,看到一名紅發青年從居民樓走出,手中還拿著一個注射器與藥劑瓶,藥劑瓶中晃蕩著透明液體。 “挑,你老母,是阿哲你呀,還以為能開門大吉,碰上個傻佬開宰呢。” 紅發青年看清何哲的臉,罵罵咧咧地將藥劑瓶與針管放回口袋,又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叼在嘴裡,然後拿著那包煙伸過來: “抽嗎?” “兄弟,你認識我?這具身體……額……說說我叫什麼名字,我這人怕生,不和陌生人講話的。” 何哲沒有去接煙,而是定定地看著對方,試圖套話。 “喂,你昏頭啦,我阿耀自認沒做什麼對不住你的事吧,要故意裝陌生人了?嗯?” 紅發青年明顯有些生氣,眉毛一下挑了起來,但說著說著,看何哲不像開玩笑的樣子,似乎是想起什麼,撓了撓頭說道: “挑,你不會失憶癥又復發了吧,真麻煩,算啦算啦,我這回發發善心,阿哲……何哲你給我聽著,我忙著做生意存錢娶老婆的,沒工夫照顧你,快回家找你老姐,你家呢,就在興安樓8單元205室。 8單元呢,從這往左走差不多100多步就到,喂,失憶了,字總認得吧,你老母,難不成還要我做保姆,帶你個撲街回家?那我可得找你姐要保姆費……” 看著自稱阿耀的青年一臉不爽,還臟話不斷,何哲心裡卻實實在在地鬆了口氣。 對方的話,已經透露了足夠的信息。一者,是原身也叫何哲,很可能與他的本名就是同名同姓;二者,就是失憶癥的設定,免去了很多麻煩,因為原身似乎有家庭,但失憶癥能讓他不用解釋過多。 不過即便如此,還是很麻煩,如果有記憶該多好,就能更快融入這個世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兩眼一抹黑,怎麼自己的穿越不按套路來呢,以前熬夜看的小說明明…… “喂,你們兩個在這裡乾嘛?鬼鬼祟祟的。” 正當何哲思索著未來、阿耀還在喋喋不休地抱怨時,一名軍裝警察從拐角處出現,朝二人走來。 “阿Sir,有什麼事?我良好市民來的……挑,是康叔啊,嚇我一跳。” 阿耀看到警察身影,下意識地喊出了“阿Sir”,等瞇著眼睛看清對方麵容後,發現是熟人,便叫罵了起來。 阿Sir? 何哲循聲看過去,就看見了令自己有些時空錯亂感的一幕。 黑色警帽、草綠色夏季獵裝製服、胸口掛著對講機,這身裝扮,極其類似以前港片中八九十年代的軍裝警察。 “阿耀,又是你個撲街,有錢就去配副眼鏡啦,這麼近都看不清,樓上阿嬸眼睛都比你明,阿哲,原來你也在,兩個人鬼鬼祟祟乾什麼?是不是從事不法交易,是的話,拷起來請去警署喝茶呀!” 康叔年紀約莫五六十,但依舊精神抖擻,從腰間拿出一副手銬在身前晃了晃。 “康叔。”明白對方認識自己後,何哲也學著阿耀叫了一聲康叔。 “喝茶,喝茶我鐘意呀,但茶可以亂喝,話可不能亂講,什麼不法交易呀?我良好市民來的,報紙上都寫了,帝都是講法律的,警察了不起呀!再了不起也要講證據的嘛,小心我告你誹謗啊康叔。” 阿耀明顯是一個老油條,即便康叔拿出了手銬,也還是一臉無所謂。 但何哲卻注意到,阿耀有意無意間捂了一下口袋,那裡裝著的,就是此前給他看過的針管與藥劑瓶。 “哇,小混混看幾眼報紙都敢裝大律師,張口閉口就誹謗,還嚇你阿叔,改天再來收拾你!還有你,阿哲,我想起來了,你個撲街,昨晚是不是整夜沒回家,你老姐早上都還在屋邨(cun,同“村”)裡四處找你,甚至在警署掛了失蹤人口,我拜托你,都18歲啦,懂事些好不好。” 康叔訓完阿耀後,扭頭朝何哲看來,滿臉都寫著“恨鐵不成鋼”五個字。 類似的神情,何哲上一次見到時還是初中,那會自己因沉迷電腦遊戲而荒廢練功,彼時的師傅,就是這樣盯著自己的。 “康叔,我……”何哲不知如何開口,開始醞釀著用阿耀說過的失憶癥解釋。 “我什麼我,快回家啦,別怪康叔我沒提醒你們兩個,最近水壽街有殺人犯出沒,懷疑是失控的超凡者,很恐怖的。” 康叔將手銬收回腰間,又朝不遠處的旗袍女人指了指,大聲喊話: “喂,那位鳳姐(妓.女),你也回家啦,沒看到街上都冷冷清清嗎,沒人光顧你生意的,別跟這兩個撲街一樣傻乎乎,好了,不說了,愛聽不聽,我還要巡街。” 說完,康叔擺了擺手,沿著來時的路線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看著康叔遠去的背影,阿耀豎了下中指,神情囂張,同時用極小的聲音罵道: “改天收拾我?挑!你老母,當我阿耀是被嚇大的,沒人照顧鳳姐生意我照顧呀,還差佬,我看比膽小鬼還膽小,帝都哪天沒有失控的超凡者嘛,大驚小怪,不過阿哲,你就快回家啦,你姐估計急死了,需不需要送呀?” 失控的超凡者,似乎又是一個關鍵信息。 何哲本想詳細問一下這方麵的消息,但無論是康叔還是阿耀,都迫切地勸自己回家,也罷,畢竟來日方長,而且聽剛剛對話,這世界的超凡者似乎並不是什麼秘密,回家問親人也行。 畢竟親人應該更好說話,對麵阿耀什麼都好,就是嘴臭,動不動問候人老母…… “阿耀,我家是興安樓8單元205室,往左走大約100步對吧?不勞你送,字我還是認得的,回頭再聊啊。” 何哲學著康叔擺擺手,就邁步向左走去。 身後很快傳來阿耀的叫罵,但這次聲音頗大,完全不像剛剛抱怨康叔那般色厲內荏: “好你個阿哲!走這麼快,趕著投胎啊,舍不得保姆費對不對,我難得想發一次善心,挑!祝你迷路,回來求我都不得!你老母……” …… 何哲自動屏蔽阿耀的垃圾話,繼續朝前走,同時眼睛不斷掃過途徑的樓棟,尋找“8單元”的標示。 他的路徑剛好經過那位旗袍女人,也就是康叔與阿耀口中的鳳姐。 關於鳳姐的含義,何哲看過不少港片,當然一清二楚,不過既然連作為警察的康叔都熟視無睹,他自然也沒有閑心去管對方職業合法與否。 然而,何哲想要無視鳳姐,那名鳳姐卻不想放過他。 “靚仔,進來玩嗎?” 鳳姐半坐半躺在一張扶手椅上,臉上蓋著柄團扇,身後是一個門扉緊閉的房間。 在何哲恰好經過她身前時,她伸出手指,輕輕撩起旗袍開叉處,露出一截白膩膩的大腿,又勾了勾手指。 咕咚~ 何哲盯著那雙美腿,下意識地吞了口唾沫,但視線上移,看清鳳姐拿開團扇的臉後,才升起的一丟丟躁動,轉瞬間就消失地一乾二凈。 團扇旁邊,是腫大的香腸嘴,嘴邊化了一個烈焰紅唇,唇邊種了顆豌豆大的黑痣,痣上竟還長著一根粗壯汗毛,隨著對方說話輕輕顫動。 鳳姐舉著團扇半掩麵,見何哲望來,又拋出了個媚眼: “怎麼樣,姐姐靚嗎?進屋姐姐帶你玩。” “……”何哲心中百感交集,不說他上輩子就是處男,如今即便穿越了,也無意進行這種非法交易,最多占占眼睛上的便宜,更何況對方長得實在難以描述。 不過說起占便宜,他心思又活泛起來,想要再看兩眼美腿,至少那雙長腿還是很標致的,看完再溜之大吉也不遲。 然而,很快他就發現了些不對勁,始終與鳳姐保持對視的自己,竟然……移不開視線! …… “挑!白日宣淫啊,阿哲這麼饑渴,失憶了還不忘去火,而且這種貨色都下得去嘴!” 站在原地的阿耀,猛吸了最後一口煙,摔在地上踩滅,吃驚地看著何哲一步步走向鳳姐。 …… 何哲如果聽到阿耀的話,肯定為自己叫冤。 此時,鳳姐的眼睛裡似乎有一團深紅流轉,何哲定定地與其對視,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根本挪不開眼睛,甚至連身體也失去控製,不由自主地邁步上前。 怎麼回事?究竟發生了什麼?是那個鳳姐搞的鬼?特異功能?超凡者? “靚仔,乖乖跟我進屋。”鳳姐嗤笑一聲,移開與何哲對視的視線,轉身打開房門,扭腰款款而入。 即便不再對視,何哲依舊沒能取回身體控製權,一步步緩慢、而堅定朝著屋內走去。 剛進入屋內,一股血腥味就沖鼻而來! 還未等何哲看清屋內場景,走在身前的鳳姐便關上門,又從腰間摸出一柄匕首,反握在手,狠狠捅進何哲頸部!隨即鬆開刀柄。 三四十公分的匕首,貫穿了整個脖頸! 劇痛與窒息感瞬間襲來,被控製住的何哲,連慘叫都發不出,身體如同失控的木偶般,直挺挺跌倒在地上,接著就是一陣又一陣的痙攣、抽搐。 倒在地上,何哲才看清房間場景,原來除去他與鳳姐外,地麵上還趴著七八具屍體,屍體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這些屍體們的共同點,就是頸部都有一道嬰兒嘴唇般的傷口,以及屍身旁散步著星星點點的血跡,此前聞到的血腥味,應該出自於此。 “何哲,住在8單元205室,沒認錯了吧,剛好你出來了,也省得我們去找你。” 鳳姐臉上帶著癲狂的潮紅,蹲下身,用手背輕撫何哲臉頰,一邊與他對視一邊輕輕說道: “最後一個了~” 為什麼……要殺我? 何哲的唇邊不斷湧出血沫,視線也越來越模糊,很快咽下了最後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