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保和平,衛祖國,就是保家鄉…” 出了門一看到門前的河溝,我就想起了這首太爺唱過的歌,正好邊上有河溝乾脆扯起嗓子開唱,兩個孩子的歌聲伴著溪流,一路向上,兩邊的樹木,最開始多是鬆樹,墨染一樣的綠遮住了大部分陽光,再加上小河溝,倒是遠比屋裡涼快的多。 隨著腳步漸漸向上,開始有了其他低矮的樹木,但是大體還是鬆樹居多,左手是家裡的柵欄,低矮但錯落有致,順著板子的縫隙可以看到反著光的大棚和菜園子裡鮮艷脆綠的蔬菜。右手邊是茂密高大的樹林整體發著潑墨一般的綠色。 淺與深,高與矮的兩者之間是一條鵝卵石與黃色沙土組成的道路。菜的淺綠,樹木的深綠,鵝卵石的灰與黑,黃色的沙土以及清澈的溪流,組成了兩個孩子通往井口的路。 時至今日,村子早已麵目全非,但是不知怎的這條路的樣子與色彩卻始終在腦海中縈繞……每次想起,浮躁的心也會平靜下來。 由於目標是水井,並且還拿著鐵盆,對於年紀還小的我來說,也是挺累的,所以並沒有去尋找路上是否有漂亮石頭。 這裡就要插一嘴了,說起來我從小就是那種注意力不集中的孩子,比如我可能正打算去偷苞米…哦不,是借苞米,結果正好看見村長家的大白紅眼睛鴨子,就會立刻忘記我要去別人家地裡借苞米,轉身就去禍害…哦不,是去找村長家的鴨子去玩了。就這樣的情況總是發生。但是那天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非要去水井玩!哼,都是大紅的錯!╯^╰ 柵欄與鬆林走到盡頭,這裡的景色驟然一變,原本是一條豎直的路,到這裡斷開,兩邊筆直的線化成了一個完美的圓圈出了一片小天地,兩邊也不在是柵欄和鬆林,而是變成了一顆顆高大的白樺樹,陽光傾瀉而下,將整個圓形的場地點亮,樹葉隨風而洞,唰唰唰的聲音如浪潮一般。 這般場景便如《桃花源記》中的描述: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這個圓形的天地鏈接著四條路,一條是我與黑妞所走的,一條是筆直通向前方的,左手邊是一條極其陡峭的上坡路,通向後麵的村子,右手邊則是進入山林的道路。 景色雖然美,但是對於兩個熊孩子來說,是不會懂得欣賞的,二人的目光始終都在小天地中心的那口水井上,四個木頭拚成井字隻比地麵高出一掌,走近一看,水質清澈,但是越仔細瞧,越看不清底下,隻是黑洞洞的,時間一長心中不免發寒,水深則幽估計就是這樣。 “噗通。”,水桶扔入井中,打上一桶清水,兩個孩子又開始打起了水仗,覺得不過癮,就把盆和水,都裝滿,潑乾凈了就再去打水,沒一會我和黑妞的衣服就通通濕透,鞋子也灌包了,但是那股清涼勁,卻讓我倆十分舒服,根本就沒管這些,過了一會,潑水玩膩了,又開始挖沙子和泥玩。用桶裝上乾沙子,隨便撿一些石頭,沙子往地上一倒,加點水開始做房子,石頭圈上一圈,當做柵欄,不一會就整出好幾個人家來,緊接著就開始想象自己住在裡麵,房子都是我們的,今天住這,明天住那兒。 “咚咚咚,劉心禾在家嗎?”黑妞裝作敲門問道。 “吱嘎,啊明奇來串門了,我在家呢。正做飯呢,你來吃點啊”我裝作開門的聲音回答道。 “好啊,做的啥吃的啊?給我來一碗。”黑妞說著伸出雙手。 “雞蛋糕還有你愛吃的糖煎餅。”我把一捧子沙子與樹葉放在她手上說。 “啊嗚啊嗚。好吃。”她開心地說道。然後把手中的東西一撇,就算吃了。 “咱倆應該拿個碗啥的啊,要不吃飯也不能用用手捧著然後用手抓啊”(阿三表示吃飯就得用手抓)黑妞說道。 “不行啊,要是把碗打壞了咋整。”我搖頭不同意。 “我記得魚缸下麵的櫃裡有兩個綠色的小盒可以當飯碗,你等著我去拿。”說著黑妞拔起腿就往回跑。 我本想跟著尋思一起回去,但是晚了一步,她一下子就跑沒影了,剛才玩的開心沒注意到,現在就剩我自己了才發現,這片林子空蕩蕩的,旁邊還有一個深不見底的水井,雖然陽光挺足,但是這股寂靜卻讓人心底發寒,這一刻突然後悔剛才沒有跟上黑妞回去取東西,為了緩解恐懼我隻好繼續低頭捅咕沙子,裝作不在意周邊的樣子,可是人就是這樣,越害怕越喜歡瞎想,這一會我已經幻想出狼沖出來把我叼走,老虎沖出來吃掉我,黃仙出現拐走我,漂亮的女…………總之就是胡思亂想。 就在我實在忍不住想要跑回去找黑妞時,小天地內地白樺樹突然開始唰唰唰作響,明明沒有風,就好像每一棵樹都在抖動樹乾,像是在奏樂一樣,我抬頭掃了一圈,感覺樺樹上的眼睛圖案似乎都在瞅著我,一股寒意沖上腦門,剛想不顧一切的逃回家去時,一個聲音出現叫住了我。 “哎呀,你是劉金豆的孫子嗎?”聲音從身後傳來,說來也怪,聽到這個聲音,我立刻感覺心安了,那股害怕也消失了。回頭看去,一個孩子和我差不多高,背著籮筐,穿著長袖長褲一雙運動鞋,這樣的天氣來說穿的是太多了,但是絲毫不見他流汗,皮膚很白,一頭頭發有些發黃,好像營養不良,鼻子有點高,張嘴一笑,牙齒也白白的,最主要的是眼睛,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好像會說話一樣,看著他我失神了,也忘記回答他。 看我不說話,他主動走過來,把臉往我麵前一湊,又問了一遍“你是不是劉金豆的孫子啊!”這回看的更清楚了,他跟我差不多高,那雙眼睛烏黑烏黑的,讓人一瞧就能感覺到他的善意,他的身上乾凈的很,和我這種天天滿村子亂跑的孩子不一樣,連一點灰塵都沒有,而且身上帶著好聞的香味,聲音更是清脆好聽,好似百靈鳥一樣。 “我是,我是他的二孫子。”我退後一步,小聲說道。 “那你叫啥,我先跟你說,我叫木華。”他樂嗬嗬地說。 “我叫劉心禾,禾苗的禾。” “啊,你的名字也帶著植物呢,好聽,跟你一樣讓人感覺舒心呢。”不知道為什麼,聽到我的名字他更加開心了,看到他的樣子我也傻兮兮的跟著笑。 “對了,你自己在這乾什麼,離水井這麼近多危險!”他收起笑容,嚴肅的問道。 “我和我妹來這玩水。這的水涼快。”我低頭害怕的回答。 “哦,那你以後不要靠近這口水井了,要不然井裡的龍王就要把你抓下去陪他作伴,再也不讓你見到你爺爺了!”他故作兇狠的朝我說。 一聽這話,我不樂意了,立刻反駁道“少騙人了,哪有什麼井龍王,我看過西遊記你騙不了我!而且這口井又不是你家的,我憑什麼不能來!”雖然嘴上不信,但是我的腿卻在發抖,心想:以後不來了吧,萬一真有怎麼辦。慫的不要不要的。 “你不信拉倒,我告訴你,這井龍王啊最喜歡吃你這種膽小還嘴硬的小孩了。一會兒啊我轉身一走,它立刻就把你拽進井裡吃了。”他邊說,邊張牙舞爪地比劃著。 我繃不住了,感覺腿也在抖,手也在抖,被他嚇得眼淚都在打轉了,一看我這樣子,他忍不住哈哈大笑,還不停拍著我的肩膀。看他這樣子我哪不知道這是被他騙了,心裡又委屈又生氣,乾脆打落他的手,去拿盆和桶,轉身就要回家,離這個欺負我的男孩子遠點。 一看我生氣要走,他立刻上前拉住了我,然後說“我錯了,別生氣,我給你個好玩的東西,這樣子你以後想來這玩就來這玩。”說著把一個東西塞進我手裡。正在氣頭上的我本想把東西扔掉,但一想到他可能認識爺爺就停了下來,把東西揣進兜裡,也沒細看,拔腿就往家跑。 看著我跑了,他也沒阻攔,隻是大聲的喊道:“哎,心禾,你得時刻帶著它啊,下回你要來找我玩啊!” 聽著他的話,正在氣頭上的我沒回頭,隻是跑回了家,進了院門把桶和鐵盆隨地一放,尋思著看看黑妞在乾啥,為什麼找個碗這麼長時間。剛拉開屋門,就聽見,我奶大聲的罵著:“敗家孩子,這雪花膏是這麼玩的啊,你往魚缸裡倒啥!禍害人!你和二驢子一天鬼主意這麼多,還敢去井邊玩!打死你!”罵聲夾雜著黑妞的痛哭聲,同時還有著我再熟悉不過的雞毛撣子抽在腿上的聲音。 一聽這我明白了,東窗事發了,此時心臟砰砰直跳,聽著屋裡的抽打聲我也跟著發抖,好像抽在我身上一樣,(其實也快了),突然屋裡的聲音停止了,就聽奶奶說“你在屋裡站好,等著我去把那個獸兒帶回來,你倆一個也跑不了!” 好家夥一聽自己在人家嘴裡連人都不是了,那要是被抓到還能有好嗎。乾脆轉身就跑,可惜晚了一步,前腳剛出門,後腳奶奶就把門拉開了,一瞅見我,立刻就朝我抓過來,我頭也不敢回,聽著後麵奶奶的叫罵,徹底慌了神,就知道往出跑。 沖出院門,往村子下跑,邊跑邊嚎:“救命啊,我錯了,不敢了。”一路路過老李家,聾王爺家,村長家,聽見動靜,大家都出來看熱鬧,邊看還邊向我奶打招呼,“老胡,修理孫子呢啊”,說完大家哈哈大笑。還有的朝我說“二驢,跑慢點,你奶一會跟不上了,別範倔,認個錯。”(這熱鬧村裡常有,誰家還沒個孩子犯錯的時候,不過有這劇情看,大家也不會放過。) 沒時間理會他們,我就是往前跑,就快到馬王爺家的時候,就看著他家的小孫女也跑了出來,好家夥,後麵也跟著她奶,手裡拿個掃帚,這要是平時我倆肯定少不了互相笑話對方,可是這個時候,沒有這個心情,隻是盼著能不挨打,一門心思往前沖。 這就好比你開著法拉利正常行駛在路上,速度剛上180邁,這時候突然從側麵岔道沖出個共享單車,雖然就倆輪,但是也超速行駛,兩個人還都沒發現對方,最後也隻能是來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強力邂逅。 彭,腦袋一聲悶響,兩個人同時倒在地上,腦袋迷糊的連哭都忘了,就是感覺啥都不知道了,一直嗡嗡響。剛緩過勁來,就看到兩個奶奶都過來了,也不用領回家了,就地開始吧,正好兩個人一個雞毛撣子一個掃帚,用膩了還能換著來,而且還可以加深一下老年姐妹的友誼,一同展示並且交流教育後輩的先進經驗,順便總結一下今天麻將局的勝負得失,互相吹捧一下看小牌技術,然後再次組一下明天的局。 二位長輩可以說是,“麻將不離口,武器不離手。你豎挑來,我橫掃。你一下來,我一下。”頗有韻律節奏,就是苦了我和馬蘭同誌了,兩個人疼的滿地打滾,怎麼也躲不開,剛開始還想著爬起來跑,結果這落在身上,才明白為啥古代奴隸抽一鞭子就老實了,真的是疼的直不起腿啊! 最後我和馬蘭連打滾的力氣也沒有了,她索性往我懷裡一鉆,腦袋一縮,就不動彈了,我下意識摟緊她,也就選擇躺平了。 終於,應該是倆老人沒勁了,也可能是嘮嗑完事了,雙雙停下手,把武器換回來後,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讓我兩個“小犢子”起來,各自領回家了。 回家後,看到黑妞還眼圈通紅的站在屋裡,奶奶讓我也站過去,把我倆好一頓教育,並且說再要去井邊不告訴她就再打,卻是沒再提雪花膏的事兒。正在我們挨說的時候,一向隻趴在電視櫃上的老貓咪咪這次卻是奶奶身後蹲坐在炕上,瞅著我倆挨訓,看著它的眼睛總感覺這貓在幸災樂禍!真是生氣。 後來問黑妞,她回家後發生了啥。 原來回家後她打開櫃子找雪花膏盒子,沒找到,剛想去廚房拿兩個碗,沒想到老貓直接鉆進了櫃裡,在裡麵找到了雪花膏,而黑妞打開一看,白白的,就想著抹點試試,把臉抹得厚厚一層。又覺得雪花膏太占地方,要空盒就行,乾脆扣出來,扔進了魚缸,哪想到這時候,我奶回來了,撞進個正著,這才有了這頓打。 晚上吃飯的時候,奶奶倒是沒再說啥,隻是飯桌上有一盆雞蛋糕,和幾個糖煎餅。 哎,往後的日子隻要一看見雞毛撣子我就腿軟,沒招啊,太疼了。 到了晚上躺在炕上,腿還是火燒火燎的疼,剛把褲子脫下來,突然一個東西掉了出來,我拿起一看,一個綠色的鬆塔,翠綠翠綠的,個頭不大,但是特別好看,湊近一聞還一股子鬆香味,特別好聞,多聞幾口好像身上都不疼了,一下子想起,這是漂亮乾凈的木華給的,腦子裡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雙黝黑的大眼睛,想著想著,睡著了。 不過我沒看到的是,本來趴在電視櫃上的老貓正支起身子盯著我攥著鬆塔的手,一張貓臉,又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