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師兄在上我為弟(1 / 1)

“武林中人打百姓,好不知羞恥”,攥著宋不安拳頭是一個灰衣長衫青年,國字臉,劍眉薄唇,二十七八歲年紀。   “關你屁事”,宋不安反手一掌拍向那人,那人一個回身避開了一掌。   “我就是看不慣你以強淩弱”,灰衣青年道。   我一下子心生感激,看熱鬧的人這麼多,隻有他一個為我出頭的,我現在已經疼的肝腸寸斷,如果宋不安再打下去,我小命可能要交代在這了。   “好啊,那要看你有幾分能耐”,宋不安冷笑一聲,轉身便一拳向來人打去。來人一個回擋,避開了宋不安的拳。兩人一攻一閃,幾招間便和我拉開了距離。我看著兩人,一人出招似蛟龍潛淵,一個回招似輕雲蔽月,招招厲害,卻又有一種舉重若輕之感,我這隻能在戰場上自保的功夫和他們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不由間想起我爹曾經給我請的武功師父的話,“沒有內力,你的功夫隻能叫打架”   “還不快跑,等死吶”,灰衣青年向我喊道。我這才反應過來連滾帶爬的站起身沖出了看熱鬧的人群,我被宋不安打得全身都疼,跑起來更是更是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樣,但也顧不了許多隻能拚盡全力跑。   我拚命地跑,顧不得了方向,隻是見到有路的地方便跑,也不知跑了多久,跑到了一個偏僻的小巷裡,小巷極窄又四下無人,我想應該是安全了,便停下來大口喘著粗氣,正自慶幸暫逃一劫,頭上卻突然傳來一聲“我看你往哪裡跑”,一陣風過,一個人似踩著風般飄然從我頭頂飛到了我身前,再定睛看去,那人正是宋不安。   我目瞪口呆,我之前的師父也會些輕功,可最多不過五步遠的距離要有個落腳點來撐下一次輕鬆飛起,可這宋不安居然在我目力能及範圍之內沒有借助著力點,一下飛到了我的麵前,這宋不安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宋不安仍是一臉沒好氣的樣子一招向我發來,我躲無可躲,隻能強自撐了兩招,但結果仍和剛剛差得不多,第三招開始便已經被全麵碾壓了,偏偏宋不安這時飛來一腿,我無耐之下隻能迎腿上去接他這一招,但隨即便是鉆心疼痛襲來,我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再掙紮時,腿已經使不上力氣,這條腿被怕是折了。   “住手”,絕望之時,熟悉的聲音又傳了過來,灰衣人飛身趕到又再一次擋到了我身前。   “你又打不過我,胡逞什麼英雄”,宋不安道。   “打不過就打不過,但人我還是要救”,灰衣青年趕了過來,但瞧見灰衣人的樣子我心倒是涼了一半,他臉上一片淤青,身上也滿是塵土,看樣子,是真的打不過宋不安。   宋不安冷笑道,“呦,還是個好心人,我打他你來救,那他罵我時,你怎麼不幫我講講理,英雄好漢就是這麼講道理的嗎?”   宋不安笑得讓人發寒,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要恨盡天下人一般,我開始回憶我那沒多長的話本,不由得想難道是我筆力見長,寫個故事能讓人心生反天下的心?   灰衣青年道,“武林規矩,武林中人不傷百姓,你這麼做是自毀名聲。我讓你停手也是在幫你。”   “我自毀名聲又關你什麼事”,宋不安冷哼一聲道,“我宋不安的名聲早就臭了,還在乎這些”   灰衣青年臉上閃現一絲驚訝,“你叫宋不安?”   “對,沒錯,就是我,你又是在哪裡聽了我的惡名,江湖人的嘴巴裡,我已經是十惡不赦的魔頭了吧。”   灰衣青年突然間臉露喜色,“你終於來了,快隨我回家,師父苦等你多日,再不去便見不到了。”   “師父?啊,你,你是?”,宋不安臉露驚異之色,上下打量著灰衣青年。   “我叫陳雲霄”,那灰衣青年道。   “居然真是你,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宋不安一喜,隨即臉色又暗淡了下來,“師父出了什麼事情,去年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病危了。”   “期間曲折師父不肯說,半月前師父突然一身是傷的倒在我家門口,心脈俱損,大夫已經無能為力,我隻能以內力和人參給師父強行續命,師父強自日日苦撐,就是為了等你,快隨我回去見師父”   。。。   一間不大的屋子,光線昏暗,一張床上躺著一個容貌蒼白的老人,那老人看起來有六十多歲,慈眉善目,頭發花白,陣陣的乾咳暴露出了他身體的虛弱。   在這間屋子裡,我異常的尷尬,人家師徒三個見麵哭得驚天動地,我在一旁想看著,想陪著哭吧也哭不出來,想勸兩句吧也不知道說什麼,我就這樣乾坐著。其實我並不想來,隻是沒辦法,我的腿被宋不安給踢折了,我動不了,陳雲霄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好心非要堅持把我帶回來,於是我也就見證了這對師兄弟見師父最後一麵的景象。   “師父,我來晚了”,宋不安跪在老人身邊哭著道。   “不晚,不晚”,老人乾咳了一聲,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摸索著拉住了宋不安的手,“不枉我苦熬這些日,終是等到你了。”   “徒弟不爭氣,讓您老受苦了。我,我,我這些天遇到一些事情要處理,前幾日收到書信便馬上來了,師父,你這到底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就。。。”   老人擺了擺手,打斷了宋不安的話,“你別說,聽我說,我挺到現在就。。。就是想有些話說”   宋不安拚命的點點頭,“師父您說,我聽著”   “我這一生並無所好,唯有武學癡迷一生,因著見不到合眼的傳人,原也不想收徒,直到遇到你和雲霄。我今年六十有六,按著常人的命數,我活到這個歲數也可以了。”   “師父,是誰傷的你,告訴我,我去給你討個公道”   “公道?”老人乾笑一聲,“能有什麼公道,我命不久矣,我隻有三件心事,怕你們師兄能完成”   “師父,你說”,宋不安連連點頭道,“師父你吩咐的事,我一定幫你辦到”   “好”,老人點點頭,招招手示意陳雲霄過來,老人緊緊握著陳雲霄的手,“宋不安、陳雲霄,你倆都拜我為師,卻從未見過,沒想到第一次見,我已經不行了。我也從未對外提過收了你們倆個徒弟,因為我師從名門,若是讓人知道收了寒門子弟,會給你們招來殺身之禍。如今我已經沒有時日,今天就趁著我還有一口氣在,你倆的師兄弟名分定下來吧,雲霄是師兄,不安你是師弟,以後你聽他的。”   宋不安看看陳雲霄,遲疑了片刻後便要拜下去,老人卻打斷道,“不安,這一拜,你必須心裡認這個師哥。江湖中向來是按照入門先後排名的,雲霄雖年長於你,卻比你晚入門四年,武功也不如你,按理講,他該是你師弟,但是。。。”老人情緒明顯有些激動,喘了兩口氣才說道,“但是,你脾氣太直,為人又太鋼,沒個約束指引又不知道會闖出什麼禍來。你五歲習武,七歲得我指點,十七歲名滿江湖,現今整個江湖讓你服氣的也沒幾個,雲霄隻是一個書生,沒名也沒有地位,按世俗眼光確實配不上當你師哥,但他不隻是年齡、眼界心胸更遠勝於你,有他管著你,我才能安心,所以今天你必須要心裡上認他,不隻是叫他一聲師哥,你必須敬他,重他”   “師父,你別說了,沒有你,沒有我的今天,我自小被人說是頑劣,若不是師父,我現今也就是個街頭混混,師父今日說話說到這份上,我有什麼能不從的,不就是認師哥嗎,這有什麼難的”,宋不安轉向陳雲霄跪下道,“師弟之前莽撞,師哥別放心上,今天師父作證,我拜你作師哥,蒼天可鑒,若我做出對不起師哥的事,叫我天打雷劈”,說罷,宋不安向陳雲霄磕了一個頭。   陳雲霄似乎是有些意外,隨即回拜道,“師弟如此信任,我定不負高義,今日起誓若有為兄弟之情,永入地獄,萬劫不復”   “好好好”,老人拍了拍床沿,“不枉我做一場你們師父,江湖浪大,你二人一無家世可依,二無師門可傍,但隻要你二人戮力同心,這江湖的浪便拍不倒你們。我第二個心願便是我傳於你們的武學能夠傳承,我雖師出名門,但傳於你二人的武學和我師承並無關係,我一生自創了一套武學,包括心法、拳、掌、劍、暗器、輕功,這些都是我常年練武所悟,如今隻有你們兩個傳人,望你們將來能覓得傳人,使我這一生心血能夠傳承下去”   “師父這幾日已經將全部武功口述,我執筆謄寫在了紙上,整理成冊,共有兩份,你我各一份”,陳雲霄對宋不安道   “不安入門早,這些東西早已爛熟於心,但還是留一份底子,以防有錯漏之處。”   “師父放心,我每日勤加練習,絕不給你老人家丟臉,我這些年行走江湖已經難遇對手,這套功夫將來必定名揚天下”   “名揚天下,那豈不是樹敵甚多”,老人苦笑一聲,“那不是我所求。不安,以後多聽師兄的話,你可能會少走些彎路。我,我還有第三件事,這件事更為重要。我死後,你和你師兄不許給我報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更不要查我這件事的起因,人心鬼魅,務必自保。我死後不辦喪事,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隻一抔黃土,一個棺材便可。”   師兄弟兩人麵麵相覷,卻沒有說話。   “我都要死了,你倆還在乎那虛頭巴腦的東西嗎。我吩咐自然有我的道理,難道讓我死不瞑目嗎”   又是一陣沉默,“師父,放心,我們謹遵師命”,陳雲霄打破了沉默。   “好,好”,老人連說了幾個好,說到最後,卻沒了聲音,晃了晃老人的手臂沒有反應,再探鼻吸,已然沒了。   我曾聽人說過,人在瀕死之時,若有心願未了,還可勉強提著一口氣撐著,可若是心事一了,心頭強撐的氣去了,那便會走人了。看這老者的情形,和這說法竟是如此相似。   師兄弟兩人重重的給老從磕了一個頭,然後便是一陣大哭。見兄弟倆的樣子,我突然想到了我死去的親爹,我沒能見到他最後一麵,不知道他死前也是否想見我一麵,交代他放心不下的一兩件事?忙忙碌碌半生,最後全家隻一個兒子活了下來,如果問我爹生前所想,他是不是該說人世荒唐。   守靈三日後,兩兄弟便將師父下葬了,葬在了田陽北的忘憂山,當地的傳說,“身葬忘憂山,無憂綿百年”   我本打算求兩位送我回住處,卻在陳雲霄知道我家中無人照顧後一口拒絕了。當時我心裡極為感激,心想這天下居然還有這種好人,簡直就是個活菩薩,而多年後陳雲霄也的確混了個菩薩的外號,隻不過這菩薩二字前邊要加上“閻王”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