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村莊的夜晚是會被蒙上神秘的薄紗的。月光照下來是分不清麥田那一片是月,那一片是白霜的。是幾棵孤零零的枯樹躲進月光裡想要抵禦寒風的刮扯的。是人們隻要除了屋門就要立刻留戀開著電熱毯,幾床厚實的被子搭建的暖窩的。是人們要早早睡去,這樣會令漫長的冬夜好熬一些的。 幾聲急切的敲門聲刺破獨屬於寒冬深夜的那份寂靜。手掌與拳不斷切換,毫無節奏的拍擊,敲打著鐵門。鐵門上早已長出的鐵銹,因多年來的風霜雨雪的侵蝕長成一個個尖銳的小刺。好在那也是一雙長期經受風霜侵蝕的老手。拍打鐵門時,除去那麻癢的觸感,剩下的隻有“咚咚咚”或“砰砰砰”的聲響。這聲響就如同一塊石頭投入平靜了許久的湖麵上,泛起的漣漪擴散到很遠很遠,又好似寺廟裡的古鐘,驚擾了一村人的好夢。 幾分鐘後,門裡麵傳來一聲蒼老模糊的聲音 “誰啊?!” 門外麵幾乎在聽到的同時響起了回應,嗓門略大,帶著急迫。 “王二哥,是我!老楊,快給我開開門,我有急事!” 老楊是村主任,在這個小村莊做了幾十年的村主任。從青絲乾到白發。 王二哥邊走邊係著棉衣的扣子。帶著打趣的語調說到 “草太,這都幾點了,還來敲門。我都躺下睡一覺了,啥事不能明天說,沒明日了嗎?” 老楊站在門外,隻是不停的說。 “你先開門,先開門……” 此時的月亮清明,抬頭望向的夜空還有幾顆不知明的星星在閃動。從裡屋門到大門口的路徑,寒風早已把王二哥的困意驅趕殆盡。院子裡南墻邊上鋪滿了一地的白花花,像雪那樣好看。明事理的月亮貼心的跟在這位七十多歲的老頭身後。為他照著每一步,直至到門洞。兩邊的屋頂將大多數的光線遮擋,卻仍能看見零零散散的斑點落在坑窪不平的水泥石子路上,像極了天上不知名的星星,不起眼的,努力散發著微光。 “老楊,這麼晚了出啥事了,快先家裡來”王二哥一邊將門打開,一邊開口側身邀請到。 “二哥,你別忙了,你先和我走去王大哥家。”縣裡麵派出所打電話來,說王大哥家的兒子出車禍了,人已經不行了”老楊別說著邊上手拉著王二哥走。 聽到這個消息王二哥人都愣在了那裡。隻覺得心突然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腿像是邁進了棉花垛一樣。軟軟的,踩不實成。 去王大哥家的路上,村主任老楊嘴裡不停的念叨,這馬上就要過年了,誰承想發生這事。這王大哥才剛從醫院裡出來…禍不單行啊。 老楊絮絮叨叨的說著,走著。王二哥失了魂似的在後麵跟著。他一句話沒有回應,他一句話也沒有聽到。他自顧自的低著頭,走著。時而走進月光照不見的地方黑色的棉鞋同黑夜的夜融為一體,好像丟掉了雙腳。 “咚咚咚”“咚咚咚” “哥,嫂子,是我” “咚咚咚”“咚咚咚” “哥,嫂子,是我” …… 王二哥一遍遍敲擊著鐵門,就像按壓自己的心臟。他要強打起精神。他要把自己的親侄,哥哥的親兒子的死訊親口告訴哥哥 “咚咚咚”“咚咚咚” “哥,嫂子,是我” “把門開開,是我……” 過了好大一會,院子裡傳來一聲尖銳的回應。 “誰啊,誰啊,來了來了” 隨後傳來門捎撥動的聲音,那金屬碰撞發出的聲響。在王二哥聽來竟有些過分的刺耳。好像不是他的耳朵聽到的,而是他那顆走過七十多年風霜,被生活勞累磨出厚厚的繭子的心聽到的。那一刻,他萌生了退意,他想跑,雙腿卻像兩根釘子一樣,死死地釘在那裡。 老楊也不絮叨了,就一直現在他的身後安靜的像一棵楊樹。偶爾的呼吸聲,就當是風刮的。 “他叔,我耳朵聾,聽不見。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王二哥的嫂子扯著尖銳的嗓子問。 王二哥沒有說話,悶著頭進了家門。身後的老楊硬擠出個笑來回了一句 “早就躺下了?李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