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撈針(1 / 1)

四方劫 穀樾1985 9605 字 2024-03-20

眾人散去,隻餘下易尹二人。尹鳳梧朝易飛廉行禮道:“易兄,今日多虧你出手相救,否則尹某這張臉,非給人打成黑豬頭不可。”   易飛廉哈哈大笑道:“尹兄,你這人真是有趣得緊。我初時見你如此有恃無恐,還道你身負絕藝,豈料……哈哈,早知你未習武藝,我便該早些出手,也免得你受那一拳之厄。”   尹鳳梧陪他笑了一陣,搖頭自嘲道:“尹某人文不成武不就,教易兄見笑了。”   易飛廉卻正色道:“哎,尹兄哪裡話來?大丈夫立於世間,首重人品心地,其次才是文才武藝。”   “文武之道,天外有天,各人自有緣法,未必強求得來。”   “但人品心地嘛,隻要你持善念,行善事,便得善果。”   “方才這一村村民的歡呼,便是對尹兄的莫大敬意啊!”   尹鳳梧連連擺手:“尹某隻不過是耍了一局象戲,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易飛廉問:“對了,尹兄,你怎會與趙家小郎君對弈於此?據我所知,主佃之間的租約,連官府也是不大乾涉的,尹兄卻為何想方設法,要替那些佃戶減租?”   尹鳳梧聞言輕嘆,沉默片刻,方才朗聲念道:“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   易飛廉撫掌贊道:“尹兄作得一手好詩。‘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聞之使人落淚。”   尹鳳梧道:“尹某不敢掠人之美,這是我的一位故交好友李紳李公垂,數年前在長安時所作。”   “易兄,你可知一戶普通佃農,一年辛苦能種出多少糧食,其中又有多少充作賦稅,多少繳納佃租?”   易飛廉雖然任俠尚義,但畢竟不事生產,對田畝之事所知甚少,沉吟道:“我隻知如今天下賦稅沉重,升鬥小民勞碌一年,僅能勉強溫飽而已。”   尹鳳梧道:“正是如此。”   他左手叉腰,右手指著周圍一大片農田:“江淮一帶,風和日麗,水草豐美,向為國家糧倉。在此地耕種一畝田地,豐年可收稻穀四斛,脫殼之後,得米二斛有餘。一般佃戶家中人七八口、丁四五個,佃種二三十畝田地,可獲米五六十斛。”   易飛廉思索道:“這聽起來倒也不少。”   “聽來不少,但卻要層層扣減。”尹鳳梧喟然一嘆,“我朝初年設均田製,向天下丁口發放農田,再以人丁為基,稅以租庸調。”   “此稅製初時十分有效,但隨著免課戶的增加,稅賦的重擔全壓在普通百姓身上,再者天寶之後戰亂頻仍,逃戶不絕,租庸調製已經無以為繼。”   “建中時名相楊公南便提出以兩稅法代替租庸調製,以占田數目計地稅,以戶等計戶稅,其餘稅等,一概免輸。”   “此法杜絕了向失地農戶征收地稅之弊,使地稅皆出於有產者,確是善政。”   “然而,有產者將田畝佃租給農戶時,往往又將地稅隱藏在佃租之中。”   “以江淮一帶為例,兩稅法以前,佃租多為每畝九鬥左右,兩稅法之後,佃租便漲至每畝一斛至一斛一鬥,佃農一年辛苦所得,一多半都需繳納租賦。”   “這還不夠。本朝初年的戶調,乃是征收絲絹實物,但新政中戶稅一律以銅錢征收,百姓便須將織物、粟米等先行在市場中出賣,才能籌集錢幣。”   “如此一來,市場中錢少而物多,乃使錢重而物輕。”   “建中元年,每匹絹價約三千二百錢;而現如今,僅僅過去二十餘年,每匹絹價已跌到不足一千六百錢。”   “如此算來,百姓的負擔豈非倍增?”   “以上隻是佃租與正稅。除此之外,朝廷若有特殊事由,仍會另行加稅。”   “建中年間,為平定藩鎮變亂,皇帝便臨時征收過‘間架稅’與‘除陌錢’。”   “各道節度使為了進奉皇家,往往臨時‘召雇’或‘和市’,百姓需出勞力或廉價供奉貨物,著實如牛負重,苦不堪言!”   “江南乃是魚米之鄉,農戶多有塘基植桑、稻麥連作等法,有的還畜雞養羊,租稅雖重,尚能豐歉互補。”   “可是北地種粟,一歲隻熟一季,又無多餘進項,一遇荒年,除了闔家逃難,更有何法?”   “易兄,尹某今日固然照拂了臨溪村佃戶一年生計,可大唐天下有數千萬百姓,又有誰來救他們於水火之中?”   易飛廉震撼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方道:“尹兄,三十餘年來,我隻道殺富濟貧、行俠仗義是好男兒第一流事,卻從未如你這般想過。”   尹鳳梧方才有感而發,此時已經冷靜下來:“尹某曾在隴右道鄉中做過兩年裡正,對這些雜務略有所知,一時話多了些,教易兄見笑了。”   兩人這番對話之後,一下子熟稔起來,於是敘起年齒,易飛廉虛歲三十五,尹鳳梧虛歲三十三,倒是在伯仲之間。   易飛廉又問起尹鳳梧此番去向,得知對方竟也要去揚子驛,不禁驚喜萬分:“尹賢弟,天下竟有這般巧法!愚兄也要回揚子驛去,如此,不如我二人結伴同行?”   於是二人各自上馬,向西飛馳。將近揚子驛時,易飛廉扯著嗓子喊道:“武兄!武兄!快快出來,我為你介紹一位好朋友!”   武元衡聽見喊聲,一步三搖地出了門,見馬廄之旁,已然立著兩人。前者自然是易飛廉,而當他的目光越過易飛廉,投射到後者身上時,不禁又驚又喜:“棲予賢弟,是你!”   “棲予?”易飛廉聞言,轉頭望向尹鳳梧,一臉震驚。   尹鳳梧笑瞇瞇地朝武元衡行禮道:“武中丞,棲予終於等到你了。先前聽驛馬傳信,說你在途中遇到匪徒攔截,故而延宕了幾日,棲予還有些擔憂。如今見中丞身體健朗,心中一塊石頭,也便落地了。”   又轉而對易飛廉道:“易兄,小弟表字棲予,方才還不及對你提起。倒是沒有想到,易兄竟也與武中丞相識。”   “哎呀!”易飛廉用手一拍額頭,連聲道,“我真是個蠢材!鳳棲於梧,鳳棲於梧,鳳梧可不就是‘棲予’?”   他說話間,一把抓住尹鳳梧的胳膊,朝武元衡道:“武兄,你這位棲予老弟,果真是個奇才!”   接著便將尹鳳梧如何弈棋得勝,如何逼著趙雲旗履約,又如何看待租稅製度等一番事備細說了。   武元衡聽了,也是頗感驚奇:“棲予賢弟,武某先前隻知你做事把細,安排周到,頗有掌家之能,卻未曾想,你竟有如此的經略之才!”   “以君之大才,來隨侍武伯蒼這等卑官,豈不太也委屈你了?”   “待武某回京之後,定要上稟朝廷,保舉你入仕為官,方能助你一展這胸中宏圖!”   他這番話乃是發自肺腑,但尹鳳梧卻淡淡一笑,又深施一禮道:“武中丞這番好意,棲予心領而不敢受。”   “說句孟浪之語,棲予投身東宮,若是有心為官,還需求托中丞推舉麼?實是誌不在此而已。”   “這……”武元衡當然知道,這世上盡有一些糞土名利的隱士清流,不以入仕為榮,反而以之為恥。   但這尹鳳梧既然托身東宮,總不該是出世之人,如何卻又誌不在朝堂?一時隻覺滿頭霧水。   尹鳳梧卻也不解釋,又轉向易飛廉道:“易兄,你既與武中丞同行而來,那麼武中丞此行的目的,你也早已知曉了?”   易飛廉道:“不錯。”   武元衡在旁解釋:“易賢弟乃瑯琊劍派穀掌門之高足,瑯琊劍派昔為四方盟之鎮東監察使,忠誠不二,也樂見高將軍起復。此事得易賢弟臂助,便又多出三分把握。”   尹鳳梧點頭道:“如今揚州城就在眼前,這尋人之法,咱們也須好好計議一番了。”   於是三人來到武元衡房中坐定。武元衡道:“此事來龍去脈,兩位都已知悉,不知可有什麼良策?”   易飛廉率先道:“依小弟愚見,此事倒也不難。”   “揚州雖大,但本地官府於戶籍、手實等掌管頗嚴,高將軍雖刻意隱居,但總須以化名登記在冊。”   “武兄既有欽差身份,可直接知會當地官府,告知高將軍之形貌體態,再多派些乾吏點檢戶籍賬冊,不出兩日,必可尋獲。”   武元衡與尹鳳梧對視了一眼,沉吟道:“易賢弟有所不知,這正是此事中為難之處。”   “要在揚州大張旗鼓地尋人,便不能繞過揚州主官。現如今,受命署理揚州的,乃是檢校兵部尚書、淮南節度使兼揚州刺史王鍔王昆吾。”   “此人堪稱治世能臣,每到一處,多有功績。隻是他好涉商賈事,居官不廉,其家資之豪富,據說可以敵國。”   “愚兄身處禦史臺,往日對其多有彈章,聖上亦知其弊,唯愛其才,不忍罷斥耳。”   易飛廉道:“原來武兄與他素有嫌隙,因此怕他不肯相幫?”   武元衡卻搖了搖頭:“那倒也不是。”   “昆吾公雖熱衷錢財,但並非胸襟狹小、不明事理之人,若以公義諭之,料他不會推脫。”   “但,逐利者易為利所誘,他家中私有船隊,日發十餘艇,載以貴重貨物,四處貿易,也少不得與河朔諸鎮和淮西道做生意,與這些強藩節帥之間,多少也有些私交。”   “聖上正是擔憂此事,故而未下旨意讓他參預,愚兄這樁公務,恐怕也隻能暗中進行。”   尹鳳梧顯然早已與武元衡反復議論,這時也補充道:“高將軍的行蹤,先前是由淮南節度參謀竇常發現並密報天子的。”   “這位竇公在長安時,與武中丞相交不淺,武中丞與他書信聯絡,已知此事來龍去脈。”   “原來竇公身負皇帝密使之責,專督淮南道治理事宜,一次日常巡查間,偶然發現高將軍行蹤,但為人流所阻,未能追上,就此錯失。”   “竇公為人謹細,在向聖上密報之後,一麵派人暗中查閱戶冊,一麵將海捕文書暗發全城各門,令守衛內緊外鬆,一旦發現高將軍出城,即行留置。”   “但數月以來,杳無音信。”   武元衡沉吟道:“雖然竇公一時無獲,但他在揚州根基深厚,我等想要不辱使命,仍需仰賴他的幫助。”   “不過,竇公身份乃是絕密,此事他決不能放開手腳來做,中間難免多有掣肘。”   易飛廉見兩人都有為難之色,忽然接口道:“好教兩位得知,敝派除滁州本部之外,在揚、楚、潤、和、廬、濠六州均設有分舵,經營產業以資用。”   “揚州分舵在六大分舵中規模最大,舵主冷知遙與在下亦交情頗深。”   “他們在揚州經略多年,整日混跡市井之間,熟知當地人情,打聽事務,也甚為方便。”   “武兄、尹賢弟,你們有官麵上的大道,在下有市井間的蹊徑,殊途而行,或能同歸。”   武、尹二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均道:“此法可行。”   尹鳳梧從懷中取出一張絹帛,對武元衡道:“既然要托付易兄行事,高將軍的形貌,還需請易兄一瞻。”   武元衡道:“這個自然。”   尹鳳梧見他首肯,便將絹帛展開。   易飛廉湊過去一看,見畫中人雙目炯炯,方麵闊口,隆準更是奇高,不由贊道:“好一個威武雄壯的高將軍!他這相貌,絕非常人所有,便是隱藏在千百人中,也是一眼可辨。揚州雖大,卻未必找他不到。”   武元衡見他這般語氣,自是欣喜,見尹鳳梧要將絹帛收回懷中,卻道:“棲予老弟,這絹帛不妨留給易賢弟。”   “你我二人再加竇公,對高將軍的形貌早已熟稔於胸,竇公手中,也另有臨本。而易賢弟要調他派中兄弟幫忙,須得有圖可依才行。”   “易賢弟,你若能襄助我等找到高將軍,那便真是社稷之幸、萬民之福,伯蒼這裡先行謝過了!”   尹鳳梧唱喏道:“皆依中丞之命。”便將絹帛呈給易飛廉。   易飛廉雙手接過,對武元衡的推重信任,心中更覺感動。   三人在揚子驛歇宿了一晚,次日便直入揚州城。   武元衡因有著冠冕堂皇的“江淮諸道觀風使”的身份,揚州主官王鍔親自前來迎接。   易飛廉一來不願與官麵上的人打交道,二來另有重任在肩,故而提前告辭,自行離開了。   他步入揚州街市,遊目四顧,隻覺城中熙熙攘攘,行人如織。   揚州素為南國勝地,據說隋煬帝正是為了來此地賞花,才征發萬千民夫,修建通濟渠、改建邗溝,引得民怨沸騰,將大好河山毀於一旦。   有唐一代,不知多少文人騷客賦詩歌詠,極言揚州之華美。   到了貞元年間,揚州乃是淮南道首府。這數十年來北方戰亂頻仍,流民紛紛南遷,偏偏淮南這一地卻是兵戈不起,歷任節度使杜佑、王鍔等又善養民力,因而人丁興旺,更見繁華。   易飛廉身處其間,更覺在此巨城中求索從未謀麵的人物,實在有如大海撈針,不由深吸一口氣,略一思忖,才邁開大步,向前走去。   他腳步輕捷,不過兩刻鐘功夫,便到了會通坊內,沿坊內中央大街走去,稍後便見前方一幡酒旗獵獵飄揚,上書三個大字“醉仙樓”。   酒旗之下是一座堂皇的三層高樓,青瓦朱漆,門臉廣闊,其間進出之客,有如過江之鯽。   易飛廉站在門口,念著廊柱上的兩行詩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立在門口招徠生意的酒博士,見易飛廉念詩,忙不迭上來招呼:“看這位客官,不是咱們揚州人吧?”   易飛廉在他臉上瞟了一眼,見他眼生,料是受雇的本地人,便隻微微一笑道:“不是。”   那酒博士忙道:“客官若是頭回來揚州,本店的酒可是不能不嘗!旁人酒樓門口掛詩仙名句,那是為了招攬生意,本店可是大大不同,青蓮居士當年可是真的在本店痛飲三日,大醉而歸啊!”   “要說起本店中的酒,可謂囊括海內,應有盡有,什麼郢州富水,烏程若下,滎陽土窟春,富平石凍春,劍南燒春,河東乾和,嶺南靈溪,宜城九醞……但凡客官您想得到的好酒,本店中都喝得到哇!”   易飛廉卻不理他,向酒樓內探頭望去,見門邊曲櫃之後,立著一個身材高高瘦瘦、滿臉滑稽笑容的人物。   見到此人,易飛廉心裡一動,徑直走到曲櫃之前,輕聲道:“雙木水上行,掌櫃的可在?”   那人雙眼一瞇,愈發笑容可掬起來,右手攏成拳頭,指節在桌上“篤篤篤”敲了三記:“喲,郎家四少爺,稀客稀客!咱們令掌櫃在三樓東首頭間,來,請跟我來。”   這人名叫林舸,正是瑯琊劍派中人,亦是揚州分舵舵主冷知遙之徒,他口中的“令掌櫃”,便是冷知遙本人。   原來這座“醉仙樓”,正是揚州分舵的盤根子所在。瑯琊劍派行事低調,在外的盤子都是暗盤,幫中派人外出任職,在市井之間也多用化名。   易飛廉不知林舸化名,又不好貿然叫出真名,便以“雙木水上行”代之。   林舸輩分原較易飛廉為低,見易飛廉竟然認得自己,愈加笑得開心。隻是此處不好行參拜之禮,便以手代首,在桌麵敲擊三下,以示叩首三遍。   兩人心領神會,一前一後上到三樓東首。   林舸大聲道:“令掌櫃的,郎家四少爺來訪!”   便聽屋內腳步聲響,一條大漢搶了出來,大聲道:“四少爺來了?難得難得!快快請進!”   易飛廉見那人四方臉頰,濃眉大眼,臉上顯出一片風霜之色,正是冷知遙本人,當下點頭見禮,閃身入房。   林舸便踏出幾步,站在門外望風。   冷知遙輕輕掩上房門,反身便與易飛廉熱情相擁:“易師弟啊易師弟,你多久沒來揚州了?想煞你師兄了!”   “我一旬前便接到掌門飛書,說你要來揚州,我是左等你不來,右等你不來,還當你是忘了我這個師兄了!”   冷知遙師從於瑯琊劍派前任掌門、穀聽潮的已故師兄塗素安,因此與易飛廉並非嫡係師兄弟,但二人均是自小在劍派本部長大,關係極為親密。   易飛廉手撫其背大笑道:“師兄,掌門給你寫信了?”   冷知遙道:“是啊!他說你在路上救了個什麼勞什子的朝廷命官,那人要來揚州找個姓高的將軍,此事還與四方盟有關。嘿,四方盟都散了十多年了,掌門師叔怎還念念不忘呢?”   易飛廉道:“此事倒是我自作主張在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說罷將前因一口氣說了,末了又道:“咱們是江湖中人不假,可行俠仗義救一人,與救一國則何如?此事若能玉成,四方盟什麼的倒在其次,但神策軍若得鞏固,西域吐蕃人便不敢囂張,河朔淮西等地便也不敢造次,於我大唐子民而言,總是好事。”   冷知遙聽了,一拍易飛廉的肩膀,笑道:“嘿,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你易飛廉若再老上三十歲,那一定便是掌門師叔的模樣!”   笑罷,冷知遙轉回座中,大喇喇地坐下:“師弟你說,要我怎生幫你?”   易飛廉素知冷知遙一番熱腸,與他的姓氏截然相反,再者憑他二人交情,此時也不必客氣,便從懷中將高崇文畫像取了出來。   冷知遙細細打量半天,搖頭奇道:“愚兄在揚州落腳時日不少,按說也算半個本地人,這酒樓中南來北往這許多人,我竟從沒有見過這位高將軍。”   “冷師兄,你再細細瞧瞧,說不定能想起什麼來。”   “不用細瞧,這位高將軍相貌獨特、氣宇軒昂,倘若平日裡看到,愚兄定要請他喝兩壺酒,絕不至於失之交臂,更不能視而不見。”   易飛廉原知此事不易,當下也並不十分失望,又問:“冷師兄,咱們揚州分舵的弟子,能否幫我暗中查訪?多一雙眼睛,自然多一分把握。”   冷知遙嘿然一笑,叉手道:“青雲堂堂主吩咐,揚州分舵自無不遵。”   於是暗中傳下號令,揚州四處盤子先後有十餘名弟子匯至醉仙樓中,記熟畫上人物之後,再散去揚州各處暗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