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完功課，已是醜時九刻，李令月起身謝過慧沼，身子一軟便暈倒了過去。 　　裴武背著她到了平日裡她在白馬寺的住處，元仲、袁媽媽、王龜等人皆在，待僧醫把過脈後，言李令月隻是太過疲勞才導致的暈倒，休息後便無礙。 　　眾人皆鬆了一口氣，裴武寫了一封信留給了李令月，和李元紅出了白馬寺。 　　“你和公主看起來關係匪淺，摟摟抱抱的，隻是朋友？”李元紅邊走邊拷打般發問。 　　裴武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反問道：“不然呢？” 　　李元紅自討沒趣，一副完全不信的模樣。 　　兩人到了洛馬橋，李元紅指著橋下舟帆林立的洛水，膽戰心驚的道：“這裡的水有點寬，要不我們另尋一處窄口。” 　　裴武領著他往橋頭而去，對駐守橋頭的武侯喝道：“魏王府辦事，立即放行！” 　　武侯檢查過令牌，不敢懈怠，連忙道：“上差是否需要協助，卑職遣人隨隊。” 　　“毋需，要事在身，任何人問都不要透露我們的行蹤。” 　　裴武說完，惡狠狠的盯了武侯兩眼，才大步流星的而去。 　　在神都，宵禁對平民有效，但對於王公貴族則殊為鬆弛，特別武曌將行政辦公的地方轉移到上陽宮後，連紫禁大內也鬆散了很多。 　　過了橋，李元紅吐了一口氣，贊嘆道：“裴武，我發現你和我最不一樣的地方，便是你似乎不怕任何人，不管做什麼事都很有底氣。” 　　“在我的家鄉，倡導人人生而平等，或有強權者恃強淩弱，但並非主流，所以即便是普通人都很自信，因而無懼。” 　　“你不是失了記憶嗎，這會兒又記得了？” 　　裴武一時語塞。 　　合宮縣衙在恭安坊，位置在西麵，而他們在城東，距離略遠，終於在天空露出魚肚白的黎明時刻趕到。 　　兩人不敢再招搖，故技重施，從通濟渠遊入坊內。 　　縣衙大門緊閉，兩人從後院翻了過去，比較方便的是縣衙因統管不良人，三班衙役形同虛設，基本上不住在衙門，所以兩人肆無忌憚的在後院的窗戶戳著洞尋找袁恕己的房間。 　　“太黑了，看不清。” 　　裴武沉吟道：“這個辦法太笨了，咱們找下方位就行，一般說兒孫輩住東廂房，意味著東邊升起的太陽，如同東宮的用意。女子住西廂房，象征著山清水秀，如同瑤池的西王母，西苑。這主人嘛，自然住在主位。” 　　“那間屋子方正，去看看！” 　　兩人靠近，裡麵傳來重重的男女交姌的喘氣聲。 　　“咚咚咚！” 　　敲門聲急促響起。 　　屋內，袁恕己正在猛烈的為袁家的傳承袒胸露乳，突然的敲門聲差點讓他縮陽入腹。 　　“何人？”袁恕己因過度勞累而聲音微顫。 　　外麵的人不搭話，隻是一個勁的敲門。 　　袁恕己想起了馬金刀睡在廂房的馬金刀，不由大怒，隻有此等江湖莽漢才會如此不懂規矩的在這種要緊關頭打攪他。 　　待安撫了妻子，袁恕己穿上內衫，披上袍子，黑著臉打開了門。 　　“豿……裴少監？！” 　　“袁明府這會兒認識我了，前幾天在朝會還裝著與我不熟？” 　　袁恕己略作思考，關上門，請他們往中堂的會客廳，邊走邊道：“朝中局勢復雜，本官上有老下有小，不敢輕易丟了命，本官不怕死，但不願意死在朝政權力的傾軋之下。” 　　說完皺起眉頭，問道：“少監渾身浸濕，又穿著普通雜役的衣服，想必是潛藏而來，從水中入坊，這般鬼鬼祟祟，不知找袁某何事？” 　　聽著袁恕己越來越不客氣的語氣，裴武直入主題道：“十萬火急的事，你既是李旦的人，我們間沒必要再官話連篇，來俊臣還有後手，與他有利益來的青幫近日從水路運了一批貨，據說藏在冰窖中，不準任何人靠近，我懷疑這裡麵有貓膩。” 　　袁恕己倒了一杯涼茶入口，冰涼之感從舌尖滑到了腹部，額頭上因運動冒出的細汗這才少了許多。 　　“哦？你想本官去查這批貨。”袁恕己聽到裴武不是來找他的麻煩時，心中大定，但想讓自己出力，便需要裴武開出合適的條件。 　　裴武卻不接茬道：“你去查反而打草驚蛇，此事刻不容緩，我打算親自去，但需要向袁明府借一個人。” 　　“馬金刀？” 　　“正是，他曾是洛水幫的三當家，而洛水幫又被青幫所吞並，由他出麵事半功倍。” 　　袁恕己攥著茶杯，眼神飄忽的半晌道：“可本官能得到什麼？” 　　“滿朝文武都在對付來俊臣，袁明府若不願意，找書苑 ｗｗw.zｈaosｈuyuan.com我也沒什麼好說的，隻好把今日你待價而沽的事公布於眾，再讓來俊臣知曉你是東宮的人，我很好奇，他會不會優先對付你。” 　　“豎子，你敢威脅我！”袁恕己瞬間勃然大怒。 　　裴武貼著他的臉道：“威脅你又如何？叫你一聲明府你就飄了，當初若不是為了對付來俊臣，你早就背上謀逆之罪，滿門抄斬了！” 　　“袁恕己，你有幾斤幾兩，和我鬥？” 　　兩人頓時青筋暴漲，劍拔弩張之際，馬金刀吹著噓噓，從門口過，又折返回來。 　　“明府！這麼早就起了……裴郎？” 　　袁恕己冷著臉道：“進來！” 　　馬金刀入內，一臉納悶對裴武和李元紅的道：“你們怎麼在這裡？” 　　裴武和李元紅自是不答。 　　袁恕己語氣有些憤怒的道：“你還有臉問，睡的像一頭死豿，有人翻進來了都不知道！” 　　“明府，這……？！”馬金刀一頭霧水，心想自己也沒有得罪上司呀，吃了炮仗了？ 　　袁恕己又喝了一杯過夜的涼茶，語氣平靜了些道：“你和他們去查一查青幫，他們近期運來神都一批貨，很古怪，務必查清楚裡麵的東西是什麼？” 　　“查貨？明府，差個人去問不就好了嗎？”馬金刀很不解。 　　袁恕己將茶杯猛地摔到地下，砸的稀碎，大罵道：“你親自去瞧瞧。” 　　“喏！”馬金刀隻好拱手。 　　兩人換了一身乾凈的不良人衣服，臉上抹了黑色橫墨，以此區分洛陽縣、合宮縣的不良人，隨著馬金刀往洛水碼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