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湜倚在樓船上,任早上的晨風吹著他俊俏的臉龐,脖子上有點癢,他伸手摸去,是結疤後的傷痕,腦海中回憶起了前幾日在麗景門大牢的受的酷刑。 說是酷刑,實際上他在看過來俊臣的刑具後便求饒了,可惜來俊臣並不信他,把他綁到柱子上用鞭子抽打他,讓他招。 問題是來俊臣什麼都沒問,他怎麼招?招什麼?! 幸好關鍵時候他想起了侯思止,侯思止的死和他有關係,隻好全盤托出,來俊臣方才作罷,要不是家中族人去求了張氏兄弟,讓張氏兄弟給來俊臣施壓,他很可能死在大牢裡。 船艙裡傳來歌女婉轉柔美的歌聲,他昨夜宴請了張同休、張景雄兩兄弟,又叫上了幾個好友作陪,玩到天亮,方才從前幾日遭受的夢魘中回過神來。 管樂聲戛然而止,然後女人的尖叫聲傳來。 “啊!” 崔湜馬上進船艙裡麵,便見一個全身漆黑的胖子入內,而倒地的歌女胸前有個腳印,顯然被人踢了一腳。 張同休、張景雄等人則驚愣在一旁。 “胡奴?”崔湜皺著眉頭道。 一個太陽穴爆滿,眼窩深陷的大漢聞言,沖過去扯著崔湜的衣領,抬手給了兩巴掌,怒道:“你再說一遍?” 張同休這才被耳刮子聲音刺激的反應過來,指著膚黑的胡人道:“好一個胡奴,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又指了指張景雄,趾高氣昂的道:“你可知,如今朝裡最顯赫的五郎和六郎便是我們的兄弟!” 胡奴長的高大,厚厚的嘴唇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他笑了笑,牙齒便占據了他的半張臉。 “不認識什麼五六七八郎,世上,戒日王最尊貴,小甲,讓他們滾!” 他說話聲音極慢,可能是漢語不熟練,又或者故意顯出他的不同。 “喏!” 一個年輕的,雙目炯炯有神的少年應道。 小甲對被太陽穴爆滿的大漢道:“鳥爺,放了他吧,這位在神都可是名人,殺了雖不礙事,少一些麻煩總歸是好的。” “也就是你小甲開口,換做是其他人,管他麻不麻煩,老子要打斷他的鼻梁,廢他一條腿。”被叫鳥爺的哼了一聲,對崔湜介紹胡奴道:“以後玩這樣的樓船,諸位得繳納船位費,這位爺便是大名鼎鼎的青幫總瓢把子王白,下次沒有青幫發放的船位木牌,事可就不簡單了。” 張同休還想再罵,崔湜卻知道王白的來歷,趕忙拉住張同休等人離去。 歌女們也追在他們身後,哭哭啼啼的往外跑。 小甲隨幾人下樓,須臾上來道:“錢收好了,這幾位估計是這艘樓船的常客,我特意多宰了些銀兩。” 鳥爺哈哈大笑道:“哎呀,小甲就是會來事,不愧是總瓢把子親自帶出來的,做生意是把好手呀。” 王白也搓著黑不溜秋的下巴笑道:“我欲收小甲為兒子,戒日王會喜歡小甲的。” 三人喝了一杯茶,鳥爺這才道:“有一事要稟告總瓢把子,合宮縣的不良帥馬金刀求見。” “哦?”王白吱了一聲,靜待下文。 鳥爺道:“馬金刀曾是洛水幫的三當家,我們吞了洛水幫後,他們大當家笑麵虎便投了我的麾下,剛才笑麵虎遞來話,說是馬金刀想見總瓢把子一麵。” 王白笑吟吟對小甲問道:“你怎麼看?” “小甲不知。”小甲說話很有銳氣,眼睛放光,但性格實誠,頗得王白喜歡。 王白有心培養他,傳授道:“所謂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縣衙和我們誰是強龍,誰是地頭蛇呢?很簡單,他們既不是龍,也不是蛇,他們是條被豢養的豿。豿喜歡吃屎,所以給他們屎就好了。” 鳥爺狂笑道:“總瓢把子說的是,黃金嘛,我們有的是。”又吩咐小甲道:“帶他們上來,我也想看看這合宮縣的不良帥有多大的胃口。” 須臾,馬金刀帶著兩個不良人便到了,其中一個不良人身材豐碩,五官在墨色下難掩其俊朗。 王白不由多看了兩眼。 裴武見王白的目光掃來,毫無懼色的與之對視。他在樓下瞧見了崔湜和張同休,一群人急匆匆的往外走,沒有注意到他們,如此可知連青幫並非良善之輩,連崔湜這等有官職在身的二世祖也對其懼怕非常。 馬金刀的聲音傳來:“見過總瓢把子,鳥爺。”馬金刀說完叉手行禮。 王白坐在主位上,魚肚般的眼睛和黝黑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兩葉大嘴臣咀了一口,道:“還有這位甲爺你沒叫。” 馬金刀遂看向小甲道:“甲爺。” 小甲低頭。 王白這才擺手示意馬金刀坐下,咧開嘴露出笑容道:“三爺,今兒找我,有何指教?” “來問總瓢把子一個件事。” “王某洗耳恭聽!” 馬金刀道:“我家明府上麵的大人物聽說總瓢把子近日來得了一批寶貝,再過兩個月便是中秋,希望能從總瓢把子手裡買些奇珍異寶,敬獻給天上的神。” 王白聞言,又蠕動著黑厚的嘴唇咀了一嘴,道:“哦?我怎麼沒有聽說此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恐怕要讓三爺失望了。” 馬金刀嗬嗬一笑,道:“江湖有江湖的規矩,總瓢把子,開個價吧?” 王白捂著腦袋想了一會兒,道:“如此隱秘消息竟會走漏,看來我們青幫中有不肖之徒呀,也罷,我也明給三爺你說了,並非什麼奇珍異寶,而是一些需要儲藏的河味罷了。” 馬金刀曬笑一聲,搖頭道:“總瓢把子說笑了,莫不是看不起兄弟,我今天能來,便是知道這批貨價值不菲。” 王白猛地站了起來:“我話說的很清楚了,小甲,送客!” 馬金刀也站了起來,兩人對峙,馬金刀冷笑道:“若親眼見不到那批貨,本帥回去難以交差,河味也罷,珍寶也好,總瓢把子,我代表的官道的大人物給你講話,我的兄弟就在岸邊,談不攏,本帥便砸了你這青幫的窩!” 鳥爺聞言,猛地出去,伸著腦袋往河岸上看,黑壓壓的不良人沿著岸線,朝這邊注視著。 通過鳥爺驚恐的表情,王白知道馬金刀所言非虛。 王白咀著的嘴從憤怒變幻成了大大的笑容,艱難的坐下來。 “時過境遷呀,三爺好威風呀,既然貨走了風聲,我知道這批貨保不住了,但我平生最恨背叛,消息能走漏的這麼快,三爺在我這裡安插了不少的暗樁吧,一條命換一個消息,如何?” 馬金刀臉色一變,隨即哼道:“本帥沒有安插任何人,再者,我的兄弟們就守在外麵,你奶奶的,還敢和我講條件!” 王白大喝一聲:“既是不願?!給我砍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