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徒兒，咱們也過節了。” 　　雖說隻有兩個人，但好歹是利落的院子，寬敞的屋子，衣食不愁，師徒兩人還是有個過節的樣子。王隱之看著這個跟了自己一年多的徒弟，心裡很是喜歡。這個徒弟，不比他玉劍宗的那些個親傳弟子差。 　　這徒兒是致遠縣縣令家的公子，機緣巧合，就跟自己走在一塊兒了。這一年多來，自家徒弟的成長他也是看在眼裡。他現在很想在下一屆茶道會上帶著自家徒弟，讓天下人看看他槍甲的徒弟。玉如意想讓自家徒弟坐上劍甲的位子，他又何嘗不想讓自家徒弟坐上槍甲的位子呢。 　　上元節是天下的節日。不是單給富人的節日。濟天閣內，這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這天也都能夠放下手裡的活，安心聚在一起，吃上一頓肉菜。一桌一盤紅燒肉，不多，隻夠一桌人一人一塊。但有一桌，卻多了一塊，多這一塊，留給一個小姑娘。 　　“大妞，青青，我回來了。” 　　“新新姐！我好想你呀！” 　　來人正是八賢王府世子的貼身侍女，李新新。青青不依不饒地摟著李新新，不想分開。 　　“新新，回來了，來，快吃飯吧，就等你了。” 　　新新想坐下，身上這小粘人精可是說什麼也不願意放手。 　　“好了，青青，快放手，別打擾新新姐吃飯。” 　　“不嘛，就不放。” 　　小丫頭可是真磨人。沒辦法，新新隻好讓這小丫頭坐在自己腿上。 　　“你這孩子，這麼大了還要人抱，不知羞。” 　　“略略略~大妞姐欺負人。不要大妞姐了，要新新姐。” 　　幾個從小一塊在濟天閣裡長大的小丫頭，聚在一塊，鬧個不停。 　　“新新姐，能不能不走啊？” 　　“不可以哦，新新姐，也有事情必須要做。” 　　她是人家王府的侍女，在她眼裡，世子不僅是她主子，更是她的恩人。雖說這些年來世子從來沒有什麼過分苛刻的要求，甚至偶爾有下人乾活不仔細，打掃不乾凈、打壞了東西什麼的，他也不當回事，但規矩就是規矩，這四年來，她從來沒有仗著世子的縱容做出格的事兒。反過來說，或許也正是如此，世子才會更多地縱容她。 　　聽說像老李和管家老鄭這些個府裡的老人。家裡後輩嫁娶都請過假，但尋常雜役下人隻有過年才有假，而自己逢年過節都能被允許離府回濟天閣，跟大妞青青她們團聚，她已經很知足了。不敢再得寸進尺。 　　好說歹說，說自己端午還會回來，青青這磨人的丫頭還是不肯放，還得大妞按著她新新才能走。大妞心裡也舍不得這個姐姐，這也是沒辦法，她們這些個無依無靠的窮人，又有什麼辦法呢？ 　　“阿姐，回來啦。” 　　新新回府的時候，皇宮的宴會早已經散場了，朱旭這會兒正跟阿瑤一塊兒坐在院子裡看月亮呢。 　　“世子。” 　　新新招呼聲世子，也不再多說什麼。世子總是習慣叫自己阿姐，讓她不知所措。應是肯定不敢應的。不應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以前就勸過世子幾回，世子執意要喊，她也沒法攔著。 　　“來，坐，一塊兒賞月啊。” 　　“是。” 　　答是這麼答的，她可沒直接去世子郡主身邊坐著，轉頭進朱旭屋翻出兩件衣裳來，給他們兄妹二人披上。朱旭接過來往自己阿妹身上披一件，另一件轉頭給新新披上。 　　“奴婢不敢。” 　　“這有什麼敢不敢的。” 　　朱旭坐中間，阿妹坐左邊，新新坐右邊，三人並排賞月。 　　“哥哥，你又要走了？” 　　“還沒，怎麼也得再等兩個月吧，等我過完生日再走。” 　　朱旭是二月二十五生人，離他生日還有不到一個半月。 　　“哥哥，能不能不去了啊，讓太子哥哥去不行嗎？” 　　“不行啊，彥哥哥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哥哥年紀還小呢！” 　　“阿妹乖，哥哥要去做重要的事，好不好？” 　　代天巡狩，天底下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了。 　　“哥哥不要阿瑤了嗎？” 　　“怎麼會呢，哥哥最喜歡阿瑤了。哥哥一定趕在阿瑤過生日之前回來，好不好？” 　　阿瑤低頭算了一下，從二月二十五到八月初。 　　“不行不行，五個月太長了！” 　　朱旭已經是在勉強了，實際上五個月能不能回來都不一定，這一回是真正的代天巡狩，提點天下吏治。各個郡縣都要去。朱旭自己心裡盤算著，自己一個人輕車簡從，快馬加鞭，路上能省的時間都省去，假設沒有出現意外，才勉強能趕上阿妹的生日。 　　“阿瑤乖，這樣吧，哥哥可以答應阿瑤一個條件，什麼條件都可以，好不好？” 　　“那哥哥不要去！” 　　“不是這麼算的啦。阿瑤放哥哥去，然後哥哥答應阿瑤一個條件，好不好？” 　　“那哥哥帶我一起去！” 　　“不行！” 　　開什麼玩笑！自己代天巡狩危險也好、辛苦也好，沒什麼大不了的，要是讓阿妹跟著一同受罪，他可不乾。 　　“哥哥說什麼都答應的！” 　　“阿瑤想讓哥哥做什麼都可以。哥哥出去不是去玩的，跟哥哥一起出去很辛苦，知道嗎？” 　　“那哥哥一個人出去，不也是很辛苦嗎？” 　　“哥哥這麼辛苦，就是想讓天下人少辛苦一點，反過來卻還要讓自己的妹妹受苦，哥哥肯定不會願意的。” 　　“阿瑤跟在哥哥身邊，很開心，不受苦。” 　　“阿瑤要是跟哥哥一起出去了，不想阿爹阿娘嗎？半年看不見啊爹阿娘的話，會哭的哦。” 　　“那哥哥也會哭嗎？”阿瑤不依不饒，“哥哥也會哭的話，阿瑤就要跟哥哥一起。” 　　新新就在一旁聽著，沒有插話。不管是代天巡狩的國政，還是兄妹分離的家事，都不該她插嘴。 　　“新新姐，你說，阿瑤能不能跟哥哥一起去！” 　　阿瑤不依不饒，還企圖把新新拉下水。 　　“奴婢不知。” 　　新新隻好搪塞過去，其實，她心裡想得跟郡主一樣，他也想陪世子一同去。但他沒有郡主那樣撒嬌的權利，所以隻能憋在心裡不說。 　　“我去跟阿爹說，讓我也跟著一起去。” 　　“阿瑤，你不能去，就這一次，聽哥哥一回好不好？” 　　“不要！” 　　小丫頭一生氣，就往回走，要去找阿爹說理去。先告狀先有理。朱旭也不甘落後，跟著她一塊兒去。 　　“阿爹阿爹！阿爹！” 　　“阿瑤，怎麼了？哥哥又惹你生氣了？” 　　“阿爹，我也要跟哥哥一起去？” 　　“去哪？”阿爹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去…天下！” 　　小丫頭憋了半天，憋出這麼個詞來。 　　“阿爹，我三月初就要去代天巡狩，阿瑤非要跟我一起去，我不讓她跟著。” 　　“憑什麼不讓我跟著？” 　　“你是我妹妹！我當然不能讓你跟著受罪。” 　　“那你是我哥哥，我也不能讓你去受罪！” 　　兄妹兩人吵個沒完。 　　“那就讓阿瑤也一起去嘛。” 　　他這個做阿爹的，真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阿爹，這怎麼可以！” 　　“阿爹最好了！” 　　兄妹倆各執一詞。 　　“旭兒，你是世子，阿瑤也是郡主。就許你為國為民，卻不許郡主去看一看人間疾苦？” 　　“阿爹，阿瑤還小！” 　　“你跟殿下一同去賑災的時候，還不到十歲吧？” 　　“我是男孩子！” 　　“男孩子怎麼了？男孩子比女孩子厲害不成？” 　　“阿爹，我情況特殊，你是知道的！” 　　那是有關朱旭最大的秘密，他這個做阿爹的當然知道。 　　“你有特殊情況，那殿下呢？殿下督察時也不過現在的阿瑤這麼大。” 　　朱旭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他隻是想保護妹妹，不讓妹妹吃苦。 　　“那讓阿妹留在家裡，總比上外麵吃苦強。” 　　“吃苦不一定是壞事，有些苦，現在不吃，以後就要吃大虧。你兩度巡察，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王爺是起義的將軍，是農民出身，有些事，不親身經歷，真的沒辦法明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ｃom 　　“而且，我相信你會保護好阿瑤的，對不對？” 　　“阿瑤自己可以保護好自己，不用哥哥操心。” 　　朱旭低頭沉默不語。過了好大一會兒才抬頭：“好，我願意帶著阿妹跟我一起去。” 　　“哼！”小丫頭喜笑顏開，還要故作嗔怪。 　　“但是要坐馬車。阿妹不會騎馬，這總可以吧。” 　　“你是欽差大臣，這份權利沒問題。” 　　“好。” 　　就這樣，朱旭不情不願地答應了讓阿瑤跟著自己一同遊歷天下。 　　夜深燈影漸漸昏暗，解決了這些個事，朱旭回到自己屋，阿瑤卻沒走，跟著朱旭一同進屋。 　　“我答應你了，好了好了，快去睡覺吧。” 　　朱旭是實在拿這個妹妹沒辦法。就這一個妹妹，還小了兩歲多，她也就自己這一個哥哥。怎麼辦？隻能寵著唄。 　　“阿瑤要跟哥哥一起睡。” 　　“都多大了，自己一個人睡覺還害怕？” 　　“哼！” 　　小丫頭不高興地別過臉，手指絞著衣角，不肯離開。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哥哥錯了。哥哥也想跟阿瑤一起睡。” 　　哄著唄。 　　“真的？” 　　“嗯，真的真的。那就一起睡吧。睡覺睡覺，已經快到子時了。” 　　兄妹倆就像小時候一樣，依偎在一張床上，雖然不再有以前那樣單純無憂無慮的時光，但說到底還是兩個孩子，雖然剛才吵的兇，但誰也沒有往心裡去。隻管依偎在一起，彼此懷中的溫暖，足以抵抗初春夜晚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