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嬉鬧著一坐就是大半天,直等到日頭偏西,郡主這才起身告辭。 安寧也趕忙起身:“我送送瑤瑤。” “叫你二人單獨出了門,可不知道要去哪裡胡鬧了。” 安寧歡喜地拉著郡主往外跑,對阿娘的話充耳不聞。 這會兒才到巳時,這倆人哪裡肯乖乖回家,出了宮,七拐八繞,就到了飛雲亭。這兒最近可是頗受世家公子小姐喜愛,那新進來的說書人魏先生,好似有說不完的江湖恩怨,滿腹的奇人異事,又生得年輕溫潤,再加上一副好嗓子,連安寧也聽過兩回書。聽說不止有大家小姐貴婦人暗送秋波,還有些有龍陽之好的公子哥也蠢蠢欲動。 “這家說書人說得可好了,可惜這會兒沒有了。瑤瑤還沒聽過吧?明日咱們早些過來,我帶你來聽書。” 正不巧了,這會兒正是剛剛結束,屋裡聽書的些個客人屢屢行行往外走。 “是嗎?有這麼好?” “真的真的!你看這些人,都是來聽書的。你瞅瞅,可有不少家世顯赫的呢。” 這話說的真客氣,在你這個無法無天又深受帝皇寵愛的小公主麵前,哪個還稱得上家世顯赫呢? “哎!安寧!安平!” 兩人正站在一邊閑聊,卻聽見有人直呼二人的封號。循聲望去,正看見杜尚書家的千金穿著男裝領著一位與她年齡相仿,看起來樣貌頗為不同常人,也穿著一身男裝的姑娘擠過人群,往她二人這兒來。 等到了近前,杜月兒用眼神為自己失禮的稱呼暗暗道了個歉,畢竟這會兒在外麵人來人往的,可不能因為叫旁人注意了身份地位而壞了興致。 安寧公主看著這稍微有些印象地麵孔,心下一動,就了然了杜月兒身邊人的身份,這般年紀,又這樣異於周人的麵貌,恐怕就是侯府的那位遺孤了。 “月兒,你也在這兒啊!這位就是鐘離家的姑娘吧?” 杜月兒身邊人正是鐘離玉。 杜月兒貼在鐘離玉耳朵邊說悄悄話:“這位是安寧公主,旁邊那位是安平郡主。” 鐘離玉聽了這話,看著安寧公主,輕輕低身行了個禮才回話:“臣女鐘離玉見過公主。” 安寧趕忙擺了擺手:“在外邊叫我安寧就好,要是叫人知道了免不了麻煩——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換個地方。” 朱雪瑤提議:“不如去我那兒做客?我與月兒姐姐也許久不見麵了。” 瞎說,昨兒過節的時候不是剛見過嘛!雖然沒有兩個孩子獨處說話的功夫。 杜月兒很高興:“好呀!上王府去好啊,阿瑤妹妹那院子可漂亮了!” 那確實,八賢王府郡主的安心苑不單有各種奇花異草四季常盛,更有名師大家手筆,景致清新雅致,景物錯落有致,不知引得多少小姐望洋興嘆。 朱雪瑤看出鐘離玉的猶豫,率先開口:“我若記得不錯,鐘離姑娘比我大幾個月吧?” “是,我與郡主同年,我是五月生人,郡主是八月初?” “如此,我該稱一聲姐姐才是。” “不敢。” 安寧適時插話:“這有什麼敢不敢的,從今往後,咱們可就是朋友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這四位,一拍即合! 四個一拍即合的小姑娘坐一輛馬車是什麼概念?也就負責趕車的老趙年紀大、修為高、定力好,若是換做杜月兒那個好靜守禮的義兄,那夠嗆坐得住。一行人吵吵鬧鬧,在馬車上也不消停,一直到王府門口杜月兒跟鐘離玉才稍微消停下來,隻有公主跟郡主這兩位還嘰嘰喳喳個不停。 馬車一直趕到外院,四人小姑娘下了車,正瞧著兩個少年郎正在院中比武,刀來劍往,好不熱鬧。邊上還有一男一女在看熱鬧。 這打鬥正酣的兩人,自然就是朱旭與唐墨,邊上看熱鬧的,也自然就是陳玉竹與李嶽。 瞧見自家妹妹回來了,還帶了好幾個客人,本就處境岌岌可危的朱旭趕忙叫停,為這兩波人通名介紹。 唐墨見又有客人來,就要離開:“既然府上有貴客,我就先告辭了。” 朱旭這一日許是與唐墨混的十分熟了,輕描淡寫地說:“好,我就不送了,明日再來” 轉頭看見妹妹,又突然想起來明日還要再去林府拜會:“我明日上午有事要忙,你下午來。” 唐墨招了招手,表示知道了,帶著陳玉竹與李嶽離開了王府。 “哥哥,這就是玉劍宗的弟子?感覺如何?” “嗯,二十年之後,劍甲之位,大抵在他。術甲之位,大抵就在那位陳姑娘。” “這麼厲害?那還跟你打得有來有回?” 朱旭有些繃不住:當著三位姑娘麵,你給我留點麵子行不行?難道要我承認方才唐墨大約隻用了五成功力?難道要我說我拿著鋼刀打人家拿木劍?我堂堂王府世子、兵甲長子,我不要麵子的嗎? 旁邊鐘離玉插話:“世子很厲害!” 啊哈哈,雖然很感謝你捧場,但我也沒那麼厲害。 “鐘離姑娘也習武?” 鐘離玉點點頭。鐘離將軍在世時,曾教我她習武,後來鐘離將軍戰死,侯府處境艱難,她更是隻剩下習武,雖然沒有什麼高人指點,但憑借著鐘離將軍往日的教導,也練的有模有樣。 “那不如,我與鐘離姑娘比試一番?” 這人多壞呀!在人家天下一等一的天才麵前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這會兒想著欺負人小姑娘了。 鐘離玉很高興,她數年習武,隻可惜既沒有老師,也沒有對手,所以對於這個提議,她沒有拒絕的理由。 “姑娘使哪般兵器?” 鐘離玉搖了搖頭:“我隻會拳腳。” 朱旭聽了這話,也就隻好丟下大刀,擺開架勢,赤手空拳與鐘離玉對峙。 朱旭還沒厚臉皮到先攻,隻是嚴陣以待,道一句:“請!” 鐘離玉兩步踏出,一掌拍向朱旭胸膛,朱旭不閃不躲,與她對壘一掌。兩人同時後退兩步,朱旭沒有臉麵欺身攻伐,隻好又急急退了幾步,讓開距離,再次調整好氣息,與鐘離玉對峙。 鐘離玉可不管他要不要臉,改掌為拳,再攻胸膛。朱旭反掌上推,推開她的拳頭。鐘離玉就勢蓄力,直直砸向她的肩膀。朱旭一點兒猶豫都沒有,不躲不避,繃起皮肉直接用肩膀硬接這一記泰山壓頂,轉而集中氣力奔著鐘離玉腹部揮拳——全力以赴的勝利故然重要,以傷換傷的殘勝更加令人著迷。 “砰!” 鐘離玉拳落,朱旭結結實實地受這一拳,看起來軟軟糯糯的小手,砸在身上卻也是傷人利器,朱旭讓砸得都快繃不住臉上的表情了。 鐘離玉有些差異地看著停在自己腹部半寸之外的拳頭,趕忙挪開拳頭看著朱旭,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道歉。 朱旭有些鬱悶,自己是假的,這姑娘拚命的架勢是真的啊!這一拳算是白挨了,那能怎麼辦,自己還能真砸下去不成?那明日自己還有什麼臉麵再與唐墨比武? 鐘離玉欲言又止:“世子……” 朱旭擺擺手:“無事無事,多虧姑娘最後時刻收手了。” 鐘離玉本就實力不強,這一下最後又有所保留,不算太重,疼一會兒,晚上再上點藥,明天應該就不會留下痕跡了。 朱旭有些感慨:自己下午在唐墨手底下左突右支勉強支撐了好幾局最終落敗,卻是毫發無損一點傷也沒有。自己與鐘離玉這一局,也是及時收手,沒有傷到人家姑娘。不過不同的是,鐘離玉與他拳腳換拳腳,還能傷到他,自己與唐墨真刀對木劍,卻是寸功未建。 這樣想著,朱旭覺得很鬱悶。自己與唐墨之間的差距,總不至於比鐘離玉與自己的差距還大吧?不算不算!方才是自己硬要造勢,再來一局,自己一定能叫彼此都不受傷還能贏下比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樣想著,朱旭忍著左肩膀地疼痛,抬起左手,做了個請的動作:“請!” 杜月兒看朱旭這架勢生怕這個笨蛋蓄意報復,一把撲過去抱住鐘離玉:“不比了不比了,我們要去阿瑤妹妹院子裡玩去了。世子哥哥真是會為難人,一點兒也不懂得憐香惜玉!” 朱旭有點不服:我怎麼就為難人了,我怎麼就不懂得憐香惜玉了?我受傷了,我那一拳還及時收住了,這不是做得很有風範嗎? 鐘離玉也很有意向再比試比試:“世子不嫌棄的話。” “請!” 朱旭隻道一聲請,鐘離玉聞聲而動,再次攻伐。這一次朱旭就保守了許多,專心防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直打到上百合,打得朱旭心裡暗暗贊嘆:這姑娘基礎紮實,一招一式雖然慢了下來,力道也弱了些,但絲毫不見潦草紊亂。心性武功都討人喜歡。 朱旭找準機會退後幾步拉開距離,才好有機會說話:“姑娘根底真紮實。” 看到朱旭有停手地架勢,杜月兒趕忙上前用目光關切地詢問。 鐘離玉與朱旭對視著,欲言又止,終究沒有顏麵開口。 “姑娘想說什麼但說無妨。” 剛打過一場的對手,更能讀懂對方的心思。 鐘離玉鼓起勇氣,一鼓作氣幾乎是喊了出來:“請世子教我武功!” 朱旭笑道:“我可沒能力教人武功。不過姑娘若是願意與我對練的話,我隨時歡迎。” “當真?” “當真。”朱旭玩笑著自嘲,“我好為人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