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回 改行業科座稱裡手 逢開張學生竟銷魂(1 / 1)

神州夢傳奇 蕭澤宏 8056 字 2024-03-25

卻說上回書中,寫到紅霞姊妹正在唱歌時,易宏發和史軌在屋簷底下商議合夥開咖啡店,恰巧此時遇著易達回來。屋內立刻變得鴉雀無聲,青年小夥兒也一個個溜走,好像都害怕易達似的。實際上,易達並不可怕,他是一個老實人,是位有涵養且性情溫柔的中年人。他沒有抽煙喝酒的壞習慣,生活雖然困難,但他還是樂觀,對人總說:君子憂道不憂貧,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經常用這幾句話來安慰自己。   易達以前也在一所小學教書,自從學校無端將他解聘後,又教過一年私塾,後來因學生無錢讀書,人數越來越少,才收了館,擺課棚算命和代寫書信,有時也替人家寫紅白喜事對聯,可是每天收入總不大好,顧了自己即顧不了家。每次回來,除在館子裡吃頓小菜飯,將剩下的一點錢交給妻子孫氏後,即坐在方桌旁邊,看幾個女兒稱炭渣,有時還用指頭蘸著水,在桌上畫圈圈,這是他習以為常的。   此次亦不例外,當他坐下後,沒有理睬兒子和史軌在談什麼,由於自己沒多的收入,不能維持家中生計,因此回家後也不大管兒女之事。當易宏發與史軌談好合夥開咖啡店後,並沒有與雙親商量,僅私下告訴了幾個妹妹。   紅霞姊妹在當時的環境下,除揀炭渣外,其他工作是沒有份的。她們在自尋生路的緊要關頭,聽說哥哥合夥開咖啡店,她們姊妹都可進去工作,哪個又不高興?尤其是紅霞聽了後,即像踏進了金光閃閃的咖啡店大門,情不自禁地壓低嗓子,哼著她平日最喜愛的江南民歌。她一麵整理身上衣衫,一麵對著小鏡子在油燈底下將頭上青絲輕輕撩理著,有時又用剛帶回的貝殼油在臉上敷施,心想自己這副美麗容顏,配合著動人心弦的歌喉,將來在她哥哥咖啡店內,不知要招來多少顧客哩。   至於幾個妹妹,各有特長。彩霞雖比姐姐小兩歲,同樣有勾人神魂的姿色,尤其是她的笑,在她們姊妹中是最有名的,無論做什麼,她總帶著笑容,從不與人爭吵,人家都喜歡與她親近,她微笑時,兩腮泛起的酒窩如二月桃花落在溪流的漩渦中,時隱時現,令人陶醉。她從不張口大笑,即使在大家的惡作劇中,頂多引起她噗嗤一聲,絕不像旁人一樣啟唇露齒哈哈不止,她也會唱幾支歌,但沒有姐姐那樣多。   紫霞和小霞與兩個姐姐又不同,因她們兩人伴在媽媽身邊最久,她媽媽在學校教書時,就帶著她們兩人在身邊,經常教她們唱歌跳舞,直至她媽媽被辭退為止。因此她們兩姊妹既會唱又會跳,小霞雖沒有紫霞大方老練,但天真活潑,跳唱起來特別逗人喜愛。學校每次文娛晚會,總有她倆人的份。   因她兩人年紀都還幼小,雖然長像齊整,但均不知如何打扮。在她們姊妹當中,對於打扮來說不過是梳洗一番,好好綰個發髻,再換上稍微潔凈沒有補巴的衣衫罷了。   自宏發答應史軌與他合夥後,她們姊妹就伸長脖子等史軌消息,連出去揀炭渣的勁頭都沒了。   活分兩頭,卻說史軌自與宏發談妥合夥之事後,即回旅館告知白習。這位科座聽說宏發同意入夥,甚是高興,即與史軌商量經營咖啡店之策。他裝作內行,向史軌說:“你既信賴我,我一定幫忙,別的生意我無經驗,開咖啡店,我是行家。”說畢,沉吟一會道:“旅館應立即停業,旅館用具派人清典,能變賣多少賣多少,我們機關正要辦招待所,我回去和他們商量,你這點東西由我們機關買了,錢由我帶回,那時再來與你改修門麵,擇吉開張,否則這筆開張費無法等得,也是空談,如此,你的家當沒有白廢,還可得筆現款,辦起店來也快些。你說如何?”   史軌雖然是生意中人,但年輕少經驗,今見白習是機關科長,把他當作貼心人,即令賬房將旅館中用具清點一遍,折合價銀五千餘元,白習親自過目點交後,又令史軌將點交物件瑣在後麵樓房中,並教人將空出的房子打掃乾凈,粉刷成新。又在自己箱內取出數十元現金交給史軌,要他帶領易氏姊妹去布店,揀最好料子做幾件時髦衣衫。同時還將自己身份證取出交給史軌保管,吩咐他千萬不要遺失,並說幾天內他即派汽車來運那些物件,如汽車來時,即應將點交的東西一點不漏的交汽車帶去,不然款子就不能如數帶來。   當白習一切安排停當,翌日,旅館即沒有營業,所雇人員暫時留下幫同收拾房間。白習這天即和其他旅客離開了旅館。   史軌候白習去後,寫了一張合同去找易宏發,到了易家,正遇著宏發挑水回來,媽媽孫氏在那兒縫衣裳,她對宏發合夥之事,從紅霞姊妹口中得知一二,但沒有抱多大希望。   此時,宏發將水桶放下,拉史軌在方桌旁坐下,史軌即將與白習商量的情形告訴了他,並說白習此次回去將招待所的事辦好後,即可將款子帶來,他又把寫好的合同取出,要宏發簽字。宏發簽好字,仍交史軌收了,並問咖啡店何時開張。   史軌聽了,即要他以後不要再去挑水,紅霞她們也不要再去揀炭渣,從明日起就到他店裡幫忙。還要紅霞姊妹去美麗服裝店量尺寸,各人做一套新衣裳,要最時髦的。他媽在旁聽說事情真己辦妥,心內也樂滋滋的,說不盡的高興。於是站起來,倒了一杯茶遞給史軌道:“史大哥,事情真弄妥了嗎?宏發兄妹將來能混碗飯吃,都是你的功勞啊,我們作長輩的怎得不感謝你?”   史軌偏著腦袋,得意地對孫氏笑道:“伯媽,你說哪兒話,宏發是我同班同學,幫忙是應該的。”邊說邊喝茶。最後又教宏發當天把家中事安排好。宏發一一答應,史軌才別了他母子回去了。   次日清晨,天剛麻麻亮,宏發兄妹即已起床,易達和孫氏為了孩子們有了工作商量如何應付新環境,通宵未睡,兄妹不願驚動他們,故在房中輕手輕腳地盥洗畢,各自打扮一番即一道離開了家來找史軌。   此時,街上除了賣早點的外,其餘商店均未開門。他們一行五人顧不得吃早點,順著道逕來史軌住處,好不容易把旅館門叫開,可是史軌還未起床,他們兄妹隻好在屋內溜達。   屋子並不大,進門即是天井,天井中央是一隻有假石山的金魚池,越過天井,是棟一樓一底由青磚砌成的老房子,分內外兩進,中間有一過廳,過廳右邊有一樓梯。隻有幾間正房和堂屋稍大,其他房間都很狹小,但數量不少,作旅館很適合,作咖啡店,則嫌仄了點。   史軌全家住在後進右邊。雇用人員住在左邊一間廂房內,賬房設在前進堂屋後麵一間小房內,並向堂屋開了一個窗口,堂屋有門通賬房。   此時,除賬房和史家,以及雇工所住的幾間房子未曾空出外,其餘都空了出來,四處均是垃圾紙屑,黴臊味兒令人作嘔,連坐的地方也沒有,宏發兄妹均是沒見過場麵的人,想到如果把這樣一座大樓變成咖啡店,會多麼熱鬧!在這兒做事又多麼幸福!他們都是在垃圾堆裡長大的,因此不管房內如何臟、如何臭,他們在裡麵穿來穿去也不覺得。   正值此時,忽聽小霞在那邊叫道:“姐姐,快來看,這是什麼像片?兩個赤身裸體的,好不害臊。”說畢,紅霞已來她身邊,她即將在地上拾得的一張照片遞給紅霞,不看猶可,一看,紅霞禁不住漲紅著臉道:“妹妹,這是哪兒揀的,以後千萬不要再揀這種相片,知道嗎?”小霞天真地指著一堆紙屑道:“那裡麵全是,你去看。”紅霞道:“我不要看。”說畢,仍將相片扔在那堆紙屑中,即帶著幾個妹妹到另一間房子去了。   原來小霞所拾的相片是一張猥褻的春宮圖,雖然紅霞將它扔掉了,可是後來仍被宏發帶回家中,引起了一場風波,此是後話,暫且不表。現在隻說宏發兄妹五人,在空房中穿來穿去等候史軌,直等到日高三丈,市麵上的商店都已開門了,史軌才從裡麵踱了出來。他身材矮小,其貌不揚,雖比宏發小兩歲,但在生意場中混久了,卻比宏發圓滑,是個十足的市儈。   他具有一付勢利眼,隻認得錢,並不知甚麼是感情,到現在未結婚的原因,是他挑得厲害,同時別人也挑他,他既不是大財主,也不是大官僚子弟,更談不上甚麼人才,高不成低不就,直捱到如今還是光棍一根。紅霞雖然長得好,又能唱,但她家窮,出生卑微,如與她家攀親,似是俯就。所以史軌雖愛慕她,可是從沒向宏發提過,他認為錢可通神,不提則已,一提必成。殊不知天下事並非都能用錢買賣,不能隨心所欲。   此次史軌決定與宏發合夥,純係聽了白習的話,想利用她們姊妹,並不是因和宏發是同班同學,看到他困難特來幫忙的。這天見宏發迫不及待地帶著妹妹一清早來了,知他們是窮怕了的,聽不得有賺錢機會,聽了就會急著要兌現的,也和螞蟥聽不得水響一般,聽了水響即禁不住要爬出來咬人的,為了生活嘛,怎能怪得?   當他出來與宏發打了照麵後,即叫賬房派人同紅霞姊妹到美麗服裝店去量尺寸,他則和宏發商量布置咖啡店之事,宏發道:“此類事,我完全外行,你不是說姓白的就會回嗎?”   史軌道:“宏發,你不知生意場中是一天也不能停的麼?房子是租了別人的,所雇人員又未曾退掉,不做生意也得吃飯,房錢一天也不能欠。故白科長未回之前,我們即得開張,甚麼內行不內行,隻要有錢賺。白科長並沒做過這生意,我們依靠他的,是那五千多元現款,其它,並不重要。”   沉吟半晌又道:“開咖啡店也是做生意,不過賣的是咖啡。你妹妹們的衣服,三兩天就可做好,我們把門麵修飾一新,將招牌豎起來,收拾幾間房子,購辦點白糖、咖啡、可可一類的東西。開張時,就請她們姊妹照料一下,唱歌助興,不就是咖啡店?橫豎開辦費白習回來再給,不比坐著等要好得多嗎?”   宏發聽了覺得有理,於是問道:“用什麼名字作招牌呢?”史軌思索一下道:“就咖啡店三字,你說如何?”宏發道:“太簡單了,將來你也咖啡店,我也咖啡店,顧客弄不清哪一家好哪一家壞,也就不加選擇了,豈不分散了財源?”史軌連忙點頭道:“說的對,我的名字太不好聽,倒是你的名字很吉利,就借用你的名字作招牌如何?”兩人都覺不錯,即決定取名“易宏發咖啡店”。   店名確定後,大家即動手打掃房間,又請了泥木工,把門麵修飾得整整齊齊,又上了油漆,然後裝上紅紅綠綠的霓虹燈,在霓虹燈中做了“易宏發咖啡店”六個大字,高高地懸掛在門口,引得來往行人均停步向內張望,屋內也布置得燈火輝煌,在天井中大金魚池的假石山上,用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做成“蓬萊仙境”四字。過了天井即是堂屋,堂屋兩邊是正房,均粉刷一新。堂屋布置很簡單,中央擱一張西式單柱圓桌,鋪上紅綢,上麵放了一瓶鮮花,堂屋後麵賬房窗口上,也用霓虹燈裝飾得光彩奪目。   兩邊正房門上,均掛著鑲邊藍緞繡花門簾,進門即是漆得很漂亮的栗色木板隔成的六個雅座,每一雅座均用藍色布幔遮住,雅座外麵形成一條甬道,站在甬道內看不見布幔裡麵情形,隻有撩起布幔方能看到。裡麵放著一張朱漆小條桌,條桌兩邊各置一張長的黑漆靠椅。   正房後麵的房間和正房是同樣布置。因前後房均對著天井開了窗子,故裡麵光線很好,加之裝在墻壁上的日光燈照耀得滿房通明透亮,更顯得座中晶瑩皎潔,白璧無瑕。樓梯在前後兩進之間的過道中,也漆得嶄新,來到樓上,即見霓虹燈裝飾成的“樓座”兩字在閃閃發光。   樓上的堂屋和兩邊前後房的布置,均和樓下無多大區別,但樓上無賬房。後進因史家和雇傭人員住著,故未修飾。   凡旅館用過的器皿,前兩天由白習派汽車運走了,並要司機轉告史軌,說他將手續辦好後就帶款子回來。史軌見白習沒回來,咖啡店的門麵又已修飾好,惟恐坐吃山空,即想不等白習轉來便提早開張,於是和宏發商量道:“宏發,店子停了好幾天,開支又大,實在受不了,現在我們的咖啡店也布置得差不多了,就是白習回來也不過如此,不如擇個日子先開張,也可進點款子,以免坐吃山空,你說怎樣?”   宏發是個沒主見的人,同時這幾天他們兄妹專替店子收拾門麵,除吃飯外沒一點收入,早已忍耐不住,今聽史軌如此說,哪有不願意的,兩人均覺得明天是星期天,一定顧客多,即決定明天開張,發個利市。當天還雇了一班樂隊,安排紅霞明天專門在堂屋內伴唱,三個妹妹招待,宏發隻管煮咖啡、沖牛奶。一切布置停當,隻等次日開張。   第二天清早,四姊妹將拿回的新衣換上,紅霞對著鏡子打扮一番,又替三個妹妹梳洗妝扮了,帶著她們逕往咖啡店走來。宏發這幾天都睡在店內,因此她們來時,已站在門前候著。   此時樂隊早已來了,成排的坐在堂屋西邊,霓虹燈頓時都亮起來。史軌穿一身新製的青年裝,戴一頂藏青鴨舌帽,在那裡竄上竄下,指揮樓上樓下的人準備開張,外麵看熱鬧的人擠得水泄不通,在叫囂聲中,隻聽一陣鞭爆響,樂聲隨之而起,紅霞穿著那套時髦新裝,梳著兩個長長的辮子,每隻辮綹上打了個紅色蝴蝶結,額上蓄著短短的劉海須。兩隻烏黑的眼珠凝視著圓桌上的鮮花,紅潤可愛的麵龐與鮮花相映,更顯嫵媚。   當穿流不息的顧客在品飲咖啡時,紅霞用她那動人的歌喉吸引住不少青年,隻聽她伴著樂聲唱道:   (一)   咖啡本是西方茶呀,   又香又甜非虛話,   賣咖啡的店兒長沙第一家;   高樓雅座,   星月西斜,   大地蒼茫,   酣然沉醉,   一曲清歌,   唱醒放蕩伢。   怕隻怕不解情的哥兒,   亂將咖啡耍。   (二)   咖啡本是西方茶呀,   又香又甜非虛話。   賣咖啡的人兒生得真俏雅,   畫眉舒展,   體態難言,   含情脈脈,   低頭笑語,   玉指輕彈,   羞將羅帕遮。   怕隻怕不解情的哥兒,   亂將咖啡耍。   (三)   咖啡本是西方茶呀,   又香又甜非虛話,   賣咖啡的店兒長沙第一家;   日暖風和,   夕陽西下,   任爾歡愉,   消磨歲月,   快樂人生,   錦上又添花,   怕隻怕不解情的哥兒,   亂將咖啡耍。   (四)   咖啡本是西方茶呀,   又香又甜非虛話,   賣咖啡的人兒生得真俏雅;   檀口香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蝶迷蜂惹,   鶯聲婉轉,   百卉爭妍,   柳舞池邊,   怎能勝過她;   怕隻怕不解情的哥兒,   亂將咖啡耍。   她唱了一遍又一遍,把那些喝咖啡的吸引住了,喝了一杯又一杯,留戀在那咖啡座內,不想離開。年輕的聽了,隻想將她叫到跟前陪著唱。年紀大的也贊不絕口,百聽不厭,使得咖啡店內座無虛席,整個樓上樓下都站滿了人。   此時西邊咖啡座內,有兩位大學生,一名王根,一名陶棄,兩人均是沒落的世家子弟,同在一個大學念書,均愛好籃球,這天打完籃球,恰遇到易宏發咖啡店開張,一時見人多熱鬧,也擠到裡麵揀個座位坐下,各自要了一杯咖啡,送咖啡的是彩霞。王根見彩霞長得標致,一把將她拉到身邊叫道:“好妹妹,陪我喝杯咖啡?”   王根力氣大,彩霞拗不過他,漲紅著臉,隻好坐下。王根問她:“唱歌的是何人?”彩霞道:“唱歌的是我姐姐,叫易紅霞。”王根舉起杯子,撒著野說:“好妹妹,你喝了這一杯吧。”彩霞推脫說:“我不喜歡喝,我還要替別的顧客送咖啡呢。”王根拉住她說:“今天,我的魂兒都被你姐姐的歌聲勾引去了,你也唱支給我聽聽?”正在被他糾纏得難解難分時,隻聽得東邊房間咖啡座內,又有人大叫大嚷要咖啡,這邊王根死死拉住彩霞不放,硬要她喝咖啡還逼著她唱歌,急得她直蹦跳。正是:   偷天換日心機盡,惹草沾花浪子多。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