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山上。 周圍都是密而綠的灌木樹叢,但明顯倒伏的雜草野花像一條山路綿延至遠方,顯露出曾有人經過的痕跡。 “咩~” 羊叫細嫩又歡悅。 “白癡!誰讓你吃的這個!” 隱隱有些氣急敗壞的少年聲傳來,伴隨著另一道更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五福,別搖了別搖了,你看米糕都暈了!哈哈哈!” “少爺!它根本不是被我搖暈的!” 分明是吃了藥的關係! 五福內心抓狂地看著安詳倒地的白羊,還有一旁幸災樂禍到除了倚樹狂笑什麼也不會的董崢。 累了,毀滅吧。 在董崢愉快的背景音下,五福嫻熟地扒開羊嘴,給新成員米糕灌下解藥。 “哈哈,咳,它沒事,噗,它沒事吧?”董崢竭盡所能忍住想笑的欲望。 實在是眼前的場麵太過有趣,從米糕出現之後,旅行中的笑料突然大增,讓他整天樂嗬嗬的。 “……沒事。”五福的表情雖然恢復了古井無波,但董崢怎麼看怎麼覺得裡麵透出生無可戀的意味。 “咳。”董崢走到樹後無聲地笑。 五福用肚子猜都知道董崢在乾什麼,無奈而又像被傳染似的,低頭看藥效未解的羊,終於忍俊不禁。 “少爺。何必躲著呢?” 董崢一聽,便揩著眼淚,顫抖著地弓背出來,聲音還帶著壓抑不住的笑意:“我這不是,不是得給你留點臉麵嗎?” 五福覺得又氣又好笑。要不是他確認自己沒動手,他都要以為董崢是中了什麼毒了,怎麼就停不下來了呢? “咩……”這時,誤食毒丸的米糕悠悠轉醒。它搞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發現五福坐在身邊,就哼哼唧唧地湊過去用頭輕輕拱著。 五福無語望蒼天,拍拍米糕的頭,感慨:“做人,不能貪便宜。” “哈哈哈哈!”本已漸歇的董崢爆笑。 當初五福想買頭驢,但湊巧看到了竄稀竄得奄奄一息的米糕。這位山羊由於身患重病,便宜得很,近乎白送,而且五福有信心把羊治好。 於是,他們牽回了羊兄。 雖然喂完藥當天下午羊兄不給力,趕不了多遠的路。但五福妙手回春,晚上米糕就精神了起來,從此仿佛喝了假酒,亢奮極了。 缺點就是,米糕的嘴總是吃個不停,甚至來者不拒。 五福嚴重懷疑,這羊那時的竄稀不是因為照料不當,而是因為蠢羊自己作死亂吃。 白羊被摸幾下,精神抖擻地站直身體,“咩咩”叫了兩聲。 “這好得越來越快了。”五福手指動了動。要不是身在野外,他都想研究研究白羊的構造。 就算解毒及時,也不該是一點影響沒有的樣子。更何況這幾回可不是之前那些被誤食的小打小鬧的玩意。這隻羊有點東西。 走了大半月,五福背包裡存的毒藥差不多被米糕各種見縫插針偷吃了一半,解藥也因此用了一半。 據董崢合理推測,這一切都是因為五福喜歡把藥做成好吃的口味。 五福對此……五福無法反駁。 他們二人在南嘉大山脈長大,那裡常年盛夏,花果繁多。出於一種莫名的惡趣味,五福製藥時總是會參考周圍的食物或香氣。 因此,僅從味道而言,他的藥是相當優質的糖丸、糖粉、糖水。 送人死前最後的甜蜜,大概就是五福最大的仁慈了吧。 而這種好好吃的食物,對淳樸的小羊羊來說擁有莫大的吸引力。 米糕每天的狀態:吃草(無聊)/吃藥(好耶)。 雖然總是享受沒多久就莫名其妙睡著,但最近能堅持越來越長的時間了!米糕對自己美好的未來充滿信心。 今天也是更愛咩咩和咩嗚的一天!米糕蹭蹭五福又蹭蹭董崢,親切地撒嬌,還對著五福額外“咩”一聲。 “差不多了,我們走吧,晚上得找個好地方休息。”董崢背著自己的包袱道。 五福點頭,把僅剩空瓷瓶與不可食用的工具的行李捆在米糕身上,他則另打包一份背好。 本來想買個驢減輕負重。雖然牽來一頭羊,雖然也減輕了負重…… “唉。”五福深沉地嘆一口氣。 兩人一羊繼續前進。太陽雖然在上空,但開始向西傾斜,在天黑之前最好找到適合的環境。 他們剛出門時是沿著城池間的正路走,誰知半路米糕腳底打滑,不小心滾出去,又不小心遇到狼群,慌不擇路下它向深山逃竄。 雖然董崢和五福解決了狼群,但等尋到米糕時,他們已經離正路太遠。 隨遇而安的兩人合計一下,決定就這樣往北走,反正最後肯定能走到人類聚集地附近,不必強求路不路的。 這裡的潮氣不太重,但從體感上仍舊溫暖。腳底是種類繁多的野草野菜,米糕對此不屑一顧。 “呼嚕。” 董崢腳步一頓。 這是種從動物喉嚨深處發出的聲音。他們雖能遇見其餘生物,不過基本都是小型且威脅不大,但這個不像。 五福見董崢狀態不對,便抓緊牽引繩。兩人無需過多交流,董崢直接拔出短刀。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短暫出現的聲音就像幻覺,董崢仔細辨別卻再無聲息。 就連米糕仿佛也能理解空氣中的沉重,不再咩咩,而是輕輕挪動蹄腳往五福身邊靠,試圖羊仗人勢。 五福沉心靜氣,靜默吐息。 然後他指指右前方。那裡似乎有血腥氣。 董崢與他對視一眼,提步躍身過去查探,轉眼便消失不見。 戰戰兢兢警戒的米糕突然覺得頭頂一重,抬頭看見五福摩挲著它的軟毛。這放鬆的態度讓白羊也軟和下來,乖巧地蹭著五福手心。 過了一陣,原地等待的一人一羊等回了哨兵。 “止血藥還有嗎?”董崢問。 “有。”五福從懷中拿出小巧的圓形扁盒,打開遞給董崢,看得米糕一愣一愣的。 他們跟著董崢往前走。 “這也能治狐貍吧?”董崢嗅嗅,棕褐的膏體入鼻一股茶香。 五福點頭,說:“成品未出時,在家中都是用的各種動物試驗效果。” 他說著還看了眼米糕。 “咩。”米糕聽不懂,但不妨礙它應和。 他們最終停在一棵樹前。 遒勁的樹根起伏在地麵,倚靠著一團靜寂的黑球。 土壤枝葉浸泡著紅,狐貍後腿血肉撕裂。而樹後是淅淅瀝瀝的血跡,指向遠方。 董崢向前湊近,狐貍警覺地睜開雙眼,赤金色尖銳泛著流光。 “是我。”董崢停住動作。 狐貍迷蒙渙散了一瞬,而後輕輕地嗚咽。 “我來給你上藥。” “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