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體公司的麵試人是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左手戴著金戒指。吐字並不清楚。 他讓我先做自我介紹。 我事先沒有準備過,以為這種甚至搜不大到的小公司的麵試實際上就是走個流程,應聘的這個新媒體運營崗位,在我看來實際上就是網上營銷。 來之前也沒抱多大希望。 我簡單介紹了自己幾句,然後他也做了下自我介紹,他說自己名字和職位的時候,舌頭和牙齒像是黏連在一起,實在沒聽出來,我隻顧著點頭。 “畢業之後從事什麼工作?從第一份工作開始說,為什麼離職?” “沒從事過工作,之前在考研。” 然後他開始介紹這份工作,底薪2800,有200全勤,每月15號發放工資。有提成。 他坐在我對麵,聲音粗獷響亮“咱們這公司總部在廣東。剛開始都能拿到3000的工資,好好乾一兩個月,基本能到手5000。”他抬手指指我身後隔著一道墻的員工,繼續說“乾一兩年的,現在基本都月收過萬。” 我雖然是什麼都不懂,但我不是白癡,之前不知道總部,但我在網上搜過濱市這家公司的信息,投資3萬。也許最核心的成員能月入過萬,但底層的牛馬...... 我問他:“五險什麼時候入?” “入五險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工作滿一年,你也知道,入保險很麻煩,我要是給你入了你再沒乾幾天就走了,這不是......另一種是晉升為管理層。” 管理層?我不理解,這不就是不想給新員工入五險嗎? 他繼續說:“公司有些人乾三五個月就能成為組長,組長就算管理層。” 我點點頭,轉動著筆帽說,“也就是基本3到5個月就能晉升管理層?” “看你能力。還有什麼問題嗎?” “試用期工資多少?” “咱們這試用期3天,沒有工資,給雙方選擇的機會,要是不合適誰也別為難誰。當然,也不收你培訓費。” ...... 我走的時候,前臺的女生送我電梯,又閑聊了兩句從哪來,多長時間,如果在附近租房也很方便。 最後又和我確認了一下如果麵試通過後的到崗時期。一開始填的那張表上,寫的3月7日。 前臺這個女生的態度十分好,對坐電梯沒注意停在幾樓的人,也熱情的提醒。 但對於這個美膚網絡公司,實在是差強人意。 我下樓,打算坐公交車回家。 出門在外,地圖類APP是一個好用的工具。雖然我出生在濱市中的一個小鎮,但對我來說,這是一個陌生的城市。也許當我遺忘、記不清事情的時候,或許還會誤以為大學四年所在的煙市才是“故鄉”。 我是在村裡長大的,甚至算不得“小鎮青年”,我在鎮上的時間,就是上幼兒園大班、小學以及初中那近十年的時間。當高中之後,從家到鎮上,就變成了從家到縣城。 不變的是,幾乎沒有出過學校所在那條街道。 在20年,舍友阿奇來找我,我們同去濱市的星級景區遊玩,坐過一次濱市的公交,那時候,我還在公交車上有些窘迫的開通濱市電子公交卡。 我根據導航,直穿過一個小區,步行至小區對麵的一個公交車站點。由於回家要坐城際公交,我反復確定所在站點是否正確,地圖上的標記和實際站點相差27米。 之所以會反復確認,是因為在我等待的半個小時裡,隻有一輛28路車停下,一個老人坐上後,車又迅速向西駛去。之後再無一輛公交車停下。 我不禁懷疑是不是實際站點已經更改而APP上沒有更新,最終又步行1公裡餘,到另一個站點。 還有一個等車的是年齡50歲以上的端莊女人,看其打扮和氣質,似乎是在東邊的黨校工作。 我看她是如何坐公交的——擺手。 是的,在公交即將到的時候,右手探出,擺動,公交車停下、開門。 我輕笑出聲。 在下一趟952路車到之前,一個出租車先急匆匆停到附近。 952路馬上就要到了,在我擺手的同時,出租車司機降下玻璃朝公交車大喊。 公交車停下,我用20年開通的電子公交卡支付,然而電子音響起,“無效卡”。 公交車師傅瘦削,讓我掃貼著的二維碼。車門關門。 而這時出租車司機大喊的聲音再次傳來,“還有人坐車!” 稍等之後,一個抱著孩子的微胖婦女急匆匆上來。把孩子放在座位上,一邊喘氣一邊抱怨。 出租車師傅也在吐槽:“坐車不下來,這車還是這個小夥子擺的。”說婦女坐在出租車上不下來擺車。 婦女的說起話來帶著明顯的口音:“俺也不想,他那車門開不開,俺也著急。” 又對掃不上二維碼的我說:“小夥子,要不讓俺先掃。” 我給她讓開位置。或許是手機上的攝像頭不好,加上車輛行駛晃動,弄了好一會兒才付完車費。 在孩子旁邊還有一個座位,但我往後走,坐在後麵,一個年輕人旁邊,他頭靠窗,抱著書包睡覺。 婦女這時候在打電話,聲音有著屬於農村人的響亮,在給家裡人說已經坐上車了。 車上人慢慢坐滿,從我之後,上來的多是老年人。有兩個老人從醫院出來坐車,其中一個在教另一個要怎麼坐這種公交,下車的時候怎麼摁鈴。 一個多小時的路程,當到博縣的時候,正是中小學生要上學的時間。 我看著窗外,學生們穿著校服,騎著山地車,或被父母開車送往學校,他們在門口打鬧嬉笑,有的勾肩搭背,說著開心的事情。 公交車終點站在博縣汽車站。 我進去,卻發現之前坐鄉鎮公交的地方已經擋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問安保人員:“鄉鎮公交還是在這裡坐嗎?” 他說的含糊不清,我一個字沒有聽出來,通過他的手勢,能看出他什麼意思:讓我先把包過安檢。 然而安檢完之後卻茫然,最後又出去,到記憶中另一個可以坐鄉鎮公交的地點。 在之前,鄉鎮公交從汽車站出來後,會到縣城的立交橋旁邊的一個路口繼續等人,停留10~30分鐘不等。 到那裡要走20多分鐘,我在上午麵試的事情。 我在想書包中打印的簡歷以及復印的證件。好像並不重要。 然而等我走到那,卻發現那個地方也不能坐車了。最後還是花費32.6元打車回家。 我早先便感覺已經和社會脫節,這次外出更加明顯。 一開始,我的想法並不是外出找工作,而是“繼承家業”,乾廚具生意。本就是父母兩個人的小本買賣,疫情之後,生意一直不太好。也許做這個會臟會累,但身體上的疲憊,要遠好於心裡的迷茫和不知所措。 父母更希望我出去歷練幾年,和不同的人打打交道,如果還想要做這一行,就支持我。 但我感覺,出去工作之後,很難再走上這條路了吧? 但未來誰又說得清呢。就像回家時的公交車,不同的人會在各自要去的地方下車。有老人回小區,有工人去工作,有學生拉著行李去博縣第二中學。普通而迷茫的我們總能在不同的時間,磕磕絆絆地找到適合下車的地點吧。 如果錯了,就再給自己花點時間吧,往前或往後,去往下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