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斤束脩。 當前物價飆升,肉、糧食都是硬通貨,不止昂貴,還很難買到。 羅林跟周璿兩家加起來—— 存款有十八兩。 銅板零零散散沒細數,應該有三四百個。 大旱之後,誰也沒法種地,百姓湧入縣城搶著工作,以至於各種活計都內卷的很。 比如羅林。 前身時期,在碼頭幫人搬貨、卸貨,還能穩定賺些錢。 現在呢? 大家都是日結,一天一個價錢。 打工是沒前途的。 必須練武! 之前沒條件,現在完全有條件了,再不上簡直浪費了係統資源。 “明天早上,找璿姐商量一下吧。” 羅林心道。 他拉起被子,打算繼續睡覺。 但是。 下一瞬,外邊傳來窸窣聲響。 他手立即握住擺放在床邊的柴刀。 這年頭,野貓、野狗甚至老鼠都被逮了乾凈,發出聲響的大概率是人。 羅林伏低身體,小心往大堂靠近。 為了保證彼此安全、及時支援,他跟周璿的臥室都不會關門。 所以。 他沒發出任何聲音,直接從臥室來到了外邊不算大的廳堂。 沒多久—— 吱吖! 古舊木門的開門聲響起。 月光下,一張四十來歲模樣的中年男人探頭進來,麵孔頗為熟悉。 羅林略一回憶,腦中想起了對方身份。 同樣住在這片蓮花巷的福根! 他本以為是哪來的流賊,沒想到是鄰居,內心一時五味雜陳。 福根以前手腳確實不太乾凈,為人也不算很好,但從不在蓮花巷下手。 災年下,兔子也吃窩邊草了。 他緊握柴刀。 莫說對方平時就不是好人,即便平時是好人,入室偷竊他也得反擊—— 如今世道,沒錢、沒糧、沒武功就是坐家裡等死。 他不想死,更不想周璿死。 羅林矮下身子,邁著輕盈小步,避開了光線躲在最暗的地方。 福根四處張望,沒瞧見人之後,他壯起膽子走進來,手裡拿著一把磨了刀鋒的短刃。 對方有刀! 福根緩步走進廳堂,往臥室方向張望了兩眼。 羅林心跳“嘭嘭”直響,緊張到了極點。 他連連吞著唾沫,握住了柴刀,隨時準備雷霆出手—— 自己距對方三步左右。 柴刀比匕首長,拚起來未必沒機會! 羅林不斷給自己壯膽。 幸運的是。 福根似乎沒看到縮在墻邊的他,見到沒動靜後,臉上浮現出慶幸的笑容。 然後,他輕盈且迅速地往廚房方向而去。 輕車熟路! 羅林眼中閃過一絲憤怒。 顯然。 福根不是臨時起意,而是觀察過一陣了。 在轉身背對他後,羅林陡然起身,如脫兔一般大步向前,僅是一瞬…… 他揮舞柴刀,狠狠往對方脖子斬去。 福根聽見腳步聲,當即嚇得渾身一哆嗦,身子本能地往邊上躲避。 但是。 羅林的柴刀是斜著往下劈。 躲開了要害,依舊難逃一刀。 嘭! 鈍刀入肉的悶響。 然後,就是福根的一聲慘叫—— 柴刀砍在福根的左側肩膀,深深嵌入肉中,似乎還斬入了關節。 “啊!!” 福根被一刀斬中,激發了搏命之念,右手握住匕首往羅林捅過來。 柴刀被卡住。 羅林拔不出柴刀,眼見福根刀子捅來連忙鬆刀避過,他已經不知道其餘一切,眼中隻有福根、刀。 他在心底瘋狂默念“魔化-山彘”。 隨後。 福根眼睛陡然睜大,臉上浮現出錯愕、恐懼的表情—— 眼前少年臉上陡然浮現出漆黑的詭異紋路,隱隱還有黑色毛發,看著像是山彘的硬皮毛,但在人身上如妖魔一般。 他驚恐非常,奮力一擊往前捅去。 可是。 刀如觸鐵石,竟然沒能捅進去! “你是人是鬼?” 福根聲音顫抖。 不等他反應過來,羅林全力一腳蹬向對方的右腿。 他本來是想讓福根失去平衡。 但是。 這一腳—— 嘎啦! 一聲脆響,福根發出慘叫,身體踉蹌努力維持平衡。 這…… 力氣這麼大? 羅林自己也震驚了片刻,而後迅速意識到—— 自己沒有太多時間! 他抄起邊上的凳子砸在對方頭上。 嘭! 砸響之後,福根再維持不住,往右倒在地上。 羅林踩住福根右手。 “饒命,饒命啊!” 福根連連求饒,一邊求饒一邊掙紮、大喊著。 他不明白,這個瘦小的家夥,怎麼搖身一變化成如妖魔般的姿態。 但剛張口,羅林一腳踢在他腦袋上。 嘎啦! 他的腦袋往邊上歪斜。 脖骨斷了! 羅林心跳如鼓,用腳踩住對方的嘴不讓福根有叫喊呼救的機會。 這時間過來救人的未必真是善良,也可能是幫手或者趁火打劫的。 如今世道,鄰居都不能相信了。 隨後,他蹲下來迅速撿起那把短刀。 一刀! 血液飛濺。 眼見福根逐漸不再掙紮,他才踉蹌著退後,心念一動退出“魔化”。 此時,羅林依著桌子站定,內心不禁慶幸—— 還好有係統! 要不然,隻有鈍柴刀的他肯定鬥不過福根,到時候不止自己會死,璿姐肯定也會死。 “阿林,這,這——” 他轉頭。 周璿手拿著菜刀,震驚、茫然無措地看著他。 羅林手上、臉上布滿血滴。 他知道自己的狀況肯定很猙獰、可怕,但還好方才已經退出魔化,不至於讓周璿驚恐到失去方寸。 “姐,別慌、別喊,他被我殺了。” “他,他是誰?” “福根叔。” 羅林道。 周璿也明白了狀況,吞了口唾沫壓下內心恐懼與驚慌。 阿林殺人了! 但是。 他是為了保護自己,保護糧食、財物…… “接下來怎麼辦?” “現場不要動,你別聲張,等五更天我去找黃深,就是塞點錢的事。” 羅林已經冷靜下來。 蒲河縣雖然還未徹底失序,但也差之不遠,自己持刀反擊肯定沒事。 之所以塞錢…… 也是怕黃深那幫捕快為難。 這些捕快如今比吸血蟲還瘋狂,不給點好處肯定是要進去吃點苦頭。 周璿看了眼外邊,大門緊閉著,福根應該是翻墻進來的。 她關上門,搬來好的凳子。 “你先坐下歇息。” 羅林依言坐下,他現在確實腿軟,手也在止不住顫抖。 無論前世還是此世,殺人都還是頭一回—— 即便剛才魔化狀態,他也是緊張不已。 “璿姐,我打算去習武!” 原本羅林打算清晨再跟周璿商量,但現在,福根的闖入打亂了計劃。 不過影響不大,終究都是要說的。 周璿低頭看著屍體,內心一陣發怵。 “也好,我們還有一些醃肉……可惜我爹的弓、刀當時打獵全帶走了,武功我也不會……” “沒什麼的,也就花點錢的事。肉買新鮮的吧,明天我找來黃深後,你就去買肉,這樣能避開跟黃深一起。” “要這麼謹慎嗎?” 周璿詫異。 羅林點頭:“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簡單的草藥易容未必能瞞過他們。” 周璿的五官、容貌都很好。 雖說這陣子用草藥化妝,又宣揚她生病的消息,鄰居們漸漸相信了。 可是。 黃深是武者。 麵對武者,再怎麼小心都不為過。 周璿沒再質疑,點頭應下。 “好。” 羅林坐在凳子上,許久沒能平靜。 不過。 好消息是—— 他肚子不撐了,反而有一丟丟餓,但不太影響去睡覺。 …… 次日清晨。 蓮花巷,家門外擠滿了人。 黃深板著臉,從屋內走出來,而後看向他們。 “李福根擅闖他人家門,企圖謀財害命,被屋主反擊而亡是死有餘辜。” 他環顧一周,眼神冰冷,旋即一陣冷笑,“縣老爺說了,災年用重典。誰再敢如此,格殺勿論!” 人群鴉雀無聲。 大家昂頭,看到被黃深收走的那把柴刀,還有福根淒厲的死狀—— 傷口且不說,福根右腿都折了! 好兇殘。 瞬間,他們看向羅林的眼神變得敬畏。 羅林知道。 自己“立威”目的達到了。 殺人,狐假虎威…… 兩者結合,蓮花巷其餘人暫時不敢和福根一樣,再對他跟周璿產生惡念。 黃深負手而去。 他還得去福根那邊抄家。 …… “阿林,肉買到了!我好不容易才搶到五斤!” 周璿壓抑著興奮的情緒。 她打開衣襟,從懷裡寶貴地取出了買到的鮮肉,手裡籃子則是一片豬肺。 羅林內心感動。 “姐,謝謝!” “說什麼傻話,咱們現在一榮俱榮,現在局麵混亂,不習武如何生存?” 周璿顯然也想明白了。 她笑道。 “我跟焦淑嫂的關係還不錯,好說歹說才她才多給了一斤。另外她答應我每天會留一些下水,應該勉強能滿足習武吧?” “夠了。” 對於普通人來說,肯定是不能的,但羅林不挑。 “對了,焦淑嫂是?” “張屠戶的妻子,我跟她的關係還是經常幫忙問張屠戶下落才熟悉的。” 周璿說到此處不免唏噓,“我今天問她,她說自己已經放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家裡還剩一頭豬,賣光就坐官船離開蒲河縣。” “也挺好的。” 羅林不覺得逃荒是好選擇。 但是。 孤兒寡母…… 不逃又能怎樣? 乾旱、混亂的局麵,都不知道要持續多久。 周璿拿著肉,進屋用布包起來,然後看似隨意地說:“阿林,我也不找了。” 羅林微微一頓,然後低聲回應:“嗯。” 他暗嘆。 數息後,他才想起來,從角落取出那把短刀。 “對了璿姐,那把刀給你留著防身。” “刀?” 周璿把肉包好才轉頭。 這把刀不是昨天福根帶進來的那把嗎? 她投來疑惑的目光。 “我多給了一些碎銀,讓黃深把刀留給我們。” 羅林解釋。 遺憾的是。 為了避免惹黃深不快,福根家他沒去搜過—— 對於這些捕快來說,出這種事後立即去搜家已經是常態,要是發現他去搜過指不準最後得吐出更多。 這些不是當前局麵的潛在規則,而是一直如此。 “局麵隻會越來越亂,有刀總比沒有強。” “嗯。” 錢都花出去了,周璿也隻是稍微心疼一下—— 她更多還是擔心錢不夠羅林練武。 作為老道獵戶的女兒,她很清楚習武或鍛煉都得吃好、吃多,否則身體損耗無異於送命。 現在錢可不多了…… “姐,錢你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