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雪依舊簌簌地下著,這天地間仿佛隻有一車、三馬獨存。 車輪壓過厚厚地積雪,發出咯吱咯吱地聲響,車廂裡時不時傳出爽朗地笑聲。 “少爺,小少爺,前麵有個人。”車廂外忽然傳來鐵傳甲甕聲甕氣的聲音。 兩人撩開窗簾,透過蓬勃地大雪,依稀能看得見大雪裡馬車的旁邊有一串腳印。 腳印很深,顯然這人已不知走了多少路,已走得精疲力竭,但他卻還是絕不肯停下來休息。 “鐵大哥,跟上去看看吧。”李尋歡說道。 “這···”鐵傳甲有些猶豫,畢竟不是什麼人都像薑河這樣值得相處的。 “這北國風光雖好,卻是凍人地狠!老鐵,你就按李大哥說的去吧。”薑河說道。 這車、這雪、這景、這人,讓薑河想起了多情劍客無情劍裡開篇的場景。 “這種天氣,想不到竟還有人在冰天雪地裡奔波受苦,我想他一定很孤獨、很可憐的人。”李尋歡長長嘆了一口氣,喃喃道。 車廂外的鐵傳甲聽見李尋歡這般說,卻是知道他的少爺一定又是想起表小姐了,每當他想起表小姐的時候,總是這般悲情。 忽然,他的腦海裡又出現一個人影,一個陽光俊朗的身影,這身影出現還未曾有半個時辰,卻讓他的少爺笑的次數比他這一年裡笑得都多。 想到這裡鐵傳甲的嘴角也不禁勾起了一絲笑意。 “江湖總是孤獨的,但又不都是孤獨,有朋友!”薑河側著身,端著酒杯朝著李尋歡說道:“人嘛,開心也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乾嘛總愁苦著個臉,開開心心的難道不好嗎?” “挽舟,說的不錯!人最重要的還是開心!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李尋歡哈哈笑道,拎起酒壇就要往嘴裡灌酒。 薑河見狀,一把奪過李尋歡手中的酒壇,完全不給他反應的機會。 “叮!觸碰掠奪對象李尋歡,是否掠奪?” “是!” “叮!恭喜宿主掠奪李尋歡,掠奪成功獲得小李飛刀(天級中品)x1,是否灌頂?” “否。” “小李飛刀!真的是小李飛刀!”薑河按捺住心中的狂喜,臉上卻是沒有絲毫的變化。 “都說了以後你每天的酒量最多也就半斤,剛說過的話你難道現在就不打算遵守了麼?”薑河眉頭微皺,略帶慍怒的說道。 “開心嘛,開心嘛,就喝一口,就一口!”李尋歡趕忙奪過酒壇,生怕薑河不給他酒喝。 “最多隻準再喝二兩,不然我將酒壇子給老鐵,讓他不給你酒喝!” 車廂裡兩人倒不像是朋友,反倒是像小媳婦管丈夫一般。 車廂外,鐵傳甲聽得冰冷的臉上也是扯起一絲難看的笑臉。 雪,終是停了,這天地間的寒氣卻是更重了,幸好此時風中已經傳來一陣人的腳步聲。 這聲音雖比車轍的聲音輕上許多,但是卻是車上三人正在尋找的聲音,所以這聲音無論多麼輕微,他們也絕不會錯過。 薑河撩起貂皮做成的簾子,推開窗戶,明晃晃的雪地上一個孤獨寂寥的人影不斷地向前走著。 這人走得很慢,但卻絕不停頓,雖然聽到了車轍馬嘶聲,卻絕不回頭! 他既沒帶傘,也沒帶帽子,融化了的冰雪,沿著他的臉頰流到他的脖子裡,他的身上隻穿了一件很單薄的衣服。 但是他卻走的很堅定,他的背脊依舊挺的筆直,他的人就像是鐵打的,冰雪、嚴寒、疲累、饑餓,似乎都不能令他屈服! 薑河從後麵望去,依稀還能看見一把長條狀的東西被他抱在懷裡,似若珍寶一般緊緊的抱在懷裡。 “他是一個真正的劍客!”薑河感嘆道。 “難道你不是麼?”李尋歡笑著反問道。 “我?我算半個吧。”薑河笑著回答道。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純粹的劍客,雖然他的劍法已經超過江湖上很多自稱劍客的高手。 因為他知道他無法做到舍劍之外再無他物,他的秘密太多,他能誠於劍,卻做不到誠於人。 而且,身懷金手指的他,武道之路注定不會隻有劍道。 馬車趕到前麵,兩人才真正瞧見他的臉。 他的眉很濃,眼睛很大,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挺直的鼻子使他的臉看起來更加消瘦。 李尋歡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車廂裡的薑河,同樣英俊的臉,一樣的年輕,一樣都有種足夠吸引人的魅力。 李尋歡臉上的笑意更甚,他撩開車簾說道:“上車來,我載你一段。” 他的話說得很簡單,很有力,在這一望無際的冰天雪地裡,他這提議實在是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誠如薑河。 誰知這少年連看都沒看他一眼,腳步更是沒有停下,像是根本沒聽到有人在說話。 “哎,小哥兒,哎,跟你說話呢!”薑河說道。 少年的手忽然握起了懷中的劍柄,他的手已經凍得比魚肉還要白,但是握劍的動作卻仍然很靈活。 李尋歡笑著說道:“原來你聽得見,那就上來喝口酒吧,一口酒對任何人都不會有壞處的!” 少年忽然說道:“我喝不起。” 李尋歡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臉上的笑意更甚了,但他卻沒有笑出來。 “上來喝一口吧,我的酒,好酒!諾,我已經請他喝了,用不著你花錢買。”薑河說道。 少年道:“不是我自己買的東西,我絕不要,不是我自己買的酒,我也絕不喝···我的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麼?” 李尋歡:“夠清楚了。” 少年:“好,你走吧。” 李尋歡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著說道:“好,我們走,但等你買得起酒的時候,你肯請我們喝一杯麼?” 少年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說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道:“好,我請你喝!” 似乎說出這話需要消耗他多少勇氣一般。 他很窮,很窮!窮到那種連一柄最普通的劍都買不起的那種,窮到懷裡的錢連一杯酒都買不起的那種。 李尋歡大笑著,馬車已經疾馳而去,後麵拴著的白馬亦是跟著奔跑起來,漸漸的又瞧不見那少年的身影了。 “你可曾見過如此奇怪的少年麼?我本以為他必定已飽經滄桑,誰知他說的話卻那麼天真,那麼老實。”李尋歡說著,目光轉到薑河的身上:“再看看你,明明比他年紀還小,卻老道的像個老江湖。” 車廂外,鐵傳甲淡淡道:“他隻不過是個倔強的孩子而已。” 忽然,鐵傳甲仿佛想起什麼趕緊說道:“小少爺,我說的不是你哈。” “你們可瞧見他懷裡的那柄劍麼?”李尋歡淡淡的問道。 “那也算是一柄劍麼?”鐵傳甲笑著說道。 嚴格來說,那的確不能算是一柄劍,那隻是一條三尺多長的鐵片,既沒有劍鋒,也沒有劍鍔,甚至連劍柄都沒有,隻有兩片軟木釘在上麵,就算是劍柄了。 “依我看,那不過也就是小孩子過家家的玩具而已。”鐵傳甲笑著說道。 這一次,李尋歡沒有笑,薑河也沒有笑。 “依我看,這玩具卻是危險的很,還是莫要去玩它的好。” ··· 小鎮上的客棧本就不大,這時卻是住滿了被風雪阻攔的旅客,就顯得十分擁擠,分外熱鬧了。 院子裡堆著十幾兩用草席蓋著的空鏢車,草席上也積滿了雪,斜插著一麵醬色鑲金邊的鏢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使人分辨不出用金線繡在上麵的是老虎還是獅子。 客棧前麵的飯堂裡,時不時還有穿著羊皮襖的大漢進進出出,有的喝了幾杯酒,就故意敞開衣襟,表示他們不怕冷。 李尋歡、薑河、鐵傳甲三人到這裡的時候,這裡已經全部坐滿了人,飯堂裡連一張空桌子也沒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過,這世上用銀子買不到的東西畢竟不多,所以他們就先在飯堂裡找了張角落裡的桌子,要了壺酒,要了點醬牛肉,慢慢的喝著。 不多時,鐵傳甲已經從後麵的客棧裡走了進來,站在李尋歡的身後道:“靠南窗的上房已經騰出來兩間,也已經讓店家打掃乾凈,少爺、小少爺隨時都可以休息。” 李尋歡像是早就知道他一定會將這件事辦好似的,隻是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鐵傳甲忽然又說道:“金獅鏢局也有人住在這客棧裡,像是從關外押鏢回來。” “哦?押鏢的是誰?”李尋歡問道。 “就是‘急風劍’諸葛雷。”鐵傳甲說道。 “這狂徒居然能活到現在,倒也不容易。”李尋歡先是皺了皺眉,又笑著說道。 薑河隻是在一旁看著並未搭話,他隻記得小說裡似乎有這麼一段,好像那諸葛雷壓得鏢是什麼“金絲甲”,後麵好像還因為這個牽扯出梅花盜這麼件案子來將李尋歡攪合在裡麵,差點要了他的命。 不過,既然他已經在這了,那自然是不能讓李尋歡再走小說裡的老路。 “李大哥,認識這‘急風劍’?”薑河問道。 “就是一個不知所謂的狂徒罷了,自認為劍很快,實際上也就那樣。”李尋歡說道。 他們嘴裡雖都在和對方說著話,眼睛卻是一直都盯著那掩著棉布簾子的門,仿佛都在等著什麼人似的。 鐵傳甲看出兩人在等什麼,出言說道:“那孩子的腳程不快,隻怕要等到起更時才能趕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