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石壇合圍之勢基本成型,若是原地坐以待斃,他就會如剛才一般一直受控於人,無法扭轉局麵。 因此,江壽決定冒險嘗試一番,趁著石壇未能將他徹底團團包圍之前,主動與那石匠做出交流。 以自己的“十麵骨”做切入點,多半不會觸犯忌諱,否則剛剛在自己拿出“十麵骨”的時候,就已經沒命了。 這還是他進入陰門之後,第一次開口說話。 喀! 那石匠老者手上的動作,因為江壽這突如其來的背後一拉,而出現了偏差,手中石工錘微微一歪,沒有砸到釘子上,而是直接揮錘而下,砸在了下方的整塊巨石上。 然後——“哢嚓、哢嚓、哢嚓”,密集的碎裂聲響不斷炸開,那原本隱隱有些輪廓的巨石表麵出現了如同蜘蛛網一般密密麻麻的裂紋,很快崩碎成了不知道多少瓣。 江壽嘴角一抽,麵皮僵住了。 其他仿佛化成活屍的石壇,也都僵立在了原地。 那年老的石匠收回手,低頭呆呆的看著碎裂的石頭,短暫竟沒有反應。 房內空氣,瞬間沉寂,落針可聞。 江壽頭腦中念頭電閃,飛速思考著補救的方法。 忽然,麵前陡然有一團黑氣飄了出來,江壽下意識低頭看去。 就見那碎裂的石頭內部,居然在不斷翻騰著黑氣,還有“咯吱咯吱”的血肉蠕動聲音,與“噗嗤噗嗤”的宛若有什麼液體即將噴出來的聲音。 他隱隱約約的看到,石頭內部居然是紅黑色的血肉,從輪廓看去大致可以看出是一個人形,但其周身並無皮膚組織…… 憑借“仵作”對於人體結構的經驗了解,江壽瞬間判斷出,這巨石內部居然是一個渾身皮膚都被扒去的血人! 他內心悚然而驚,但隨之展開了一係列的猜想。 難道周圍那些石壇子都是這樣,內部裝了一個血人,所以能如方才那般驟然暴起合圍,所以才能隱隱約約看到其內透出的一雙雙眼睛! 石匠老頭在血人的體表雕石,莫非是在行某種如他們仵作的“壓逆之法”一般的鎮壓屍體的方法? 他心中立時有了判斷,眼神在匆忙間環顧整個被紅色薄紗般的光芒所籠罩的房間,然後迅速找到了目標,十分果決的飄身而起沖了出去。 在周圍一眾石壇僵立、石匠同樣呆立不動的冷硬氛圍中,江壽已經狂沖到了房間的角落。 運轉起體內所有的血氣,扛起了一塊散在地上的巨石。 氣血狂降! 可他不敢有絲毫拖延,又以同樣的速度狂沖了回來。 將巨石“嘭!”的一聲砸在石匠的身前,低頭“呼哧呼哧”的喘息起來。 這下,石匠有了反應,他伸手將那些碎裂的石頭都給扒開。 裸露出了內裡還在蠕動中、且動作越發劇烈的黑紅色血人,濃鬱的惡臭與實質的黑煙不斷飄起。 他低“喝!”了一聲,將江壽搬來的巨石用雙手扛抱起來,悶頭而下。 巨石居然就如同麵團一樣,順著石匠的手部動作,表層一陣波瀾起伏,飛快的將那血人整個包裹在內。 轟! 巨石再度落到地上,黑霧寸寸消解。 江壽見狀,不由暗暗鬆口氣。 年老的石匠並未再度拿起錘釘在巨石表麵重新鑿刻,而是緩慢的回過頭來,第一次將自己的真實麵容展現給了江壽。 而這一瞬間,江壽瞳孔驟縮。 隻見這位年老石匠的整張臉都已經腐爛,內裡有蛆蟲不斷爬進爬出,在眼窩與鼻孔間穿梭,整張臉都被腐爛、啃吃成一團黑黃的血糊。 江壽在極短暫的沉默與停頓後,再次微笑說道:“‘十麵骨’?” 他不用照鏡子都知道,他此刻的笑容有些僵硬、難堪。 “嗬嗬嗬……”那張腐爛的臉上,年老石匠忽然露出了笑容,嘴角一點點裂開,露出一口整齊的小白牙,如果不是臉上還有不斷爬著的蛆蟲,這個笑容或許會非常的慈祥、和藹。 “許久未見的修者吶,你還未曾定品?” 江壽心裡“咯噔”一跳,居然被人看破了修者的身份,這在“邪巢”之中難道不算忌諱嗎? 他硬著頭皮皺眉詢問:“定品?” 之前隱約聽阿芷提過此類事情,但當時他一心都在職業融合上麵,並未細細追問…… “這‘十麵骨’,便是用做定品的。”老石匠聲音平緩,略有些乾枯,但聽起來還算舒服,起碼比他的麵孔帶給人的觀感要舒服多了。 “這世上有千百般職業、殊業,其能力各不相同,又要如何界定其各自的品級呢?又要如何判斷自己的實力進步或退步與否呢? “所以……哪怕是那些被各方所嚴密掌控著的幾條殊業之晉升路線,也需要有這‘十麵骨’做定品之用,幾乎人手一份。” 江壽聽得若有所思,然後又恍然大悟。 說到此間,老石匠不知從哪裡掏出江壽方才遞給騎馬小哥的那枚“十麵骨”,平放到了巨石表麵。 “你的主業是什麼?”老石匠忽然開口發問。 江壽停頓了一下,若是用“上人”這個職業來用以定品,他會是幾品呢?會不會一下子就從九品跳到七品、甚至六品? 畢竟,單以職業特性來說,“上人”這個殊業絕對稱得上是萬千職業中最頭部、最頂尖的那一類。 但他也隻是想想而已。 “仵作。”他直接道。 這下,老石匠再度回過頭。 用那張高清無碼的腐爛麵孔,格外意味深長的盯著江壽看了一眼。 正在江壽內心有些打鼓的時候,老石匠卻又回過頭去,手中浮現出石工錘與長釘,忽地重重一下落在十麵骨的其中一個表麵上。 接著,便是密集的“喀!喀!喀!”的釘頭敲擊聲。 幾息時間後,老石匠收起工具,捧起“十麵骨”到江壽麵前,正對的表麵上雕琢著“仵作”這兩個古文字。 江壽看老者的模樣,猶豫著伸手觸摸到了“十麵骨”上,他的手心沒有傷痕,但血液卻瘋狂的穿破表皮,湧入到其中。 隻一瞬間,他的腦海中便有萬千畫麵與知識閃爍而過,那是他穿越後大半年來的驗屍經歷,甚至還有原主過去十幾年的驗屍經歷。 接著,還有宛若實質般的知識洪流,被灌注入了那“十麵骨”中。 “十麵骨”冰涼的表麵變得炙熱宛若一個大火球,入手滾燙,冒出了淡淡的煙幕,極短暫的時間後,老石匠淡淡說道:“可以了。” 江壽揉著因為各色畫麵與知識激蕩而有些發懵的頭腦,收回了手。 而老石匠則低頭看向“十麵骨”的表麵,其上氤氳的白光十分暗淡,幾乎看不清楚,他似乎在辨認著什麼,好一會兒方才抬頭淡淡說道:“十年仵作工,下下之品,勉強入九品。” 老石匠又將“十麵骨”拋了回來,被江壽謹慎的接在手中。 但才感覺沉甸甸的重量入手,下一刻,便有一道又涼又熱的氣流,從手心掠過,根本來不及反應就直接沖入了心門,手中的“十麵骨”消失了,但江壽卻隱隱約約感受到心門內占據了一顆“十麵骨”。 “此後日日以心血喂食供養,方可保其效不失,不受其反噬,它食心血不多,不會傷及根本,莫要忘了。”老石匠像是叮囑般的說道。 “反噬?”江壽眉頭一挑。 老石匠解釋道:“世間俗物,絕大多數都不可完全受控,這‘十麵骨’能以定品之用,留存你的知識,助你鞏固知識、逐步提高品級,也能更詳細的分辨當前能力水準。 “但其惡性效果便是認主後喜食心血,若不能日日供養,短期無事,若時間長了,其會主動吞噬你的知識與能力,然後鳩占鵲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將你之業術盡皆偷取,而後逃之夭夭,化而為獨立的邪祟。” “這……”江壽聽得心潮起伏。 “也正因如此,若殺入品修者,便可取其‘十麵骨’,盡收其所學業術、知識與一體,雖有很大的反噬與精神癲狂的風險,但樂此不疲的亡命之徒比比皆是。”老石匠似是在點撥、又似是在提醒的說道。 江壽暗暗點頭。 若“十麵骨”當真有如此奇效,那麼俗世上定然有人做這殺人取骨、私相兜售的買賣。 於自身安全來說,不可不重視。 “那我日後要如何定八品、七品,乃至更高的品級?”江壽追問道。 老石匠仍舊聲音平緩、輕柔,“若你所修之業足夠定‘八品’,便可如我方才那般,刻所修之業於骨麵上,灌以經脈血、知識洪流送之,若字跡仍在,且表麵有淡光閃爍,便是為更上一層樓,反之字跡煙消,自然無用。” 江壽點點頭,沒想到進入這陰門之後……竟然能得到這一遭意外之喜。 “多謝長者賜教。” 老石匠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麵前的巨石,而後緩緩起身。 周身古舊的袍子隨之微微掀起,江壽這才看到,他衣角之下裸露出的兩條腿,同樣如此腐朽不堪,整條小腿幾乎已被蛆蟲吞吃的一乾二凈,隻能以膝行跪走,動作緩慢。 難怪方才那巨石碎裂之際,他沒有如江壽一般快速反應。 “你隨我來,我有事需你從旁幫攜。” “長者言,必從之。”江壽眼神一動,接近“石心血肝”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