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大江府因為那提頭過江之人,而風波迭起。 上下議論沸騰。 而玄庭府,更處於一片水深火熱的黑暗之中。 四野荒蕪、邪祟橫行。 舉目望去,盡皆一片死地。 烏泱泱的邪祟大潮瘋狂肆虐,雲聚的邪氣黑雲遮天蔽日,暗沉無光。 可在這就連朝廷與各司強者都無法踏足其中的人間地獄之中,卻還存在著一片堪稱是凈土的真空區域,此地周邊雖有邪祟群聚、環繞,但卻如有一層無形的天然屏障,包裹其外。 赫然便是玄庭府郊外的水火二莊、三陰洞府所在範圍內。 邪祟大潮湧現、玄庭府整個淪陷的時候,有許多逃難而來的百姓、城中人還曾往這個方向奔逃。 可一來那太陰廟整座移山而起、千百飛棺過境的場麵,著實令他們不敢靠近;二來也是根本來不及逃難至此,就被後方爭逐而來的邪祟所殘殺。 舉目望去,從玄庭府、乃至是四麵八方到水火二莊這條方向的道路上,都是密密麻麻、殘缺不全的屍首,與各處恐怖詭異的邪祟,堆滿了整片大地。 在民間,因為朝廷的嚴令封鎖,有關邪祟之事無不諱莫如深,隻有隻言片語在百姓中流傳,故而,這次邪祟大舉入侵,一府淪陷之事,百姓們縱使是感受到了一些風雨將至的壓抑,卻終究不明真容。 有能力避難撤離此地的人,卻有不少。 但留下的大多是沒有能力轉移,也並未真正意識到的有極大危險即將降臨的人,他們大多都是選擇相信饕國朝廷的,認為朝廷不會對這一府百姓不管不顧。 可實際上,朝廷不僅沒有管百姓的生死,甚至連並非受各司調派、也非是強大修者的府內官員都沒有管。 棄卒保帥的指令下達的很快,撤離的消息在各司內部封禁極嚴。 直到災難真正爆發、無可挽回時,人們才絕望的意識到,朝廷已經放棄他們了。 弱肉強食,莫過於如此。 玄庭府城街道上,曾經繁華、人流密集的街道,變成了一片血海。 一具到死還在保護著孩子的女人屍首; 一具站在城樓高處、試圖在混亂中維持秩序、協助百姓們撤離的府中官員的屍首; 倉促逃離卻四分五裂的屍首…… 如此種種,俗世百態。 在漫天的陰雲籠罩中,輕緩的腳步穿行過街道,曳地的紅色裙子發出“沙沙沙——”的聲音,赤足而行,長發披散,腰腹部腫脹鼓起的紅裙女,輕聲重復哼唱著那毫無意味的小曲兒。 “童兒乖、娘來在;童兒乖、娘來在——” 其聲悠遠,傳出陣陣回聲。 它慢吞吞的走出了玄庭府,慢吞吞的經過了太陰廟的舊址巨坑,慢吞吞的走向了那僅剩的凈土,水火二莊方向。 …… 陰風吹來哼唱的歌聲,吹來曳地長裙的輕語。 正安靜枯坐在焚屍爐房中的張五,似乎聽到了那一陣陣若隱若現的哼唱聲,下意識爬起身,想外出查看情況。 但卻被對麵安靜盤坐的鴻陽老人一把按住。 麵容枯槁乾瘦,皮膚蒼白布滿褶皺的鴻陽老人,甚至沒有睜開眼,隻是朝他淡淡搖頭。 張五見狀,隻能強壓下心裡的慌張、驚恐,繼續老老實實坐著。 相比外界那十死無生的慘像,他和師父現在還能活著,已是至幸之事了。 猶豫半晌,張五終究有些惴惴難安,詢問道:“師父,外界的主要風波似乎是朝著水莊去的,阿壽他們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鴻陽老人半晌未動,隔了好一會兒,眼睛才瞇起一條縫打量起張五:“擔心的話,要不去水莊親自看一看?” 張五試探性問:“可以嘛?” “可以你——” “啊——師父有話可以直說,別動手啊!” 爐房內頓時傳出一聲聲慘叫,半晌後,渾身都是燒焦味道的張五“撲通”一聲跳進了降溫水缸裡,才滅掉了身上燒著的火焰。 可惜頭發和眉毛都沒了。 …… 水莊。 過去的停屍房,現在的住房裡。 守著一座偌大的棺材,從旁點燃三炷香火,似是在孝敬棺材的梁溫,聽到外界一波波傳來的邪祟聲浪、怪叫,乃至是後來傳入此間的輕聲哼唱。 這一切,他盡皆充耳不聞。 心無旁騖的用毛巾,擦拭棺身。 直到他聽到三陰洞府的方向,傳來了推門而出的聲音,這才放下抹布,從旁邊提了一根兩頭金屬中間木質的短棍,迅速出了水莊小樓—— 而後,他便看到了對麵的晚香,也走出洞府之外。 朝著外界凝神眺望,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遠處,無形的屏障之外,邪祟張牙舞爪,千姿百態卻個個猙獰恐怖,不知何時就會真正闖入到此地,將這最後一塊凈土也給徹底淹沒。 他快步上前,卻隔著一段很遠的距離,微微躬身,什麼都沒說,但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提醒晚香記得江壽臨行前說過的話,切記不要外出此地一步。 “梁廟人無需提醒,我知道的。” 江壽臨行前特地說過狠話,要求她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必須老老實實待在洞府裡,不得外出。 她自然是記得的。 所以,她的腳步也並未離開三陰洞府的門洞,隻是遙遙眺望著邪祟浪潮的方向,一雙鳳目直直釘在那遠處走來的紅裙女身上。 其他邪祟她都不會記得太清楚,可這紅裙女,她卻太熟悉了。 盡管師兄從未和她詳細說過,徽孝老人的具體死因,但當初他們師兄妹二人逃離首沖山時,在背上留下的那扭曲的血字——“徽孝,我看見你了”。 她卻是記得清清楚楚。 梁溫悶頭不語,卻是候在一側。 如此彼此對峙一般的隔空對望片刻,晚香卻是輕聲搖頭嘆息。 現在的她,還是太過弱小了,遠遠不是對方的對手,而她也絕對不會做那等不自量力的尋死之事。 相比過去,她少了一分魯莽,從江壽的身上學到了一分冷靜。 她轉過身去,暗暗賭咒發誓,早晚有一日,她要親自—— 正想到這裡,背後方向忽然傳來一聲宛若流星墜地的巨響! 轟隆隆—— 緊接著是一係列狂風怒卷與大地炸裂的聲浪,她倉促回過頭去,卻見到另一側的梁溫也是猛地抬起頭來,二人齊刷刷的望向了對麵的方向。 梁溫瞳孔驟然收縮,有些不敢置信的望著這一幕。 隻見對麵的邪祟浪潮中,一道裹挾著濃厚的惡墮腐朽氣息的身影,正瘋狂的砸落在那紅裙女之上,在數以萬計的邪祟浪潮中,驟然炸開了一個深坑! 引得沙塵四起,四周陰氣瘋狂倒灌。 令人根本無法分辨清楚其中到底是何景象…… “那是……”晚香張了張嘴,憑借本能認識到那突然出現的聲音,也許是師兄,但如此猜想她卻並未宣之於口,選擇保持沉默,眸光有些緊張的張望著。 而梁溫卻是如有所悟,猛地倒轉身形,飛奔進水莊小樓內。 不多時,小樓外的地麵一陣水波漣漪,漩渦奔湧,一座黑沉棺材便從其中浮現而出,梁溫推開二樓的窗子,從樓上一躍而下,正跳到棺材之上。 手中連續十幾張黃紙飄飛而出,懸浮在棺材的四周。 晚香有些奇怪的看去,下一刻也醒悟了過來,梁廟人這是在準備對邪祟進行鎮壓,加以布置? 看來……他也想到這突然出現的人,可能是師兄了,所以從旁默默打配合。 但他一聲不吭,也沒有講出來。 這份三緘其口的避諱態度,她還是差了不少,還需要學習啊。 可餘光從二樓破開的窗子掠過,她卻瞥見三樓中間案卷房的窗戶,居然也開著,內裡卻沒有任何人,是梁溫開窗通風之時忘卻關上了嗎? 轟! 又是一聲悶響,從那邪祟大潮中炸開,隱約間,晚香二人都聽到了“撕拉——”的紅裙破碎之聲,與“噗嗤、噗嗤!”的血肉炸碎聲,並看到麵前的大地傳來一陣陣瘋狂的炸裂。 梁溫見狀,動作更快了一步。 不僅咬破中指,“唰唰唰——”的連續彈出數滴鮮血,在那漂浮於半空中的黃紙上畫出了一係列的字符,而且還一把撕破胸前的衣物,指尖從中一彈,便剜了一滴深紅的心頭精血於指尖。 啪—— 精血滴落在那巨棺之上,令其棺身內部瞬間奔湧出種種興奮、喜悅、嗜血的誇張沖動。 棺開“轟!”的一聲打開,內裡渾濁的黑煙滾滾蒸騰,似乎在貪婪的吸食著梁溫的精血,也在吸食著四麵八方濃鬱的陰氣。 嗚!轟—— 連續的爆破聲陡然傳來,緊接著是一道瘋狂的破空聲襲來。 隻見一道渾身紅裙、盡皆崩碎的白花花身體,便從水莊之外打著旋兒的朝著梁溫的方向飛了過來—— 其身在半空之時,身體已經如庖丁解牛一般土崩瓦解,分裂成了若乾個蠕動的血肉碎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梁溫見狀,手指一勾、一招,每一張符紙便均都飛旋而出,對應封禁不同的血肉肉塊。 當所有的肉塊盡皆被他以精血符紙封印、並在一陣連續的手掐訣口念咒、將之徹底封固在麵前的棺材中時。 他氣息驟降,臉色直接變得蒼白,有些艱難的重重撞上棺材,眼睛卻十分緊張的瞪向了對麵戰鬥爆發的場中。 “梁廟人,你沒事吧?”晚香下意識遞了一瓶增補氣血的藥,卻被撐著棺材爬起身來的梁溫、隔著瓶子又推拒了回來。 藥不對癥。 梁溫氣息紊亂,聲音也有些虛弱的說道:“少了一塊、一塊最重要的胸腹所藏邪胎,否則,以我的道行,根本不足以將紅裙女封印——” “這、這豈不是說,最危險的那一塊‘邪胎’,現在還在……他、他那邊?那……他不是更危險了!” 晚香瞬間緊張起來,再次眼巴巴的朝著場中看去。 “……” “瞬時關心”是吧? 梁溫點點頭,“是、是這樣的。” 而此刻,場中。 江壽手中宛若捏麵團一般,抱著一團猙獰伸展、宛若一條條粗壯巨蟒的嬰兒臉觸手,周身腐朽之氣幾乎已到強弩之末,開始寸寸消融。 眼神中,瘋狂猙獰逐步退去,重歸清明、冷靜。 麵前忽然有古老文字浮現而出。 「你得到“嬰母之子胎”,屬性點+30,禍根石+1」 ps:狀態還不錯,就正常更新了,因為要改錯字和二次潤色,晚了一會兒,大家多多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