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曹的確還有另外一件趁手的俗物,名喚‘同心印’。 “此物極為特殊,放在陰司最鼎盛時期,也不過寥寥幾件,隻有最頂尖的邪曹強者,方能獲得,乃是可以容納進心門內的俗物,確有隨心所欲變化其形之能,但其活性更強,也更加難以駕馭…… “在我所知的記錄之中,便有許多‘同心印’反吞邪曹、逃之夭夭的情況出現,我之‘同心印’,多半是當日遇險之時毀滅了,亦或者是自行逃離了,我也不得而知,悠悠千載恍惚而過,此前事早已物是人非……” 說到這裡,那虛化麵孔明顯眼神閃爍了一下,然後才搖頭嘆息道:“至於當日遇險之時的事情,我所記已然不多,隻粗略記得那是一場傾盡陰司眾邪曹之力,與邪祟展開的曠世之戰。 “有許多內情我都已然……已然記不清楚了,隻記得最終首身相離,被迫棲身於日月葫中。” 話到此間,虛化麵孔的聲音降低了幾分,不願多說。 總之江壽最後所問的那個是否有人族強者在“腐朽公”座下投效的問題,他一字未答,對於那場曠世大戰,也是諱莫如深,沒有過多講述。 江壽隱約的察覺到,對方並非真的記不清了,確確實實是有什麼隱秘瞞著他,而且是很重要的隱秘。 此事不明,他後續的很多計劃無法開展,但他也知道能從這虛化麵孔口中榨取到的消息,最多便是如此了。 “藏身點,還望足下好生安排……”虛化麵孔聲音低垂,便是要就這般重新鉆回到日月葫中。 不過在江壽即將蓋上塞子前,他大致分辨出周圍的景象,略有些迷惑的詢問道:“此路前方陰氣彌漫越發加重,不知是何去處?” 江壽微笑說:“當然便是前往‘腐朽公’之陰門所在了。” “什麼——”虛化麵孔驟然大驚,下意識想要說些什麼,他此前強調囑咐不可回到“腐朽公”之所在,屆時他必定會被發現,為何江壽還要如此去做! “前輩尚在葫中留有餘力,晚輩受製於人,心中屬實難安,就請前輩用這餘下之殘魂,為晚輩開開路吧……”江壽笑意依舊,卻圖窮匕見。 不待虛化麵孔立轉猙獰的情勢發作,便一把蓋住了瓶塞,並加以陰壽包裹、封死了其出路。 咕咚——咕咚—— 日月葫一陣搖搖晃晃,內裡殘魂猛烈沖撞,試圖鉆出葫蘆。 奈何主動權已然盡在江壽掌握,他將葫蘆掛在腰間,任由其輕微搖晃、震動不止,操縱胯下紙馬,加快了趕路的速度。 …… 霧影昭昭之中,那仿佛中分了天地的陰門,緩緩裂開。 此前一直保持進進出出之秩序的諸多黑沉人影,以及侍立道路兩旁的紙人紙馬,此刻均是如臨大敵的姿態。 在陰門外密集排布,如黑雲壓城。 所有陰沉沉的目光,盡皆聚攏向遠方,數以千百計的紅紙燈籠,在陰風的吹拂下,不斷傳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就在這眾目睽睽,狼顧虎視的緊繃氛圍之中,周身腐朽痕跡越發加劇的江壽,騎著紙馬,從更深邃的黑暗中行了出來。 望著這劍拔弩張的一幕,江壽不僅沒有絲毫慌張,反而還加快了紙馬的速度,一轉眼便行至近前。 諸多邪祟共同守在陰門外,死死盯著他,在麵前圍攏的水泄不通,既是不讓他就這般輕易的進了門,也是不讓他有任何機會退走。 空氣中,無形的弦繃緊了。 似乎稍微有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足以讓邪祟大陣徹底爆發。 屆時,江壽哪怕有“大葬經”在,能夠暫時統一氣場,更改此間規矩。 可陰門就在那裡,腐朽公就在那裡,兩相拉扯之下,此刻的江壽絕對無法真正直麵腐朽公,無法從容退場。 陰壽耗空之時,便是他身死道消之時! 情況,已然危及到極點。 篤篤、篤—— 江壽一拉馬韁繩,紙馬隨之收住前進的腳步,並停在了此間,黑壓壓的邪祟大陣就橫在麵前,近在咫尺。 呼—— 江壽長長呼出一口濁氣,似乎是在給自己壯膽助威,而後果斷的翻身下馬,將腰間的日月葫高舉在手,讓麵前數之不清的邪祟盡皆看到。 而後,便迎著黑壓壓的邪祟浪潮,走了過去。 他此次外出,要還給腐朽公的“交代”,便是將日月葫裡邪曹殘魂尚存的力量,全部送給腐朽公,向其證明。 不取他的性命,便能從他的身上獲取到更多的力量。 現在取他的命,不值得! 這也算一舉兩得之策,糊弄了腐朽公,還解決掉他的一大麻煩。 若如此還是不行,他就必須要忍痛割愛,拿出職業麵板內經“腐朽公的頭盅”點亮迷霧後,獲得的一部分“腐朽之力”,也就是腐朽公最需要的“奠奉”,也悉數還給腐朽公來表明態度。 這都是緩兵之計。 皆為了後續直麵腐朽公,乃至是吞滅腐朽公做出的準備! 盡管這法子可行性極高,但此刻,真正要實施此法,他內心也非常沉重。 不過在當下這等局麵中,根本就沒有萬全之策,所有方案都像一場豪賭、博弈,一個判斷失誤,便是前功盡棄,他必須保持堅定。 踏、踏踏—— 他高舉日月葫,更逼近了邪祟潮流。 按照他的設想,此刻邪祟大潮應該會緩緩裂開一條道路,至少也要讓他進入其中,將自己的收獲交出去。 可直到他幾乎已是完全貼到了諸多邪祟的麵前,任由那在陰風中不斷吹起的紅紙燈籠拍打在臉上時,邪祟大潮仍舊毫無動作。 既沒有出手取他的命,卻也沒給他再次進入陰門的機會。 江壽停住腳步,場中立時陷入死一般的僵持之中,雙方都不肯退後一步,也沒有給出其他的道路。 而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推移,江壽心中不好的預感便隨之直線上升,對於繼續活下去的希望,也越來越渺茫。 難道腐朽公當真半點機會也不給了?當真就要在此刻狀態受限的情況之下,與他撕破臉,徹底的斬草除根?難道他之前做出的那些合理猜測,全都是錯誤的? 他麵上故作鎮定,但額頭上時不時跳動、凸起的青筋,卻無疑表明了他此刻心中的緊張與焦慮。 終於,就在他幾乎再也無法抑製心裡的緊張,決定拚出裂屍像內全部的陰壽強行撤離,孤注一擲的與腐朽公撕破臉、展開後續逃亡之時。 那原本無聲無息的浩蕩邪祟浪潮,在此刻忽然傳出一陣陣的騷動。 緊接著,那陰門裂開的幅度增大了幾分,而後諸多邪祟大陣開始從最後方裂開一條道路,從後至前一路延伸開來,延伸向麵前。 江壽很快就看到,有一顆偌大的肝狀巨石,也就是未曾經過諸多供養、隻經過了第一道工序“寒河水澆灌”的普通“血肝”,搖搖晃晃的被從陰門內搬運而出,由數十紙人合力搬運。 渾身腐爛的老石匠騎在一頭紙馬之上,走在隊列最前方。 而在那搬運血肝的諸多紙人背後,又有兩條手持紅紙燈籠的黑沉人影隊伍,緊密跟隨,徹底撕開了密不透風的邪祟大陣。 江壽心中暗暗鬆了口氣,事情再次向著他最初設想的方向,進行了。 他雙手高舉著兀自搖晃不止的日月葫,順著裂開的道路,主動迎著那“血肝”前行,待到行至近前,無需老石匠說些什麼,他便主動扯開塞口。 內裡頓時有掙紮不止的邪曹殘魂,擠了出來,伴隨著滾滾黑色濃霧。 他首先便看清了麵前的景象,如臨大敵,整張麵孔都皺緊在一起,寫滿了怨毒與瘋狂,卻也知道大勢已去! 在那無頭惡奴所看守的人頭巨塔之處,他還有同歸於盡、玉石俱焚的機會,可在這裡,他當下所殘餘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對抗! 擺在他麵前的路,隻有一條! 他恨啊!! 黑霧飄動,他恨恨的將那怨毒如血的目光,落到江壽的頭上:“你以為這樣就能殺死我嘛!你以為這樣就能殺死我嘛——我不會死的!不會死的!我會一直盯著你,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盯著你!! “直到你受盡這世上最痛苦之刑!直到你死—— “我不會死,我不會死!啊啊啊啊——” 淒厲的嘶嚎之聲,伴隨著驚聲慘叫,震蕩不止。 從那普通的“血肝”裡,奔湧出牽引的力量,主動將那不斷試圖掙紮,說著怨毒話語、充滿不甘的邪曹殘魂,伴隨著那不斷吞吐的黑色濃霧,給一並貪婪的吞入其中—— 江壽雙手緊握著日月葫,感受著其中的力量被盡皆抽乾而去,感受到日月葫徹底的空蕩下來,並明顯傳遞出一定的虛弱與溫馴之象。 他再次扣上塞子,重新將日月葫懸掛在腰間。 至此,日月葫徹底成了他的掌中之物,不會再因此受製於人,而那寒河灘頭的不死邪曹、也無法再對他產生任何威脅。 麵前那高高被舉起、供奉著的“血肝”,因為吸收了邪曹殘魂的力量,明顯變得充盈了許多,內裡似有玄奧詭譎的黑芒,在一點點的滋長而出。 兩側緊繃的氛圍,明顯因為此番情況,而緩和下來。 江壽定睛凝望著這一幕。 心中了然,此次危機暫時解除,手腕內側灼熱滾燙的腐朽烙印,再度偃旗息鼓下來。 腐朽公將他當做了任意宰殺的豬,養肥了再吃肉。 可殊不知,現在的腐朽公對他來說,更是一頭真正的待宰肥豬,如此多的石心血肝,若都能被他順利的吃下去,他的實力究竟會壯大到什麼程度呢—— 不急,再等等。 很快了!